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端午,天就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只有早上那么一会儿是凉快的,太阳一大起来就晒得人只想进屋里躲凉去。
忙活完家里的这一大堆琐碎,太阳都已经快要爬到头顶了,江珧热出了汗,口舌也干燥,便进堂屋里歇着去了。
刚才就已经泡上的薄荷水已经晾凉了些,喝在口里正好,江珧一坐下就倒了一小碗喝了个痛快。
大福刚才也跟着江珧进了屋,正前爪垫着脑袋瘫在地上,舌头歪在嘴边斯哈地吐着气,狗尾巴也蔫了似的只是偶尔才动两下。
江珧喝着喝着水就想起了乔牧昨日带回来的蜜巢来,想着加些蜂蜜进去味道肯定会更好,只不过一想到蜂蜜他就又忍不住想起汉子昨日那“无耻”的举动来,让他的腿又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昨晚乔牧好不容易才哄好了自己的小夫郎,为保万无一失他又回灶房冲了一碗蜜饮给江珧,江珧也确实是喜欢喝这甜水的,便施舍给了汉子一个甜甜的笑,谁知乔牧竟得寸进尺,直直压着江珧吻了上去,还说什么他想再检验一下夫郎的吻是不是比这蜜还要甜……
而到最后,这蜜就不只是用来喝的了……他都不敢再直视那蜂蜜了。
江珧的脸上染上了一大片羞色,正在纠结要不要起身,就听见了院门被敲响的动静,他又蓦地打起了精神。大福也一下子就抬起了脑袋,耳朵支棱起来又仔细听了几瞬,然后一骨碌爬了起来,立马就冲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狂吠起来。
狗崽子毕竟才三个多月大,叫得再凶也听起来奶奶的,毫无威慑力,离院门还有老远呢,就不敢再继续往前了,只是对着院门一阵狂吠,小尾巴倒是翘得老高显得很威风的样子。
院门那边的灵哥儿听见了大福的叫声,便清脆地喊道:“大福别叫了,是我啊!珧哥哥,是我!”
刚出了屋的江珧听见是灵哥儿来了,连忙加快步子给他开门去,大福见江珧到跟前了,这才又有了胆,也跟着他往门口去,叫得也更大声了。
门刚开了半扇,江珧就看见了灵哥儿那绽开得像朵花儿似的笑脸:“珧儿!”
“你怎么来了?”江珧同样笑得灿烂,连忙把门都打开了。
灵哥儿用手背擦了下额头,冲江珧眨了眨眼道:“想你了来看你了呗!”
他背了一个大竹篓上山来,热出了满头的汗,第一次来这老屋找他的珧哥哥,脸上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
江珧也兴奋地拉起了灵哥儿的手让他赶快进来:“你来得正好呢,我上午刚做了草菇酱出来,中午就和我一起吃饭,拌个面条尝尝!”
灵哥儿却突然攥住他的手,脚步一顿:“这……合适吗?”
江珧对他这样的反应很是疑惑,他和灵哥儿是一起长大的,从小就老在一起吃饭,今日怎就这般见外。
歪着脑袋顿了顿,江珧爽朗一笑:“嗐!牧哥哥没在家,就咱们自己吃!”
