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遥音的母亲死死地盯着时易。

时易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面前的人群就已经沸腾起来。

她听见七嘴八舌的咒骂声。随后,不知道是谁,大声地喊了一句:“人肯定在她这儿,搜啊!”

几乎是一瞬间,两个人冲过来架住她,几个人冲进木屋,剩余的人分散开来、冲向柴房、马厩、鸡舍、羊舍……

Rook和Ash低吼着在她身侧,做出保护的姿势。

时易俯身想把她们护在怀里,可还没等她蹲下去,两条狗就被人一脚踹开。

Ash惨叫一声,翻了个跟头撞到墙角,发出一声闷响。

木门被撞得咣当作响;时易听到屋里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砸碎,尖锐的碎裂声刺着她的耳膜。

她向人群大喊“她不在这里!”,伸手想要拦住进屋的人;可刚抬起手,立刻就被人反手一按,整个人撞在门框上,肩胛骨磕得生疼。

这时,马厩传来Minnow的嘶鸣。时易心中一动,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吼出来:“别碰我的马!Minnow!!!别怕!!!你们别碰她!那里没有人!”

没有用。

她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她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吵嚷咒骂、马的嘶鸣、狗的狂吠、鸡群拍打着翅膀扑腾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全部混成一团糊在耳边,时易感觉自己好像正在沉入水底。

有人回头冲她吼:“人呢?你这里还有哪儿能藏人?!”

时易失了力气,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咳出一口腥甜的血。

按着她的人松了手,也加入了找寻的队伍,任由她一个人瘫在那里。

在冷硬的空气中,一只手突然搭上了时易的肩膀。

她回过头,是一个大婶。

大婶凑近时易耳边,小声嘟囔:“闺女,别跟他们硬扛……婶子知道你心里没坏水……”

她悄悄拍了拍时易的背:“哎,别怕……”

时易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小山羊们咩咩惊叫着奔来。

她抬眼望去,羊圈大门已经被砸烂了。

Rook和Ash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四散奔逃的羊靠拢过去,时易知道狗们想保护羊群。

时易用双手撑着身体,想再次站起来,嘴里一遍遍叫着两条狗的名字……她只希望她们安安静静躲远点,别被再被波及了。

旁边一个老阿姨也凑过来,小声叹了口气:“你要真有本事藏她,哪能现在还老老实实留在这儿,挨这顿乱翻……唉……可怜见的……”

鸡飞狗跳,羊叫马嘶;满地狼藉,惨不忍睹。

被翻得差不多了。

终于,有人嘟囔:“没影儿啊……真不在?”

“要不,她是往别处跑了……”

人群里的喧哗声渐渐收拢。那股疯狂终于平息下去。

遥音母亲走上来,低头俯视着地上的时易,眼里的寒意凛然:“你要是敢把她藏这儿,让我抓到后,你也别想好过!”

她袖子一甩,转身带着众人往山下走了。那群人骂骂咧咧,推搡着往外退,呼啦啦的脚步声踏起鸡毛和尘土。

一个年轻女人走在队伍的末尾,低头看了时易一眼,流露出一些不忍的神色。

她什么话也没说,偷偷把手里捏着的一块毛巾塞到时易的手心里,又拍了拍时易的肩膀。

等她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地平线,这片山谷终于又只剩下时易一个人,和她的孩子们。

她怀里抱着两只呜咽着的狗,在地上大字型躺平了好一会儿。

一轮皎月挂在天边,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时易苦笑着,没什么好说的。

人群就是这样。只要你给随便一个什么由头蒙上“善恶”的幌子,就能很轻易地牵着人群走……

Minnow还在一旁呆呆地站着,她吓坏了,尾巴不停地甩。

时易爬起来,走向她,抚着她的脖子,低声哄了好一会儿。Minnow还是背着耳朵,一个劲儿往后缩。

她轻声哄着马儿:“没事了,没事了……以后不会有人再碰你了。”

把Minnow带到马厩里哄睡后,时易就转身去围拢羊群。她粗略地数了数,羊没少,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鸡群已经围在领头鸡Daisy身旁了。但Daisy看起来并不安宁,而是一直踱来踱去、冲时易咯咯地叫。

