“报告，第一小队在中心商场地下停车场室搜救到一千三百多人。小队成员暂未有伤亡。”

“第二小队在急救医院搜救到八百余人，成员暂未有伤亡。”

……

“第十小队在水厂搜救到五百人，成员暂未有伤亡。”

“报告！畔河公园开阔地带，发现大批民众和怪狼踪迹，现场安保人员携带武器，怪狼数量在快速下降。”

“按原计划，所有室外人员，尽快进入室内或避难所避难。”牛部长下达命令。

“收到。”

……

“大学城岛有大量民众聚集，这里风刃很密集，有‘作战成员’受伤！”

“作战成员”，是人傀的代指。人傀能够瞄准狼群射击。受到风刃攻击，会受伤，但不会死亡。得到异能补充，很快就能恢复，是目前最合适的作战人员。

“大学城岛，在哪里？”顾野蔓问牛部长。

“开车过去大概需要半小时。我可以带你瞬移过去。”

就在这时，又传来一条通讯：

“紧急报告，大体体育馆之前正在举行演唱会，有三万多人聚集。目前出现了风刃、怪狼以外的黑雾攻击，民众死伤惨重。”

“黑雾袭击？”

“黑雾像活物一样，把人卷到空中，再摔下来，防不胜防。”

顾野蔓接过话筒：“让‘作战人员’分区救援，尽量吸引黑雾注意力，支援很快到。”

大体体育馆？就是这儿了。

***

顾野蔓让牛部长继续留在特案局分部，指挥全局，她跟其他几名异能者，赶到体育馆。

此刻体育馆里，哀嚎尖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弥漫的浓雾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让她们能看清正在发生的一切。

30名人傀“作战人员”分成了十组，分散在体育馆A-J十个分区。离她们最近的A区，只见几十名民众刚被卷向空中，人傀立刻飞身而起救人。突然出现的黑雾会把人困在空中几秒，人傀便利用这个空隙，尽可能多的救人。

顾野蔓对身后的几名异能者道：“去救人吧，注意安全。”

她现在没有异能，救人的事帮不上忙。但她还有其他事要做。

这具分身对异能的感应很弱。在这偌大又人流混乱的体育馆内，她的感觉，就好像处在一片茫茫然的虚空之中。

视觉却敏锐了不少。

她看见，越来越多的民众被救下。三十个人傀组成的救援队，硬是闯出了三百人的气势。得救的民众劫后余生，喜极而泣。围观的人也从四散逃命的惊恐中缓过神来，开始自发有秩序的撤离，甚至有人为救援人员呐喊助威。

那些黑雾停止了随机杀人，瞄准四处救人的人傀。一个又一个人傀被卷入更高的高空，再重重摔落在地。人群发出声声惊呼。

却见，摔在地上的人傀，很快从地上跃起，就算满身是血，仍旧活动自如，转转脖子甩甩手脚，很快活动如常人。人群再次发出惊呼，又惊喜又惊吓的那种。

看来蒲画梅说的没错，人傀的肉身比普通人坚韧了至少十倍，至今没有一个断胳膊断腿的。

如是重复了几次，黑雾不再对人傀下手了。顾野蔓感应到的那片虚空中，也只淡淡地一闪而过了些许水花。

体育馆内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人们安静又忐忑地等待了近十分钟。终于，有人忍不住呐喊：

“太好了！黑雾走了！我们得救了！”

亲人彼此相拥，男人拥吻女人，母亲抱紧孩子……人群一点点地沸腾。

突然，他们看到，一个黑色的龙卷风，出现在了体育馆的正中央的舞台上。漩涡范围足有十米，幸亏人们都躲在观众席，正中央舞台上此刻应该没人。

不，居然有人。是一个女人。黑色龙卷风将她高卷向空中，随时要将她瘦弱的身体撕碎。

十几秒钟后，“砰”的声巨响。女人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舞台中央，木制的舞台砸出了一个大洞。

“啊——”

