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漫山的大雾遮人眼,瘴气浓郁得像棉絮般要把人从山里挤出,阮老三紧了紧脑后的布尾,把面巾系紧了些。

他闷声对身后说了一句,“阿耀,把口鼻捂好,这趟咱早些出来。”

“嗯。”身后少年应声,目光炯炯看着下方的山坳。

那里恶臭阵阵,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乌鸦叫声。

山坳里小山般堆积着累累白骨,阮文耀一眼看出东边堆上多出些新鲜的货。

父子俩熟练地摸下山向着那堆新鲜货而去。

龙雾山在三省交界的边缘,因着山里瘴气重,是个不惹人喜欢的地界,但却是抛尸灭迹的好地方。

阮老三一眼瞧到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那处必然能摸出些货,即使运气不好扒了衣服也能卖些钱财。

老头儿也不想干这个营生,但家里实在揭不开锅。

扫了一眼旁边麻杆一样的孩子,他对着地上拜了拜,终是下了手。

旁边跟着的少年可没这些心理负担,阮文耀一边搜刮一边想着馒头,已经饿了三天,换了钱买不了白面馒头,买些包谷面回来也是好的。

“行,走!”阮老三摸到个荷包,稍微颠了下重量,起身就要走。

阮文耀可不舍得,什么也没找到回去喝西北风吗?

正好摸到旁边那具干瘦尸体的腰间鼓着,正要伸手探进衣服里摸,突然手腕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少年人没有惊叫,冷汗滴在面巾上。

阮文耀瞬间冷静,猛地抖开手腕上的东西,转身就跑。

可下一瞬间,小腿突然被抓住了。

“爹~”阮文耀颤抖地喊了一声。

山间的茅草屋里亮起了灯火,火膛里用棍子掏了掏,火势立即大了起来。

“爹,就煮苞米粥吧,再放点青菜。”阮文耀喊着往锅里舀了几大勺水,又利索地切起了青菜。

案边放着一块熏黑的腌肉,虽是闻不到肉味,却让少年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肉挂了起来。

苞米粥很快煮好了,阮文耀端了一碗回屋里,实在忍不住进门前自己偷喝了两口,空空的胃里终于有了点暖意。

“爹,她怎么样了?”阮文耀抬头看着床,不,墙边的人。

“怎么又放到地上了?”阮文耀赶紧把地上的躺着的人扶了起来。

“晦气,赶紧吃了饭,带她洗干净。”阮老三没好气说着,抽了口烟袋,“以后就是你媳妇了,你自己看着点。”

“哦。”阮文耀的小脸烧得慌,乱坟岗里抓着他脚的是个没断气的人,看她很想活,阮文耀求着爹把她救了回来。

没想救活之后,爹和他说,“人是你救回来的,以后她就是你媳妇了。”

谁能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惊喜啊。

山下村子里他这么大的小子,好多家里都有媳妇了。

这几年西边闹饥荒,但凡还能剩口粥的,家里都买了小媳妇。

阮文耀年纪小,哪里懂得那么多,只知道村里连缺着门牙的二狗子都敢和他炫耀家里有小媳妇了。

“嘿嘿,嘿嘿。”阮文耀傻呵呵笑着,舀了一勺苞米粥递到媳妇儿嘴边,“来,喝点苞米粥。”

老头儿看到儿子没出息的样子,重重哼了一声出了屋。

女孩撇了一眼,虚弱地才抬起眉,就看见眼前的勺子。

那黝黑的木头雕的粗陋勺子已经递到了她嘴边,她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可空荡荡的肚子让她本能的没法儿矫情。

嘴巴才露出一丝缝隙,那傻小子已经见缝插针将粥喂进了她嘴里。

粗糙的苞米粥刮着她的喉咙,傻小子笑眯眯地继续喂着,嘴里也不闲着。

“嘿嘿,能吃得下就好,我爹说,能吃就是能活。”傻小子一边说,一边还饿得大声咽着口水。

女孩听到这口水吞咽的声音想起那些酒色里浸着的男人,目光冷了几分。

她嫌恶地不想多看眼前人一眼,傻呵呵的山野小子也是这般图色的人。

哼,她心里自嘲冷笑,她如今这般模样也能下去嘴吗?山里人没女人吧。

她即使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是一副瘦到脱相的骷髅模样,还没被人丢进乱坟岗时,已经模样儿吓人和死人差不多。

旁人已经当她是死人了,她原也是自暴自弃将自己当成死人。

想活?她为何会想活啊。

“媳……”阮文耀想叫面前的女孩媳妇,可终究有些不好意思,突然他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叽叽喳喳一边喂一边说,“二狗子他们说媳妇儿都是没名字的,要重新起名字。嗯,叫你什么好呢?”

