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处暑(六)

窗外的雨下成了一根根清晰的白线,沈清川的心却乱成一团乱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他实在冷静不下来。

虽然早有预感,但真正听到顾行山亲口说“是”的那一瞬,沈清川仍觉得像是在做梦,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此刻具体是一种什么感受呢?

大概就是十秒钟之内,光着脚徒步从高原走到了荒漠,又从荒漠走到了冰川,再在雪山经历了一场雪崩,最后沉进了深海。

像一场荒唐的大梦。

车内安静,只有雨滴拍打在车窗上的“嗒嗒”声,车窗上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像在织一张密网,将车内的人死死网住。

当然,除了司机,因为司机有雨刮器。

暖黄色的灯光映着两张紧绷的俊脸,沈清川和顾行山的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

“呼~”每一寸皮肤都在紧绷,沈清川偷偷地、轻轻地呼了口气,他第一次觉得,这辆顶级商务车如此狭小压抑,这其中像有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能绷断了把他弹死。

一泓秋水涟漪生波的瑞凤眼里闪烁着不安定,沈清川喉结轻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竭力假装淡定,问:“顾行山,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吗?”

“知道。”

顾行山薄唇微张,声音低沉而克制,峻美的脸上染上了一丝失控的疯狂,蛰伏已久的兽狼终是挣脱了枷锁。

“我喜欢你,很久了。”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偶!多!尅!

沈清川这下彻底不敢回头了,只能紧紧盯着车窗,两手交叠握得紧,指尖愈发泛白,手心都沁出微汗。

‘顾行山到底是不是对自己有别样的情愫’这个疑惑像一团阴霾,困在沈清川心头不知多少天了。

以为得到了答案,就能驱散这团阴霾,可此时沈清川却觉得,得到的答案让自己从阴霾掉进了黑暗的中心。

惶恐越来越强烈,沈清川的心变得更扑朔迷离,他开口,声音发虚:“你不是……不喜欢男生吗?”

一直以来,爱的**将顾行山焚烧得痛不可言,此刻的他再也管不了这么多,他只想说爱。

顾行山:“我不喜欢男生,也不喜欢女生,我喜欢你,仅仅只是因为,你是你,我只喜欢你。”

更准确来说,是爱你,特别特别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上了你,爱得不得了。爱到看不见你的模样就疼,爱到听不见你的声音就疼,说不出来具体哪里疼,总之就是哪哪都疼,很疼很疼。

车内再次陷入沉静,听着顾行山认真的回答,沈清川的眸中似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车窗上蜿蜿蜒蜒的水痕一条条地流进了他的心里。

顾行山是真的喜欢他。

但是他为什么要问出口?为什么不继续假装不知道?

是什么在挑唆他?

是因为他在乎顾行山,想知道顾行山对这段关系确切的想法吗?

是的,他在乎顾行山,甚至可以说他也喜欢顾行山,但不同于顾行山对他的喜欢。他对顾行山,仅仅只是朋友和男人之间互相欣赏的那种喜欢。

顾行山对他的喜欢,开袋即食。

但他不喜欢男人,从来都不。

深蓝的夜下着悲伤的雨,月亮不见了,世界开始变得缭乱,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良久,沈清川开口,声音里透着不安和一丝疏离:“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男人?”

顾行山开口,嗓音微哑:“知道……”

“那你……”沈清川盯着其中一条缓缓滑落的水痕,思考了一下,说,“算了,喜欢这种事,也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一会送你回家,我就回我那边。”

顾行山低沉的声音在右边响起,明明才入秋,可他的声音听起来落寞得像锁了一场深秋。

“不要……”

沈清川终于回头,顾行山一直偏头向他这边,就好像在看着他似的。

看着沉黑墨镜下紧抿的薄唇,沈清川顿时心生苦涩。

告别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只不过不是因为顾行山要结婚生子,而是因为比顾行山要结婚生子更让他害怕的事情——顾行山喜欢上了他。

不敢再看顾行山,沈清川再次转头看车窗。

一回头,一定睛,一条水痕竟然在他眼前,流着流着流成了两道。

真是离别多愁人,沈清川看着那分道扬镳的水痕,眼尾一下泛起了红,但他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明天再走吧,今晚太晚了。没关系的,以前怎么睡,今晚还怎么睡,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顾行山看见了沈清川眼角闪着的泪光,许久才回了个:“好。”

两人不再说话,车内又又又一次陷入沉静,沉默声在两人心里振聋发聩。

喜欢是什么?