人们惊恐闭上眼，母亲挡住孩子的眼睛，谁都不敢看这注定血腥的一幕。

“是顾小姐！”异能者们面面相觑。

援救，却已来不及。

顾野蔓仰躺在地上。

纵使使用了炼体术尽力自我保护，这具分身现在还是伤得极重。视线被鲜血糊住，刚才还呼吸一下都痛得要命，此刻却不痛了，五感都在慢慢丧失。

对那片虚空的感应，却似乎更真切了。

它在笑。笑得残忍，笑得开怀，笑得停不下来。

看她摔得动弹不得，活不成，却也暂时死不掉，就有这么好笑嘛？

她不觉得。但它觉得好笑，就行。

让蒲画梅带人傀过来，使用人傀救人。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减少异能者的伤亡。更主要是为了，让背后掌控这片空间的那个东西，像之前隐藏在玉钥碎片形成空间内的卫烨那样，动怒、心神波动。

只是她这具分身的感应力太弱，单单如此还不够。她还做不到像当初那样，确定卫烨藏身的大致方位。

所以她受伤，是计中计。

欲扬先抑，让那个东西开心一下。

开心，叠加受挫之后的扬眉吐气，也是心神波动，而且波动得更大。

“找到你了。”

***

神界，北天神宫外。

顾野蔓高声道：“我要见北天神尊。”

她虽然找到了那只东西的位置，但黑关不是她的地盘，她拿那只东西没办法。只有北天神尊降神，与她里应外合，才能彻底地拯救城北区。

北天神尊没给半点儿回应。

“北天神尊，我已经找到控制城北区的幕后黑手，速速降神到城北区来。”她向神宫内部传音，并且给出了那只超越高阶诡的东西，所在虚空对应的坐标，就在大体体育馆上空。

北天神尊房间内。

“师哥，你真不去见她？”

黎靖川双拳紧握。

此刻他本该在黎家老宅闭关，度过第一阶段最后最难的一关。但是，得知中天神尊在神宫外要见他，他还是第一时间，赶回了神界。

他知道，他不能见。但就是忍不住，想要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哪怕此刻她是神尊体的模样，声音也不同。但只要是她，他总会忍不住地想离她更近一些。

“师哥，你何必这么自苦？就见一见她，也许，她能帮你度过这一关。至少，能稍微缓解你现在忍受的痛苦……”闵梓悠劝道。

黎靖川摇头，突然，他意识到不对。

“她说找到了城北区的幕后黑手……她现在在哪儿？”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她托墨源叔传话，让我们小心佟家。我原本也怀疑，黑关结界出事，是佟家阵眼出了问题。一查果然，那个舒瑶瑶唆使佟哲，打开了阵眼和防护系统中枢所在的密室，现在佟家已经落入了降临派的掌控。我们的人秘密潜入密室，正在修复阵眼破损处，其他三区暂时守得住，黑关结界和防护系统也能修复。

只是城北区的一切太过诡异，所有异能者都进不去。师兄你又闭关，无法降神。顾野蔓不知用的什么办法，一个人进入了城北区……”

“她进了城北区？”黎靖川神色一凛。

“应该是。”

闵梓悠话音未落，黎靖川已离开神界。

***

黑关，黎家老宅。

正在闭关的黎靖川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穿着一身黑色单衣，盘坐在地面，四肢被黑金与玄铁混合打造的锁链层层缠绕，牢牢固定在黎家祖传的万斤柱上。这么做是因为，万一他承受不住痛苦而心神失守、失控发狂，没人能制得住他，必须保证他在成功度过第一阶段前，无法离开这间练功室。

“梓悠，我成功了。”他传音给闵梓悠。

闵梓悠一脸不可思议地来接应他，替他解开镣铐。

“师哥你不是还需要至少两天的时间？怎么突然就……”

“没时间了。”他抹去嘴角的血。

因为短时间内强行冲破最后难关，差点儿血脉逆行筋脉爆裂，此刻他双腿脱力，几乎无法行走。可他还是踉跄着往外冲：

“我得去城北区，找她。”

“师哥，我陪你一起。”闵梓悠心中明白了，他这是因为担心顾野蔓，拼着性命不要，忍受着加大了十倍甚至百倍的痛苦，强行出的关。

“不必，你去恢复结界和防护系统，守住其他三区。”黎靖川嘶哑着嗓子命令，“我很快过来。”

***

城北区大体体育馆内，顾野蔓失血过多，神思恍惚地躺在地上。

她去请北天神尊降神，人家没搭理她。

眼看着，之前的一切努力即将付诸东流，她却很冷静，没有发怒。

北天神尊作为黑关城的守护者，在这种情况下还不降神，多半是出事了。

她的意识，仍时刻关注着那片虚空中，那只超越高阶诡东西的动静。

这其实不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那片虚空。上次她被禁法领域控制、濒临绝境之时，就是在这样一片虚空中，看清了禁法领域的本质，以此突破了集中天一脉术法之大成的无相境界。

