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秦律声音低沉，响在耳边，“你的脸色很难看。”

林止拂微微张口，急促地喘息着。

他脸色滚烫，不用看也知道必然一片潮红。

身体还在小幅度地抖动着。

秦律皱着眉，似乎想伸手礼貌地扶他一下。

但他的气息甫一靠近，林止拂腿就软了。

他当即下意识连退了两步。

秦律手停在半空，站在原地看着他。

似乎在疑惑。

林止拂张口，强忍着颤抖的声线道：“抱歉，确实有点不舒服。”

秦律道：“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林止拂立刻回复完，又退了一步。

秦律默了默，表情有点微妙。

“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止拂根本没有精力再去看秦律的表情了，他觉得再呆下去他有可能会直接晕过去。

“下次见。”

他维持着最后的礼仪打过招呼，随即几乎是落荒而逃。

秦律举着刚抬起来的手，再看了一眼他逃离的背影：“……”

他收回手，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开车回到家里，保姆张阿姨笑眯眯地端着鱼汤出来，问他今天的相亲如何。

秦律回忆起那双清澈的、受惊一样的桃花眼，不自觉地笑了下。

“还行。”

想到这里时，秦律听到了电话铃声。

他思考了一下，喝了一口鱼汤，才慢条斯理地回答母亲电话里的问题：

“挺好的。”

余女士惊喜道：“挺好的？什么意思？能接触是吧？那对方什么意思，感觉对你有没有感觉？打算什么时候交往，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

“妈。”秦律沉默了一下：“没这么夸张。”

余女士道：“你好不容易遇到个觉得不错的，我哪能不夸张？我告诉你，觉得行就赶紧追，免得到时候人跑了你又后悔……对了，你拿到人家联系方式了吧？”

秦律默了默：“没有。”

余女士滔滔不绝的话头瞬间哽住了。

……

他的肌肤饥渴症又加重了，这无可置疑。

林止拂站在卫生间，微微喘着气，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好不容易才平复下身体不断战栗的自然反应。

低头，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以保持冷静。

突然后知后觉地感到奇怪。

他的洁癖……似乎在秦律这里，没有起效？

还有，今天那样离开……

好像不太礼貌。

而且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要去找他爸妈打听一下其实也很简单，但就怕经过今天的相处，秦律其实对他没什么想法。

特别是他离开时急匆匆的样子……估计很败好感。

万一这是最后一面，他这样追过去解释，倒是有些打扰人家了。

再看看吧。

林止拂叹了口气，看着镜子里面色仍然潮红的长发美人，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下自己后颈的位置。

那一小片肌肤被擦过的感觉，仍然记忆犹新。

比以往任何一次与旁人的触碰，给他带来的刺激都更大。

至少在他迄今为止的二十多年人生中，与他亲密接触最多的沈宁，也没有给他带来过这种失控的感觉。

林止拂有些面红耳赤。

他制止了自己继续想下去，以免刚刚压下去的病症再次发作。

晚上睡前，孙女士打电话来问他情况。

“我……”

林止拂犹豫了下，“我觉得，人挺好的。不过人家不一定对我有意思。”

“瞎说，”孙女士不容置疑地打断他，“刚刚媒人打电话来，给了他的联系方式，说是秦家那小伙子亲自开口说给的，这能是没意思？”

旁边的老林同志凑热闹，小声补充道：

“人家还照顾你脸皮薄。怕你不好意思给，说先问问你对他的感觉怎么样，不想聊的话可以不用加他……”

“依我看，这小子说不定能处……”

话没说完，就被孙女士瞪了一眼，戛然而止。

林止拂还是加了联系方式。

他对秦律印象不错，如果要继续的话，好歹得把今天的情况解释一下。

好友申请界面，他犹豫着删删打打，最后只发出去简单一句：我是林止拂。

这条申请很快就被通过了。

【QIN】：你好。

【画画的小林】；你好。

双方打完这句话，都不约而同沉默了片刻，

林止拂在纠结要不要把自己的病直接告诉对方。

免得对方误会自己今天离开那么快，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但犹豫间，解释的话还没发出去，就看见对方发过来一条消息。

【QIN】：明天有空见一面吗？新云大厦，一楼云心咖啡厅，下午一点。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怎么跟要商务洽谈一样。

明天是周五，但林止拂是自由职业者，倒不算问题。

对方约在本该上班的工作日见面，兴许真的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呢？

林止拂算了下自己下一期的稿子截止日期，随后一一删去了刚刚打在对话框里的话。

【画画的小林】：有。

【画画的小林】：可以问一下，是有什么事吗？

【QIN】：当然。

【QIN】：虽然也许有点冒昧，但，方便的话，可以结个婚吗？

林止拂：……

他大脑空白了片刻，在“他这么喜欢我吗？”和“我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吗？”的念头之间徘徊许久。

最后缓缓打出去的，却是一句：

结婚，难道不用带户口本吗？

对方仿佛也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

“……”

林止拂灵魂出窍。

他觉得秦律应该在开玩笑。

但又觉得秦律似乎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但他相亲，原本也是本着结婚这事儿来的……似乎这种发展，还挺好的？

林止拂思绪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想着毕竟都答应了，于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找他妈要户口本。

