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星走后,祁念把祁则请进家,殷勤地泡了杯茶,双手递过去:“哥,我这里可是一直备着你最爱的茶叶。”
祁则面色缓和了点,抿了口茶,双手交叠搭在膝盖,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才缓缓开口:“退婚的事有点麻烦。”祁则眉毛不自觉的微皱,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为了防止周文星再找你麻烦,我想把你送出去再待一段时间。”
“啊?”祁念垮脸在他旁边坐下,“那哥你要送我去哪儿?出国?”
祁则正色道:“祁念,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祁念微愣。
祁则表情沉了几分:“祁念,你今年二十二,大学毕业了,家里没有义务再养你了。”
“出国?你是准备继续读书还是开始接触生意?或者——”祁则递给她一个文件夹,“这是公司的一个公益扶贫项目,在西南一座山里,项目刚成立,三天后运送物资,负责人没定,且那边缺支教老师,你刚好可以先去待三个月。”
“老师?”祁念指着自己,一脸不敢置信,“我?”
“怎么?”祁则看她,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要么去山区支教做公益,要么接手海外的生意。
权衡半分钟,祁念果断选择前一个选项。
她在文件里找到那边对接负责人的电话。
地方在西南山区一个边陲小镇的村庄。
电话另一边的女生自称姓于,叫于丽。
接到祁念的电话她很惊喜,说她是第一个联系他们的老师。
祁念心一抖,莫名有种被祁则卖到大山里的感觉。
于丽让她把自己的资料发给她的邮箱,浏览完,她很满意地回拨祁念的电话,在得知她还是祁氏运送物资的负责人时笑意藏不住地从听筒溜过来。
祁念本科毕业于国内一所985大学外语系。从小到大,祁则对她的成绩都看得很重,祁念玩归玩,学业上是不敢落下半分。
出发日期确定在两天后。
山路难走,汽车摇摇晃晃要再十几个小时。祁则到底还是心疼她,安排了自己的助理跟车,让祁念先一步坐高铁,和大部队在当地集合。
祁念本想坐飞机,一查才发现当地竟然没有机场,就算坐飞机中途也要转高铁。
要住三个月,她带的行李不是一般多,甚至大部分都放在了跟车的助理黎澜车上,自己只提了个大号行李箱。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坐高铁直达比较方便。
下了高铁,祁念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于丽的电话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拨不通。
祁念出了站,想找家咖啡店先吹会儿冷气休息一下,环顾一圈发现除了几家她平时都不会进的小餐馆,根本没有店铺。
她烦躁地摘了棒球帽,额前有一层薄汗,祁念抽了两张面巾纸,擦完后团成一团,抬眼想找垃圾桶,却看见路边沿着马路牙子堆了一排的垃圾。
“……”
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又等了十五分钟,祁念掏出手机,想给祁则打电话,铃声同时响起,是失联了快一个小时的于丽。
“抱歉,祁老师,刚刚在忙没接到电话。”于丽说话有些急,声音还在喘,似乎累的不行:“你是下车了吗?”
“对。”祁念说:“我现在在高铁站。”
那边一阵叽里咕噜,是几个不同声音的方言,祁念听出于丽的声音,她说了句什么,一阵脚步声,很快去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我们村子离市里远,大巴车不能直达。祁老师你可以先在高铁站旁边的汽车站坐到县里的绿皮,再坐大巴到镇上,下车后有黑车可以直接坐过来。”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过闷热,自己中暑了,祁念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绿皮?大巴?坐完大巴还有黑车?
她真的没听错吗?
“黑车??”
她的语气太过震惊,于丽一下明白她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那个黑车,”她顿了下,似乎在想措辞:“……就是一些家里有车的人有时间出来载人赚外快。”
“……”
祁念沉默。
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于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尴尬下来。
最后,还是祁念率先打破:“还有别的方法吗?”
她真的不想和一群人挤大巴。
祁念大学有一个室友每逢节假日回家返校都是挤大巴,每次都要在宿舍吐槽好一阵。
于丽想了想,问道:“祁老师,你行李多吗?”