喜欢是我的心会为了你而跳动,无关生命活动体征。

顾行山喜欢他,顾行山的心会为他而跳动,可他的心不会为了顾行山而跳动。

他对顾行山,一直以来都只是善意,从无爱意。

沈清川心里哀嚎一片: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再见了我的好朋友,我至亲般的好兄弟。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我不是女的,不,为什么顾行山不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呜呜呜,如果顾行山是女的就好了呜呜呜呜,我一定立刻马上原地和他求婚呜呜呜呜呜,我们会结婚会有属于我们真正的家呜呜呜呜呜呜,我们还可以生可爱的宝宝呜呜呜呜呜呜呜……

顾行山则是心如死灰:就这样以朋友之名一直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要贪婪,对不可能的一切抱有希望。自此以后,我还会再有选择的余地吗?

顾行山恨自己,无尽的恨,是他亲手打碎了这场美梦。

一片黑暗盖过了另一片黑暗,顾行山在沈清川的黑暗中迷了路,他无法主宰沈清川的黑暗,也无法主宰自己的黑暗。

煎熬和痛苦,具在彼此心中。

他爱他,可他无法接受他的爱,他实在做不到和一个男人成为恋人。

即使他因为他的陪伴而对他上了瘾。

沉默地回家,沉默地各自洗澡。

沉默地躺在同一张床上,又有默契地你躺左边我靠右。

沈清川背对着顾行山,侧躺在床上,忍了一天了,好想哭。

“我们……”顾行山嗓音沙哑,“还能是朋友吗?”

沉默片刻,一滴泪从右眼滑进左眼,沈清川有些哽咽地开口:“是。”

其实是不是,两人心里清楚。

现在只不过是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让谎言的绚丽缓解人心里的疼,用欺骗来抚慰那颗寂寞得发疯发狂的心,是他们从一开始就选择的路。

顾行山伸手向沈清川的背,在空中停了很久,然后收回。

“我一直都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沈清川声音闷闷,“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顾行山:“嗯。”

明明顾行山就躺在身旁,沈清川听着他的声音,却觉得很遥远。

抹了把眼泪,沈清川翻身,本想最后再好好看看顾行山,不料却看到了顾行山湿润的睫毛。

沈清川突然慌了,忙伸手擦掉他眼角的泪:“顾行山,你别哭。”

什么是眼泪?

是世界坍塌,山河呼啸,山崩地裂,顾行山摔得血肉模糊。

所有的一切,也都开始变得模糊。

顾行山的泪流进了沈清川的心底,他突然抱住了顾行山:“别哭了好不好?”

怀里的顾行山僵了僵。

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拥抱顾行山,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起床去看月亮好不好?”沈清川松开拥抱,声音温柔,像在哄夏天福利院的孩子。

落地大窗外的月亮高挂在半空,两人半躺在沙发上,沈清川看月亮,顾行山看他。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两人又一次同时开口。

“我——”

“我——”

两人又又一次同时开口。

“你先。”

“你先。”

两人又又又一次同时开口。

“噗嗤——”沈清川忍俊不禁,笑意从唇角开始蔓延,“好了,好了,那我先说。”

顾行山也勾唇轻轻笑了一声:“嗯,好,你先说。”

沈清川清了清嗓,开始缓缓述道,如同小溪悠悠潺潺:“首先,我很感谢你,来到我身边,对我这么这么好。顾行山,你知道吗?在你出现前,我的生活像一条又长又无聊的路,是你的出现,让这条又长又无聊的路开始长出了小花小草,升起了太阳和月亮,你对我很好,总想着保护我,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

顾行山安静地听着。

沈清川越说越哽咽,越说越苦涩,他停下缓了会,接着说,“总之,不管你信不信,和你成为好朋友,是我目前为止最幸运的事情。我很珍惜我们这份友情,但是,我很抱歉,我……对不起你的好。”

