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羊想着得要又快又好的把这活儿给干完,可不能把牛哥的肚皮儿给饿着了,等解了球上绑着的藤里头的树叶子他就给一片片的扯来扔到旁边儿,他两个手掌摸上去满满的都是圆滚滚的两头尖,手都铺不满嘞,好多的蛋嘞!
这会儿他的腿是一点儿都不敢动,一个野鸡蛋得要用两个手掌来捧,拇指一点点的转着摸蛋壳,这个是个好的蛋嘞,他小心的用一只手把蛋给抱到肚皮上,稍稍弯下腰用另一只手去摸碗,摸着了才换了个手等鸡蛋碰着碗底儿了才把手给松了。
估着差不多了,柳鸷就拎着个猪尾巴把野猪崽子给放到了厚石板上,拿了个手掌长的竹片子使着巧劲儿把猪毛给顺顺当当的刮干净了,黑褐色的猪皮厚实的很,有时柳鸷手头的力使大了刮了层猪的油皮都还瞅不着白的。
“牛哥我分好了!”
柳鸷拿帕子擦了擦手,走到灶房把萧羊身旁那两个装着野鸡蛋的碗给端来放到灶台上,好坏各一半的:“数过数没?”
“都少两根指头嘞!”可真多的鸡蛋。
“你个蠢蛋子咋胡乱说话?”柳鸷朝他走过去往他头上一拍:“快往地上呸一声儿!”
萧羊晓不得是为啥,他“呸”了声儿后牛哥就蹲在他前边儿了,宽宽大大的手掌把他的两只手都给包住了:“两个都是八个,两个八个就是十六个,晓得了不?”
“少两根指头就是八……”
柳鸷又往他头上一拍,这回用的劲儿就大了:“咋真是个蠢蛋子嘞?快多往地上呸几声儿!”
“呸!呸!呸!”
柳鸷掰着他的指头,一个一个挨着数给他听:“一个两个三个……八个九个十个,小羊儿十个手指头都齐乎着嘞,咱往后别说这傻话了……晓得不?”
他十个手指头都齐乎着嘞,他晓得了,晓得了牛哥晓得他少了个脚指头嘞。
柳鸷把他两只手都捧在自个儿手心里:“是不是不会数数?”
萧羊不晓得自个儿这是咋了,眼眶子烫的很想埋下头避着人,身子偏又软的很又想朝前头扑,他嘴巴一瘪一瘪的发不出声儿来。
“等空了我就教你咋个数数。”柳鸷让他自个儿坐好:“饿了不?咱先炒个蛋吃。”
油倒进热锅里没一会儿就热了,柳鸷把破了的八个野鸡蛋全给打在了碗里拿筷子给搅合散了,蛋液一倒进锅里香味儿就冲了出来,萧羊起先还不觉着肚皮儿饿的……他想着等他腿好了就报答牛哥嘞,他的腿啥个时候能好嘞?
他的眼睛啥个时候能瞅的见嘞?
要是腿好不了,要是眼睛瞅不见……他能做啥嘞?
柳鸷给蛋翻了个面儿金黄金黄的,从盐罐子里头拨点儿咸盐进去,铲子铲个两圈装碗里齐活。萧羊要把炒蛋往他碗里夹,柳鸷说不要萧羊就说自个儿不饿。
“肚皮还要拿来装肉嘞。”
萧羊说这话柳鸷就只能把盖在碗上的手给拿开了。
给野猪崽子破了肚,里头的肠肠肚肚啥的柳鸷拿来跟着猪毛一起挖了个坑埋在屋后,他记着村长家有好几颗枣树,每年都会晒些干枣来存着,剩下的两只野兔他就不打算杀了,等吃了晌午饭后拿过去换些干枣回来。
小羊儿没事儿就拿几个来吃着当个零嘴,要煮粥就搁几颗进去……四十好几斤的肉吃是吃不完的,留个一天吃的量,余的都让他砍了拿咸盐腌了起来,天气还凉着,灶膛里的火又是早中晚都要烧着的,过年又刚好没腌着肉……以后想吃肉就方便了。
锅里烧了水,柳鸷煮了满满一碗米下去……他拿帕子往菜板上一抹,菜刀起起落落一头野猪崽子的骨头就全给剁了,满满一大盆还堆了个尖,他瞅了瞅这会儿觉着小羊儿说要留着肚皮吃肉是对的了。
一起床就忙活又是上山又是宰肉的,这会儿手头上没事儿了柳鸷就坐萧羊旁边儿歇着,靠的近热量就一下子打在了身上,萧羊扣着膝盖转过脑袋对着他,热烫病弄得声儿气黏糊:“……牛哥。”
柳鸷把脑袋靠墙上闭着眼歇晌:“咋嘞?”