“一个箱子。”
“那坐摩托行吗?从高铁站直接到学校。”
祁念:“……”
箱子她扛头顶上吗?
于丽又说:“或者直接坐面包车,就是时间太长。今天川哥刚好在城里,可以把你带回来。”
这是迄今为止最好的选择了。
祁念同意后,于丽给她发了个电话号码过来。
拨过去,长时间“嘟嘟嘟”的忙音后,祁念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无人接听。
这里是没通光纤吗?
祁念简直要抓狂,一个接一个夺命连环call过去,对方终于接通。
出乎意料,是一道很好听的男声,嗓音清润低沉:“喂?”顿了下,他问:“祁念?”
祁念烦闷地嗯了声,问:“你是于丽说的那个川哥?”
那边一阵窸窸窣窣,“你在哪儿?”
祁念:“高铁站。”
“南广场北广场?”他又问。
祁念愣住。
就这么小一片地还分南北广场?
她抓了把头发,没作声。
对面斟酌半分钟,声音很轻,像是在和她商量:“加个微信,你发定位给我。”
挂断电话,祁念复制粘贴他的手机号码。
他的微信名字很简单,一个大写英文字母C加一个小点。头像是蓝天下一朵白云,仔细看,右下角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祁念放大,发现是只狗。
一看就是随手拍的照片,毫无构图逻辑,却莫名和谐。
对方很快通过她的好友申请:沈怀川。
祁念挑眉,给他改了备注。
名字挺好听。
沈怀川说一个小时就到。
祁念不知道第几次给腿上被咬出的蚊子包做十字封印。行李箱被她丢在一边,整个人蹲在这个小广场唯一一方小花坛上刷手机打发时间。
程悠然给她发来消息:到了吗?环境怎么样?
不想好友担心,祁念对着碧蓝的天空和刺眼的阳光拍了张照。
祁念:空气质量很好。
这是实话,京北的空气质量是出了名的差。
程悠然回了她个表情包,两人聊了几句,结束话题。
祁念从随身小包里翻出手帕纸散开又折叠,垫在额头上吸汗。
下午五点,天际一片橙红。
祁念敲着蹲麻了的腿,摇摇晃晃站起来,跳下来的时候小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还好她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祁念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想打道回府。
但又不甘心。
祁则说的没错。
相较于早早接管生意的祁则而言,自己二十二了,还一事无成,连退婚都要家里人出面,才能解决。
她还要灰溜溜地逃得远远的。
想到这儿,祁念在心里把周文星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天气闷热,心里更烦闷,眼前的小草就遭了殃。
被她薅了一把,捏在手里,扯成一截又一截的断根。
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投过来目光。
祁念混不在意。细白的小腿布满了红色的蚊子包,她皮肤白,又嫩,被叮一下就红一大片,这里蚊子毒性大,甚至有几个有隐隐发肿的趋势。
祁念连迟迟不到的沈怀川一起骂上了。
余光瞥见不远处驶来一辆面包车。
祁念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因为这辆车实在太破了,前车灯破裂,副驾驶的车门凹陷了一小块,整个车身脏兮兮的,溅了不少泥污。
面包车速度缓缓降下来,最后停在她面前。
副驾驶的车窗没关,祁念抬眼,猝不及防地,看见一张侧脸线条锋利,轮廓分明的脸。
男人鼻骨高挺,单眼皮,眼神锐利,短发干净利落,皮肤颜色偏深,但不黑,是很健康的小麦色。
他扭头看她,漆黑的瞳仁幽深,像一潭深水。
“祁念。”他语气肯定。
祁念呼吸一滞,他的长相和他的声音一样令她意外。
之前听于丽叫他“川哥”,她以为对方少说也是三十多岁,没想到这么年轻,还……这么好看。
和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周文星那种奶油小生的感觉不同,沈怀川的帅很硬朗,眼神极具侵略性。
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和到膝盖的短裤,沾了些灰,能看出来是尽力清理过,但仍拍不掉的痕迹。
他俯身过来,打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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