灵哥儿听罢,这才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笑了笑。毕竟乔牧是个汉子,总归是不方便的,再说他和乔牧也不熟。
他和江珧当然亲近,可和那乔牧几乎就没怎么说过话,他又是那么大个块头,又不太笑,灵哥儿甚至都有点怕他。
也不知江珧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汉子是不是也是冷冰冰的,都不怎么笑呢……
江珧用手指点了一下灵哥儿愣愣的脑袋,嗔他道:“牧哥哥在家,你就不能吃我做的饭了吗!你也舍得?也不知是谁好几次追着我让我给他做好吃的呢。”
灵哥儿一下子就变得嬉皮笑脸起来,摇着江珧的一只手,哄着他道:“要吃的!珧儿做的吃食我可是在梦里都想呢,我都好久没吃了……”
两人就这样嬉笑着进了院子,灵哥儿见大福这个小胖墩儿在嗅闻他的裤腿,稀罕得一把将小家伙放倒在地,揉搓起它那毛茸茸的脑袋和肚皮来,小家伙也甩着尾巴尖儿热情地回应着他,院子里便一时荡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进了堂屋,灵哥儿先把竹篓放在地上,要把里面阿娘让他给江珧带的东西都先掏出来,除了半篓子黄瓜,还有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的是面粉。
“家里收回来的麦子还在晒场上晒着,要过两天才能碾麦呢,阿娘见今年也是个丰年心里头热乎着,就叫先碾了几袋麦子出来,昨日就让大哥用板车拉了去村里的磨坊里磨了两袋面粉出来,这不是让我送来些给你们尝尝。”灵哥儿眉眼弯弯,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向布袋子。
江珧赶紧帮他把袋子放在了桌子上,灵哥儿背来的这个竹篓大,布袋子也不小呢,沉甸甸的。
“给一小袋子尝尝就得了,怎的装了这么一大袋。”江珧有些不好意思收下。
“嗐!你还不知道我娘?阿娘从小就拿你当半个儿子疼,不知道跟我念叨过多少回你听话乖巧呢……咱俩小时候就是,每当得了好吃的,阿娘就总是想着也让你尝尝,这个习惯怕是改不过来咯。”灵哥儿冲他挑了挑眉,灵动的双眼也一眨一眨。
其实他今日上山前阿娘并不是这样跟他说的。阿娘是怕她的珧儿和乔牧两人日子过得苦,心疼他,乔牧又没有地,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就让儿子给送了些粮食上来。又怕给的东西样数多了江珧不肯收下,就只是送来这两样,用大篓子装,每一样都装的多一点,让自己那脑袋瓜灵光的宝贝儿子脑子转快点说点话哄着点,实在不行卖卖惨说东西太沉背下去太累,总能让江珧收下。
对于芦花婶想的这些,江珧其实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这么大一袋子粮食呢,又不是小时候的几颗果子几块糖。他知道婶婶是怕他日子过得苦关心他心疼他,也知道灵哥儿这套说辞经不起推敲,不过他也没有再揪着不放,总不能让灵哥儿丢了面子,更不能辜负了婶婶的一片好心。而对于婶婶对他的这些恩情,他和牧哥哥以后日子过得好了,总会再报答回去的。
见江珧总算是没有再多说拒绝的话,灵哥儿这才放了心,偷偷在心里笑了笑,他阿娘说作为酬劳,回去了就给他铜板呢。
竹篓里还装了大半篓子的黄瓜呢,分量着实不轻,江珧见他额头上都是汗珠,连忙拉着他去院里洗把了脸,回到屋里又递给他一碗薄荷水让他喝了解解渴。
灵哥儿也确实是渴坏了,咕嘟咕嘟地喝着,碗一下子就见了底,江珧见他喝得痛快,突然想起了什么,眨眼就又去了院里,走到半道却是忽然脚步一顿,不过他又马上继续往前走了。
灵哥儿也放下碗跟了上去,却见江珧是去了一旁的屋檐下,把悬挂着的竹筒给取了下来。
面对灵哥儿的一脸好奇,江珧什么都没有说。不知为何,灵哥儿莫名觉得江珧怪怪的,不只是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也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怎的,脸上还泛了一层薄红。
江珧取了竹筒就径直去了灶房,灵哥儿的好奇心愈盛,自然紧跟着他。
竹筒口的芭蕉叶子被打开,江珧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蜜巢来。
灵哥儿这就便有些疑惑了,留云村就靠着山吃饭,蜜巢在他们这里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有些难找而已。他不明白只是一个普通的蜜巢而已,为何江珧刚才的样子却明显有些反常。
灵哥儿见江珧低垂着头,脸颊上的红晕也愈加地深了,仿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拖长了语调逗江珧:“这蜜巢怕不是你那牧哥哥专门去深山林子里给你寻来的吧……”
江珧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就烧得更烫了,他不敢去看灵哥儿,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一边弄着碗里的蜜巢一边支支吾吾:“哪有……他就是碰巧捡的……”
灵哥儿噗嗤一声笑了,没有马上放过他:“既然是随便捡来的,那你这么害羞做甚?”