“你对我的喜欢……我有感觉到,但是我不敢承认,不敢面对,我一边贪婪着你对我的好,舍不得让你走,一边又不敢回应你的喜欢,我真的……很对不起很对不起你。”沈清川悄悄抹了把眼泪,悄悄扭头看了眼正垂着头的顾行山,又不动声色地继续看月亮,“别人说的那些话,我一点也不在乎,但因为那些话,受到伤害最多的,是你。”

已经陷入爱而不得的悲境,还要被各种造谣和侮辱。

沈清川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说:“你一直在以各种方式保护我,我也希望,自己能不让你受到伤害。但是我不厉害,没能把说闲话的人一个个揪出来一人一巴掌。保持距离,或许是目前的最优解。”

“我只想,我们能一直是好朋友。多年以后,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也能成为好朋友。”

沈清川从头到尾都语气温柔,但顾行山听着,心却一直在隐隐作痛。

沈清川:“好啦,我说完啦,到你啦。”

“嗯。”顾行山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后开口,嗓音微哑低沉,“首先,你不用对我抱歉,这是我的一厢情愿。”

沈清川:“等一下。”

顾行山微微皱眉:“怎么了?”

沈清川:“你单押了。”

顾行山:“扑哧——”

顾行山闷笑了一声,随后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再像先前这么低沉。

“首先,我也很感谢你,让我来到你身边,给了我机会,让我能对你好。我也曾经一个人走了很长很无聊的路,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了意义。你对我也很好,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好的人,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我也很珍惜,能在你身边的每一天。”

“其次,因为知道你无法接受来自同性的爱,所以每次你问我取向的时候,我都故意模糊了回答,是我的隐瞒造成了你的误解。是我的不好在先。”顾行山顿了一下,接着说,“清川,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住的这段时间,我做过好几次噩梦,梦见自己忍不住对你说了喜欢你,然后你很嫌恶我唾弃我,每次噩梦惊醒,看到你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睡的很安静。每当这时,我都不知道该庆幸还好只是梦,还是该难过醒来的现实和梦境几乎无差别。”

“现在看来,我是该庆幸的,因为你没有对我表露出像梦里的嫌恶和唾弃。”

“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让我逐渐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以为,你对我的不排斥,就是能接受。然后,我的贪婪让我犯下了错误,让我对你说出了我喜欢你,是我挑衅了我们之间的情谊。”顾行山喉咙轻滚,微微睁开了眼,微微偏头看向沈清川,沈清川正看月亮,似乎看得很认真。

“所以,道歉的话,应该由我来说。我很抱歉,我的喜欢,给你带来了困扰。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是我。”

顾行山像是在忏悔。

“别人说的话,我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在意的,只有你。”

“如果娶妻生子,是你想要的,我会尊重你。”这些话说着说着,顾行山心头一哽,但还是也学着沈清川的假装坦然,继续说,“我们现在慢慢疏离,感情就会变淡,或许不久以后,我就不喜欢你了。”

安静地听完顾行山的话,沈清川突然觉得,这样的顾行山有些陌生,一向看似高冷腹黑的堂堂霸总竟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良久,沈清川开口,像是在安慰顾行山:“等你不喜欢我了,我们再重新成为好朋友。”

顾行山嗓音低沉:“好。”

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两人又回归了沉默。安静之下,沈清川拼了命似地盯着月亮,像是在试图用肉眼看清月亮表面。

其实,他推开顾行山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顾行山喜欢他,当然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

今天的家宴,沈和说了最让沈清川畏惧的话。

顾行山的身世不光彩,这不是秘密。

但一旦被一个人有意说出口,就会发酵得夸张,如同大火燎原,能把当事人烧得面目全非,体无完肤。

被说是□□的产物是什么滋味,沈清川清楚得很。

只要顾行山一天对他好,沈家那帮人就会一直警惕有顾行山加成的他,所带来的威胁,毕竟谁都不想少吃一块肉。

沈氏的股价,沈清川完全不在乎,但他很害怕,沈氏会对顾行山下手。

因为不光彩的身世会给顾行山带来很多伤害。

氛围沉默久了,就会有怪异和尴尬慢慢漫上来,沈清川开口打破安静。

“对了,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嗯,你问。”

“你的眼睛……”

“十八岁那年,出了意外才失明的。”顾行山说,“你想问很久了吧。”

“嗯。”沈清川又问,“有恢复的可能吗?”