孙女士对他一直很放心，直接就给了，随口问了句他要干什么。

林止拂踌躇了一下，没说准备领证的事。

毕竟他也不算了解人家。

万一人家真的只是开玩笑呢？

万一对方听了他的病症，这事儿就黄了呢？

其实他也本可以直接不带户口本过去的。

但林止拂鬼使神差的，就是找他妈要了。

口都开了，本都到手了……

那就这样吧。

林止拂很有随遇而安的精神。

但他也没想到，秦律会准备得这么齐全。

“昨天你已经知道了我的个人信息，但还有一些事情，我觉得应该让你在婚前知道。”

林止拂愣了下，不自觉被他的姿态感染，也坐正了些。

“嗯……你说。”

“我本人名下在R市有3套房产，外地房产共18套。车子什么牌都有，约50 辆，没有贷款没有欠债，存款10位数，不动产另算。结婚后就全都是我们的共同财产，会上交一半给你管理。”

“无不良嗜好，无感情经历，无身体疾病。”

这话说完，秦律顿了顿，又掏出一份体检报告来。

“你可以看看。”

林止拂被他一连串的话打蒙了，愣愣地接过来。

秦律等他差不多看完了，这才继续道。

“我家只有我一个独生子，家里关系还算和睦，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需要应付。”

“社交圈浅，朋友只有几个，结婚时都会到场介绍你认识——如果你不想要他们到场，另说。”

“家里有保姆，保洁阿姨，做饭打扫也不需要我们任何一个人动手。”

“你看还有其他问题吗，如果没有……”

“等，等一下。”

林止拂打断他。

秦律顺从地止住话头，道：“你说。”

林止拂斟酌道：“你说了这么多，就，不讲讲为什么会选中我吗？”

“为什么？”

“嗯。为什么？”

秦律认真思考了一会：“因为你是我那么多的相亲对象中，最正常的一个。”

林止拂：“……”

秦律：“我说真的。”

林止拂：“你可以不用说。”

秦律忍俊不禁。

他想了想，还是一本正经地从公文包中拿出来了一份不厚不薄的协议。

白纸黑字，约法三章。

“或者，你再看看这个。”

林止拂低头。

秦律针对他的条约全都空着，只有一条：需要在乙方父母面前维持恩爱和睦。

其余可以总结成三条：

一，合约持续期间，双方均不得和第三方拥有感情或身体牵扯。

二，甲方婚前婚后财产均无需转化，隶属甲方个人。

三，甲方婚后一切行动自由，乙方不得强迫甲方做出任何违背个人意愿的事。

而在底下，乙方的签名上，已经有了秦律龙飞凤舞的两个字。

“你可以理解为，我年纪大了，不想再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相亲上。”

“为了让父母安心，我申请和你一起，发展一段婚姻关系。”

“如果有幸，这份合约也许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当然，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选择权在你。”

林止拂大概理解了。

就是有钱人需要找一个结婚对象，让父母安心。

恰好林止拂长得还行、性格还行……

因为有钱耐造，所以秦律也根本不怕林止拂会坑他的钱。

……不行，还是理解不了。

怎么能做到这样轻而易举就提出闪婚的啊？！

“还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补充的吗？”

林止拂吸了吸鼻子：“我觉得你很好，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是……”

秦律认真地看着他。

“我是不是也应该简单讲一讲我的情况啊？”

秦律愣了愣，随即一笑。

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随即双手交叉，平稳地放在桌面上。

“说吧。”

林止拂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加快了语速：“首先要说一句抱歉，昨天我走得太快，是因为我发病了——肌肤饥渴症，不知道秦总听过没有。”

秦律急不可察地挑了下眉：“……略有耳闻。”

林止拂莫名有些羞耻，硬着头皮解释了一番这是什么病，又道：

“不知道秦总能不能接受？”

秦律若有所思，伸手将摆在桌上的合同拿了回去。

“看来合同需要重新打印一份了。”

林止拂心头一跳。

“这样吧，”秦律道，“如果你不着急，可以先去我公司办公室坐一会，看看重新打印的文件。确定没问题后，我们再去领证。”

这里离秦氏集团的大厦只有几步之遥。

林止拂刚悬起来的心又往回落进了肚子里。

“秦总不介意吗？”

“嗯？”

秦律对上他的眼神，思索了一下。“不应该是你介意吗？”

“如果你相亲、找对象。是为了缓解病情的话，我没有意见，不过就是相当于各取所需罢了。只是合约公章第三条就要作废了。”

如果要治病，双方就必须会有一些身体接触。

秦律不认为自己是被占便宜的那一方。

林止拂耳朵有点红，强自镇定道：“我……当然不介意。”

秦律点头。

“还有就是，”林止拂抿唇，喊住他，“其他的我和你都差不多，但存款只有七位数，没车，只有一套房，不动产几乎没有。”

“以及，我有过一段感情经历。”

秦律微妙地顿了一下，仍是点头：“明白了。”

“但现在已经没有联系了。”林止拂立刻澄清道，“如果你不放心，我也可以去体检……”

“不用了。”秦律笑了下。

“我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同意了要和我结婚的请求了吗？”

林止拂戛然而止。

脸色刷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