于是,时易仔细检查了一遍杂乱的鸡舍。终于,她在墙根下发现了一只僵硬的小鸡。

小鸡静静躺在那里,翅膀上粘着木屑,脑袋歪在一边,已经没了呼吸。

应该是被搜查的人群混乱中踩死的。

时易伸手把那具小小的身体捧起来,带到木屋旁边,随后用手刨了一个土坑,埋下了她。

冰凉的土壤冻得她手指发僵。

片刻默哀后,时易起身转回,用一块旧木板抵住羊圈门口,又找了些破布挂上,暂时挡挡风。

最后,她走向Rook和Ash,狗们身上都有一些轻微的伤。

她翻找出一些外用的药粉,蹲下身给两条狗清理着伤口。

处理到Ash腿上的一处擦伤时,她突然一抽一抽地哭了,黑漆漆的狗眼落下泪来。

狗不是人,也想不到为什么有些人是这样的。

一切收拾完,时易把两个狗都揽到腿边,点燃了火炉。

明艳的火苗一下子窜起来,柴火噼里啪啦地炸开。她们仨的影子映在木屋的墙上,紧紧靠在一起。

暖意慢慢蔓延开来,流过时易冻得发木的指尖。

Rook蜷在毯子里、Ash头枕在她的脚上,都沉沉睡去了。

虽然小屋被翻得不成样子,可只要炉火还烧着、狗还伏在腿边、还能偶尔听见Minnow在马房里打响鼻、还有个地方坐着,就足够时易撑过这一晚了。

时易不能走,必须得等下去。

哪怕这个地方已经被镇上的人找到、知晓,被翻得底朝天,也还是和遥音之间的最后一条线。

时易多么希望遥音走得更远、更高,走向她想要的生活;

可时易何尝不知道,这条路多么长,多么难……

万一遥音中途需要歇歇脚呢?万一遥音跑累了想回来呢?

要是遥音需要,她得在。她得在门口留盏灯,让爱人在山谷寂静的夜里,还能看到一点火光。

所以她不能走。

时易忍不住合了下眼,只一瞬,脑子里就浮出来她走进门的样子:

还是那么清瘦,头发松松地挽起,发尾垂在肩头;含羞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带着一丝喜悦;仍然穿着那身熟悉的旧衣服;

带着一身山外的尘土和疲惫,被自己拥入怀中。

时易猛地睁开眼,炉火还在跳,而她怀里空空的,只有Ash在一旁轻轻地打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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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好久不见。这里是山谷电台。”】

【“今天是喧嚣的一天,对吧?发生了太多事,或许大家都没空听电台了。可我还是盼着,有人能在今晚刚好听见我。”】

【“我们讲了很多次大海的故事。这次,我们来说说站在海里那盏最温柔的光,灯塔。”】

【“航海从来都很危险的。在冬季,海浪如猛兽,一艘船如果迷失了方向,就会像深夜里脆弱的火柴,随时可能熄灭。”】

【“而这时,一座灯塔对远航的船只来说,不仅是指引归途的方向标,更是海里的守护神。”】

【“日月交替,四季更迭,灯塔就这样孤独又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船来船往。”】

【“它所有的本事就是一盏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看过去,那点光就像针一般,在海雾里戳破黑暗,告诉所有船:‘这里是安全的家,我还在这儿亮着,请向这里来吧。’”】

【“灯塔永远站在那里,别无选择。它不是鸟,也不是鱼,不会飞、更不会游。它只会亮着光,守在礁石上,任风吹、雨打,任潮汐又起又落,任海鸥在肩头歇脚。”】

【“可船呢?船要去很多地方。”】

【“船总要绕过灯塔,驶向海平线以外的世界。船要穿过风暴,要和鲸群并肩同游,要去拜访陌生的港口。船走得很远,会装载新的货物,看见不同的风景;也许船再回来时,船身上已经刻满了新的名字。”】

【“而灯塔却不能动。”】

【“灯塔也想过要动的,它曾想过跟船一起走。可它就是灯塔,没有这样的能力。”】

【“别说一起走了,它连船去了哪儿都不知道,只能站在那里看着。”】

【“要是能知道船的轨迹就好了啊……要是能在出海那天就跟着走多好。可不行。船要去的地方,灯塔去不了。”】

【“它也恨过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脚,没有翅膀,没有帆。恨自己只能站在这里,用一盏小小的光,告诉海上每一艘路过的船:‘我在这里,你去吧,去吧,去看看更远的地方吧。’”】

【“更何况,灯塔也不敢走;它若真的走了,那船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于是,灯塔就在这里。点着光,等着船,思念着船。”】

【“今晚的故事就讲到这儿啦。”】

【“这里是山谷电台,还在老地方的山谷电台。”】

【“灯塔在这儿,晚安。”】

后面是甜的!会甜的会甜的

马上就苦尽甘来了,不会难过太久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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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留一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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