“有。”

“那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行,可能不久以后就能好了。”

“还有一件事……”

“尽管问。”

“你身材怎么练得这么好?”

“眼睛看不见以后,健身几乎成了我消遣的唯一方式。”

“你为什么喜欢我?”沈清川终于鼓足勇气问出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换句话说,你喜欢我什么?”

顾行山闻言一愣,随后说:“你真的想听吗?”

“当然了。”沈清川故作坦然大方不扭捏,“不然我为什么要问啊对吧,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最了解我啦,那你对我的评价就是最客观的啦,我很想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值得别人喜欢啦,绝对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哈哈哈。”

顾行山听着沈清川有点没有逻辑的说辞,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认真回答道:“如果问我为什么喜欢你,那大概是因为,我找不出不喜欢你的理由。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不再见过月亮,是你让我重新知道了,月亮依旧很美,很温柔。总之,你很好,你很可爱,我很喜欢。”

沈清川像神,神带他逃离了孤寂,顾行山从此天真地眷恋和贪婪着神给予他的怜悯之心。

在神出现之前,世界于他而言,是虚无的,每一个瞬息都孤独。在神出现以后,他感受到了世界的可爱,他开始有了渴求。

顾行山这一通说得真心真意且饱满,沈清川却听得直发麻。

救命啊喂!怎么又开始情话输出!这一天天的都上哪学的哇!

从月亮那头挪开眼,沈清川偏头看向眼睛闭得安静的顾行山,声音有些发颤:“顾行山,你看不见我,不要盲目地喜欢我。”

顾行山闻言,浓眉一蹙,说:“清川,你很好,一直以来都很好。我……”

很清楚地在爱你。

最后那句话,顾行山不敢再说出口,他害怕沈清川会更紧张,更害怕他。

沈清川重新看向月亮,不一会又突然转头看顾行山:“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顾行山赶紧闭眼,假咳了一声,说:“你猜。”

沈清川:“昨天?”

顾行山:“不是。”

沈清川:“前天?”

顾行山:“不是。”

沈清川:“大前天?”

顾行山:“不是。”

沈清川:“大大前天?”

顾行山:“不是。”

沈清川:“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前天?”

顾行山被沈清川逗笑,笑了好一会才说:“也不是。”

沈清川听着顾行山的笑,心里也不再沉闷,开始说起了玩笑话:“好你个顾行山!我把你当好兄弟,你竟然觊觎我这么久!简直丧尽天良!谁来为弱小无助的我发声!”

顾行山也逗他:“顾总来喂沈老板花生,请问沈老板要吃什么口味的?”

三言两语的玩笑话,两人似是又回到了当初。

翌日清晨,两人都起了个大早,叶助理早在门外候着,等着接顾行山。

沈清川帮着顾行山收拾好行李,将他送到门外。

“清川,我……”会想你的。

话到嘴边,顾行山却突然说不出口。

沈清川低垂着头,没打理过的额间碎发显得乖巧,听着顾行山的声音,鼻尖又开始泛红。

现在顾行山的每一句“清川”,都能让他听出千般酸涩和万般落寞。

不管从前多么亲密无间,他们从此以后都要变得生疏,就像纳维亚山脉和奥尼克斯河。

顾行山没继续往下说,沈清川也没追问,最后抬头,红着眼给了顾行山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

虽然顾行山看不见他的这个演技拙劣的笑。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

沈清川止住了,没再说继续说,到家了发个信息。

顾行山也没追问,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嗯,走了。”

沈清川:“好。”

两人就这样,以笨拙的欲言又止告别,瓦解曾经的共负一轭。

长夜汲汲路漫漫,总会再找回来。

顾行山撑着叶助理递过来的狼头手杖,心想。

送走顾行山,沈清川关上门,背靠着门,看着再次空落的空间,他长舒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一个人看月亮,也不是不可以。

把孤独还给自己,把一切还给一切,让溪流是溪流,让山谷是山谷。

只不过,曾有两只鸟飞过夏天的林间。

只不过,现在夏天结束了。

荒诞的梦结束,两人终是孑然一身,贫瘠地走入今年的秋。

这一天的沈老板和顾总都掉了小珍珠[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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