“我觉着我咋恁个轻飘的嘞……”
脑袋靠墙上硬挺的慌,柳鸷伸着手朝后抱住了自个儿的后脑壳:“瘦的跟个烧火棍一样个儿咋不轻飘嘞?”
牛哥说话真逗!萧羊抿着嘴笑了下没一会儿嘴角又拉来平直了:“我翻个几遍地才敢往泥巴里种粮食嘞……这会儿啥都没干就吃上了恁好的……”
柳鸷睁了眼瞅了他一会儿后,伸手去摸他快要埋到腿上去的脑袋:“小羊儿你就跟着我过日子……晓得了不?”
“咋能糟蹋你嘞……我啥个都做不了嘞……要亏着你嘞。”他说这话眼泪水儿止不住的往外滚:“我腿坏了眼坏了……我没用了嘞……”
白米粥在锅里熬的噗噗冒泡,又香又热乎的地儿,萧羊觉着真的是太轻飘了……
柳鸷把他的脑袋抬起来:“咋眼睛又流水儿了嘞?”
“人镇上的大夫都说,腿儿能治眼能治……你咋要恁个急嘞?”
粗糙的指腹把眼泪水儿都给擦了,萧羊心砰砰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给你生娃娃嘞……你要不要我给你生娃娃嘞?”
啥?
还真能生娃娃嘞?
锅里飘了糊味儿,柳鸷的脑壳还蒙着,萧羊松开他的手鼻音很重:“糊嘞!牛哥锅里糊嘞!”
猪骨头倒冷水里焯着,柳鸷头一次瞅着一锅肉脑壳还是昏的,锅铲拿他手里跟烧红了的柴似的,这只手没动两下那只手就换了来拿。
这灶房咋越待越热腾嘞?柳鸷出了灶房搁门口转来转去,瞅着挂着的辣子这下有话头说了,他从灶房门口支出个脑袋:“你吃得了辣子不?”
辣子?他没吃过嘞?不是不是,他是吃过的嘞,牛哥给他吃过的嘞。
“牛哥,你给我吃过的嘞?”
柳鸷走到屋檐下扯了三个辣子下来,啥个日子给他吃过辣子?自个儿咋不晓得嘞?
“烧你嘴子不?”
鲜嫩的野葱拌着辣子还有咸盐,下米粥吃的香呼,喉管子下到肚皮儿都是热乎的嘞!
“不烧嘴子味儿好着嘞!”
柳鸷又给扯了三个下来……又给扯了三个……又给扯了三个。
猪骨头焯过水还是冒尖的一盆,柳鸷菜油就下的多些……没多一会儿就炒的黄澄澄的切断的十几个辣子下进去,锅铲翻两转舀两瓢水下去炖着,今个儿总算能多吃着肉了。
肉味儿烧的香,院子外头过路的鼻孔大张着吸味儿,离的近的人户瞅着自个儿碗里头清亮亮的野菜汤骂的烧人。
酱油在镇上卖得价贵,平日柳鸷也只在烧肉的时候搁点儿进去多个色儿,萧羊被喷香的肉味儿激的鼻涕的流不出了,一张肿着的小脸直愣愣的对着灶膛:“牛哥肉咋恁个香嘞?”