江珧被这句话憋得脸就跟那在天上挂着的火辣辣的太阳似的,熟透了。怕越描越黑,也知道灵哥儿这刨根问底的毛病,江珧便只好轻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猜测是对的,这才止住了话头。
“少放点啊,专门去给你找来的,都给我吃了,你那牧哥哥不得打我?”灵哥儿一脸玩味地打趣他道。
江珧没理他,又红着脸把蜜巢放好给挂了回去。
江珧有那么一瞬间想的却是,都给他吃了才好呢,不然也不知汉子还要逮着他再做多少次那样羞羞的事。
为了把这茬彻底给揭过去,也是为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让他脸红耳热的画面,江珧把灵哥儿又拉回了堂屋,冲了一壶薄荷蜂蜜水,让他自己坐在椅子上慢慢喝,好解一解这一路上的燥热,而他转头就去灶房忙活两人的午饭了。
灵哥儿感觉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那时总缠着他的珧哥哥给自己捣腾好吃的,江珧就是这样让他在一边上乖乖等着,因为觉得他一进灶房就老是在边上问东问西的,实在聒噪。
不过他才不会再那样了呢,他都已经十六岁了。灵哥儿喝着沁爽清甜的薄荷水,脸上也如那碗里的薄荷水一样,泛起了层层温柔的涟漪。看到在他脚边打瞌睡的狗崽子,又摁住它揉搓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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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珧中午就用了上午留出来的那些草菇酱做了两大碗草菇酱拌面出来,还切了两根灵哥儿背上来的黄瓜,码了细细的黄瓜丝。
面条过了凉水变得冰爽弹滑,裹上咸鲜麻辣的草菇酱,其间还夹着清新爽脆的黄瓜丝,香辣与鲜甜交织,越吃越开胃上瘾。
灵哥儿抱着吃得圆圆的肚子,瘫在椅子上笑眯眯地对他的珧哥哥说:“珧哥哥做饭就是好吃!”
江珧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脸蛋子:“怎么,吃了好吃的就肯叫我珧哥哥啦?”
他只比灵哥儿大了半岁,灵哥儿小时候还是嘴甜地喊他珧哥哥的,两人渐渐长大了,有时候就是珧儿珧儿的叫。
其实江珧是喜欢被当成哥哥的,他小时候可喜欢听灵哥儿喊他珧哥哥了。
灵哥儿无奈摇了摇头:“哎呀,我都这么大了,我们两个走在一起,别人打眼一看,都是我更像哥哥啊!喊你哥哥也不怕落得别人笑话。”
他说的正是,因着灵哥儿长得比江珧高了有半头,性子又是大大咧咧的,他更是个勤快的,在家里照看菜地又管着喂鸡喂鸭,又经常和他大哥一起去镇上卖菜,晒的黑了些,不像江珧长得白白嫩嫩的。要不是有眉心的那一点红,任谁看了都说他是一个勤快能干的半大小子。
江珧来了逗他的兴致,撇了撇嘴道:“你是看起来比我大呢,那怎的我都成亲了,也不见你有好消息?”
这话成功地把灵哥儿噎住了,小脸儿也被憋得通红,就像刚才他在灶房里逗江珧那样。
而江珧看见他是这样的反应,竟有些意外。
灵哥儿一向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的,怎的今日就这样敏感,还罕见地羞红了脸。
江珧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想要一探究竟,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院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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