傻小子想起村子里的小子们天天在他面前秀家里有媳妇了。

他又没有,又不想落面子,就傲气地说:“媳妇有什么用,瘦巴巴的一桶水提不起。”

年纪最大的狗蛋一脸坏笑说:“你懂什么,毛都没长齐的生蛋子。女人软得跟水一样,搂着睡觉,那滋味,啧啧,你怕是不想起床。”

不起床怕不是要被爹打死哦,阮文耀也只是和村里小子聊过几回,远远羡慕着。

至于媳妇儿软不软的,他现在也不敢掐不是。

他偷偷看了媳妇儿一眼,瘦巴巴的看起来也不软啊,而且被她抓手脚时,那手指像干枯的鬼爪子一样,想想就让他不由打个哆嗦。

不过目标要有,总能养胖吧,软软的就是胖胖的吧,媳妇儿太瘦了,人还是要胖一些。

软软的什么意思他不懂,他就喜欢人胖胖的。

他想着,又嘿嘿傻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又灵光一闪,诶,目标是软软的,我姓阮,“那就叫你阿软吧。”

女孩冷漠听着,冷漠又机械地咽着粥,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死也好,活也罢,仿佛这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阮文耀这傻小子哪里懂得女孩子的心思,他喂完粥发现媳妇儿吃不下了,这才赶紧跑到厨房里给自己舀了一碗,就着媳妇儿的碗他直接往嘴里灌。

一边灌还一边抽空说了句,“爹,叫她阿软可以吗?”

旁边悠闲喝粥的阮老三撇了他一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连喝了五碗,阮文耀才稍稍有些活过来的感觉,实在是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旁边悠闲喝粥的阮老三撇了他一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爹!”阮文耀打了个嗝,喳吧嘴喳吧嘴,不是觉得嘴里没味,唉,还是要吃肉啊。

爹什么爹,一天到晚就知道叫爹。阮老三突然没来由对这个“儿子”嫌弃起来。

“过两天等阿软缓过来一些,再把那块肉煮了,刚救回来吃不了太油腻。”阮文耀碎碎念着,又给自己添了半碗粥,坐到亲爹面前慢慢喝着,一边喝一边还不闲着,碎碎念叨着,“就一块熏肉也不补啊,爹啊,卜老大那边还有别的肉吗?熏鸡有没有,给阿软补身子还是吃鸡管用……”

阮老三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看“儿子”不顺眼了,这傻小子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啊,这才多大一会儿,满脑子都是媳妇了。

想着,他不由地愁上心头,拿起来烟袋忧愁地抽了起来。

为了面子,让这个捡来的女娃给阿耀当媳妇,到底是好是坏。

他能看出那丫头的性子,也不求别的,只要她能呆着人前给阿耀当媳妇就行。

阮文耀喝饱了粥,赶紧地把剩下的全盛进亲爹的碗里。

他刷了锅又舀了满满一锅水到锅里,重新添了柴烧旺了火。

阮老三白眼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儿子”,白眼是真要翻上天了。

平时可真不见她这么勤快,不然也不至于他爷俩要饿到去乱坟岗搜尸。

“阿软,洗澡了。”阮文耀说着,风风火火地提桶子装满了热水,给媳妇儿提进屋。

冷落在厨房里的亲爹冷哼了一声,白眼上天,还特地烧热水给她洗澡,他就不明白了,这狗儿子怎么能对媳妇这么上心,真当媳妇儿也不是这个劲儿吧。

阮老三侧身看了一眼旁边的柴堆,从里面抽出一根结实的枝条甩了甩,嗯,是根好棍子。

明天他就要好好教教这个狗儿子,该怎么给人当相公。

勤劳的小相公哪里知道自己在找打,还傻呵呵地围着媳妇儿转圈圈。

“阿软,你没有衣服是不是。要不洗了澡先穿我的吧,我好像有一件棉的,穿着舒服,你穿裤子吗?”

阮文耀一脸傻笑地看着媳妇儿,问得一脸真诚。

被叫成阿软的女孩儿手紧握成拳,即使她不想活了,也不是能这般被羞辱的吧。

这野小子看着年纪不大,毛都没长齐,就这般急色的模样吗?

她这般骷髅一样的模样,这野小子是真没见过女人吧,难道今晚就要对她下手吗?

她一番要爱死不活的心理,也应是知道但凡是个有眼睛的男人,也不会对这样的她有兴趣,即使瞎了摸到她这一身只剩下骨头的模样也会吓得跑掉吧。

这人,这野小子真是气得她想要杀人了。

她甚至还看了一眼水桶里的舀子。

不知自己找打,还招来杀意的阮文耀还在叨叨说着,“你那件裙子粘了死气,得洗洗,现在不能穿的,我们家又没有裙子,我的裤子你能穿吗?我腰比你大一圈,裤子能穿上吗?会掉下来吧,唉,真愁人!女孩子平时穿什么?村里的女人好像也穿裤子的吧……”

听着这人叨叨一堆,阿软暂时止住想去拿舀子敲死他的心。

可这人叽叽喳喳地吵得她耳朵生疼,不至于敲死他了,但是这会儿她想敲晕他。

真的,太吵了!

瘴气缭绕的大山里,一点晕黄的光让小小的破院子有了温度。

屋子里吵闹吵闹的声音慢慢飘远,院中一个老头儿拿着结实的枝条对着空气抽得虎虎生风。

防杠指南

1.关于对阮文耀用“他”字在设定布局中,有必要的理由,有一个意识觉醒的过程

2.“他”包含着女性

3.“她”只针对女性,不须框着自己的话,相信不影响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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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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