柳鸷想了会儿,是嘞,肉咋个能恁香嘞?
“你都说是肉了咋个能不香嘞?”
萧羊咽着唾沫点脑袋:“对着嘞,牛哥你说的对着嘞!”
酱油咸盐一下去炖着的肉就到火候了,桌子放在堂屋里柳鸷给抬到了灶房,就一个高凳,小羊儿个头矮得给他坐着,白米粥煮的稠糊凉了会儿吃着正好,柳鸷挑着几块肉多的猪骨头给萧羊的碗垒尖儿了。
“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哈!吃完咱晚上又炖!肉还多着嘞!”
这几天忙着事儿,柳鸷也好久没吃肉吃的这么爽快了。
两只手都吃的油汪汪的,萧羊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香的饭,碗里的还没啃完牛哥的筷子就又夹着肉过来了:“小羊儿香不?”
辣子放的多,萧羊就吃着了两次这会儿嘴唇子都是烫的:“香着嘞!香着嘞!”他吃的筷子都用不上了,一手抓着一块骨头挨个啃嘴巴都忙活不过来。
柳鸷瞅他吃肉跟自个儿一样个儿两手都上大张个嘴吃跟肚皮儿填不饱似的,越瞅就越欢实,就得这样吃肉不多久人就能长胖实喽。
吃完饭俩人都油光满面的,柳鸷还好些至少嘴唇子没像萧羊一样被辣子烧的又肿又红说个字儿还要急喘气儿的。
萧羊一脑门儿的汗,鼻涕止不住的流下来:“牛……牛哥,我嘴子让辣子给烧……烧着喽!”
“烧着了好嘞!烧着了发了汗把病气都给散了嘞!”柳鸷逗完他就去卧房给他拿帕子和冬瓜糖。
手上脸上都是油萧羊就不敢拿手碰身上,柳鸷给他烧着了的嘴子里塞了块冬瓜糖又给他弄了鼻涕擦了手和嘴……萧羊拿手摸着肚子圆滚滚的,咋跟揣着娃娃的妇人一样个儿嘞……
等萧羊喝完了药在床铺上坐好了后,柳鸷就拎着两只兔子去找黄宽土换枣了,这会儿的雨小了些,外头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村里头的好几个小坡小山上都有人背着背篓在一堆杂草里翻找能吃的食儿。
一下雨要出门儿脚上裤腿啥的都得沾上一堆的泥儿,黄宽土家的院门从里边儿给关着了,那肯定是有人在屋里头的,柳鸷一边喊一边在人院门儿外的栅栏上刮鞋底沾着的泥儿:“屋里头有人在不?我拿肉来换枣儿!”
他这嗓子黄宽土一听就晓得是那个了,黄宽土人还没动声儿就先出来了:“鸷小子!你这是又打着啥肉嘞?”
“两只兔子肥着嘞!”
“诶哟!诶哟!诶哟!诶哟……”黄宽土先头抽着旱烟,这会儿是两个鼻孔冒着白气就出来了。
院门儿一开,柳鸷就把两只肥兔子往他跟前儿拎:“毛都给你留着嘞……恁肥两只多给我换点儿枣儿!”
是肥嘞!厚实的灰毛打湿了都瞅不见皮子的,好东西啊……婆娘到舅子家走人户(走亲戚)去了,这换多少枣就可他自个儿的主意了。
“你换给你那婆娘吃啊?”黄宽土伸手就去拿他拎着的两只兔子。
柳鸷给他拿着又没让他能拿的走:“别扯这有的没的,你就说说能换多少枣儿我这还有事儿要忙活嘞!”
黄宽土松了手让他在外头等着,没一会儿就提了个鼓胀的麻布袋出来,一边打开给他瞅一边说:“前年才晒的枣儿嘞,你瞅瞅,这么子鲜儿亮甜着嘞!”
柳鸷丢了颗在嘴里枣味儿足足的,接过来试了试分量估着有个四斤多,这买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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