此刻，不知是不是弥留之际的幻觉，她莫名感受到，自己对那片虚空的感应，更真实更敏锐了，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及。

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就在这时，那片虚空，动了。

一道神力，攻向了虚空中的那个东西。

难道是北天神尊降神了？

不，这神力比北天神尊在神界的力量，弱了太多。绝对不是那东西的对手。

她正有些担心。却见那东西退避了开，发出一声桀桀的低笑，身影自虚空中消失不见。

那东西，对来人有忌惮？

来人又是谁？她只将坐标给到了北天神尊，不是北天神尊的话，还有什么人，能够找来？

“外面的黑雾，消散了！”人们惊喜呼喊。

“我手机又有信号能联系到外界了！”

“黑关结界，和防护系统，都恢复了！”

“得救了，终于得救了！”

大家都忍不住再次喜极而泣，而且这次，是真正的胜利。

异能者们赶紧上前查看顾野蔓的情况。却见她朝半空中伸出已经摔到骨折、形状奇特的右手，不知是在做什么。

顾野蔓皱眉。刚刚她只是尝试，不料真的触碰到了那片虚空，还有那道虚弱、却击退了超越高阶诡的神力。虚空之中，那道神力，与她的分身，竟然产生了共鸣……

来人的身份，只有一个可能。

***

白京内城，总长府。

叶风正在总长办公室，与下属召开紧急会议。叶家其他人，饶茹婉、叶蓉、秦朗，还有叶溪和怀孕养胎的顾野蔓，都等在总长办公室外的休息室内。

所有人都关注着黑关的情况。毕竟，黑关是夏国五城里，实力尤其是军事实力仅次于白京的第二大城。如果黑关失守了，那意味着夏国将失去五分之一以上的领土和人口，对整个夏国将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当最新消息传来，黑关结界和防护系统恢复。实时传送的画面中，消失于黑雾之中的城北区也重新恢复了正常。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热烈地鼓起掌来。

“没事了没事了。”饶茹婉瘫坐在座位上，拉着叶蓉的手道。

旁边秦朗，脸上闪过一抹异色。

顾野蔓自然注意到他的神色。叶蓉也注意到了，但没敢表现出任何异常，只依偎在饶茹婉怀里，仿佛也在害怕黑关出问题，用这种方式排解心底对秦朗的恐惧。

总长府内众人，正打算好好庆祝，黑关化险为夷。

突然，一则爆炸性新闻，占据了夏国五城，所有新闻、社交媒体、网络的头版头条——

#黑关易帜#

总长府的消息，收到的竟然比媒体还要晚。

饶茹婉盯着手机，颤声发问：“到底发生什么事？黑关怎么了？怎么会易帜？”

顾野蔓点进新闻，发现所有媒体发的，都是同一条视频。佟哲那张带伤的脸，出现在视频中。

“所有镜头前的夏国民众，你们好，我是黑关佟家的长孙，佟哲。过去的几个小时里，黑关经历了一场堪比当年影都大劫的巨大灾难。我们佟家，以及黑关全体军民一起，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终于将所有入侵的诡与怪兽，赶出了我们的家园。然而遗憾的是，在这个好不容易取得胜利的时刻，黑关，却出了叛徒。

我的祖父、父亲、母亲，全都落入了叛徒的手中。叛徒的父亲，曾经是黑关军部的长官，其部下现在掌控着黑关军队的实权。我们佟家势单力薄，无法阻止军队哗变向叛徒投降。为了黑关城已经饱受磨难的百姓，不再受更多的苦。我愿忍辱背负千古骂名，代表佟家，向叛徒和他所在的叛国组织妥协，答应黑关和平易帜，从此，不再遵从总长府的任何法令。

至于叛徒的名字，我手里这张他亲笔署名、和叛国组织签订的和约，足以说明一切。他就是叶风总长的外甥女婿，军部上校黎靖川。我佟哲今天拼着一死，也要向全国人民，揭露他的丑陋嘴脸，让他背上千古骂名！”

总长府的人都看完了视频，甚至不用看下面的评论，就知道定是排山倒海的口诛笔伐、群情激愤。

叶风和其他官员走出了会议室。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野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