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一个人没有了……”
童格罗迦尚未回神,果然热合曼已经率领叛兵冲了进来,冲着他破口大骂:“摄政王你这个老东西!”“热合曼? 你,你居然?”童格罗迦看着杀气腾腾的叛兵,猛地一愣,未来得及斥责,叛兵举起大刀对着男仆就是一阵“乱砍乱戳”,男仆倒在“血泊”之中“惨死”紧接着叛兵又一拥而上揪住童格罗迦来个五花大绑,“老东西你胆敢违抗命令, 地上这个就是你的下场!!”
“热合曼,你敢叛变,你敢!”
“呸。你看我敢不敢!”
“你真敢!”
“我的家人被绑了,你看我敢不敢!”热合曼命令叛兵将童格罗迦押至阖宫,童格罗迦一路上看见到处“血流成河”,女官惊叫着倒在“血泊”之中“惨死”,大臣们有的想拔刀抵抗,有的想拔腿外逃……然而都是徒劳枉然。热合曼早已伙同“叛兵”布置了绝对优势的兵力和层层包围就连宫外那些不太可靠的观望着的无辜百姓也无一幸免地“死于非命”……
雨过天晴还是不能外出,陀阇迦躺在庭院树荫下晒光。天空一碧如洗如同一块上好的蓝宝石般晶莹剔透。放眼看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空气清新。他舒舒服服地躺着任由春雨洗过的红日轻轻地抚摸自己那张老脸随手拍拍石床边的只漏下些许沙砾的琉璃沙漏,心想今日也许是本王生平最后一次在宫外晒日光,好时光总过得那么快。这个时候估计宫里已经闹腾开了吧。忽然就听闻街头动向,坎吉跑过来弯腰行抚胸礼毕恭毕敬地说:“尊贵的国王!百姓们都来迎接你回宫复位了!”
“国王。”艾什勒弗整装待发快步走到陀阇迦面前行抚胸礼,“卑职等已经准备完毕。”陀阇迦意味深长地问他:“渔网撒好了吗。”
“当然。”艾什勒弗握着拳头响当当地回答:“管它是鲤鱼、草鱼、鲢鱼还是乌鳢,尽在我们的掌握当中!”
“走,收网。”陀阇迦得意洋洋地想着珤勒尔你这虚伪的该死的婆娘仗着母家势力为所欲为,将楼兰人玩弄于鼓掌,没想到吧……今日由本王抓你个现行,看你怎么狡辩!“慢着。” 陀阇迦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身问坎吉:“黎帕那呢?”
坎吉说黎帕那不知跑哪儿去了,连王子也不见了。 “什么。”陀阇迦一听就急得嚷嚷道:“她跑哪儿去了这种时候还乱跑?” 坎吉安慰说黎帕那身边有王子陪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陀阇迦依然不放心,艾什勒弗在他耳边轻声说:“国王还是先回宫要紧。至于公主的事情交给卑职。”“卑职可以自己的项上人头来担保公主的人身安全。”
陀阇迦别无他法,只好暂且相信,甩手走出巴塞木府邸的大门,看见一群群的楼兰平民百姓举着旗帜树枝,喊着振奋人心的口号:“陀阇迦王万安,陀阇迦王万安!”源源不断从大街小巷聚集而来,他们当中有青年男子,亦有妇女儿童甚至有年事已高腿脚不灵便的老人皆夹杂在不断行进壮大的队伍当中。“欢迎陀阇迦王回宫复位!”
楼兰人的口号激扬顿挫,听得出饱含着真诚意愿。这情形,足以让陀阇迦为之而动容,不禁伸出双手向百姓们示好,大声说:“楼兰的百姓们,你们受苦了。本王其实早就被汉朝皇帝释放回楼兰了只是因为中途出了岔子所以一直没有回宫,而是躲在这里观察宫里的动向。嘿嘿嘿,结果这不躲不知道,一躲吓一跳,王宫里没有国王的时候还真是乱七八糟的问题层出不穷啊。”
“本王身为国王自然要心系百姓,办好国事,但要想办好国事又必须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先处理好自己的家事。倘若连家事也办不好还怎么办国事呢?”
“匈奴夫人在楼兰欺压作恶多年, 如今汉军攻打西域屠灭轮台来势汹汹,楼兰人不想再过受匈奴人欺压的日子,也不想过受汉人欺压的日子......”百姓们异口同声道:“现请求国王作出决策,依法严惩匈奴夫人为楼兰人出一口恶气!”
“本王知道。”陀阇迦微笑着示意诸位安静下来听自己说话:“百姓们请放心,本王知道该怎么做。”“艾什勒弗,我们走。”
“诶诶,尉屠耆,看呀,国王回宫了。”黎帕那隐藏在街角里隔着老远看见陀阇迦在太阳武士护送和楼兰百姓的簇拥下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往东城区楼兰王宫的方向前行,“我们去看看。”说 罢拽住尉屠耆跟随到队伍的后面。“你是故意跑出来回避吧。”
尉屠耆看破了她的心思。“你不想回宫认祖归宗?”黎帕那头也不回地说:“我只是觉得时机未到。”
“那好。”尉屠耆拉拉她的耳朵,“认祖归宗之前你也别回去做粟特人的家姬了。老老实实跟我走,学过一个吐火罗人应该过的日子。”
“太阳啊,灿烂的太阳。尽管有时云遮雾掩尽管有时雨骤风狂。岁岁月月你青春不老,时时刻刻你放射光芒。给寒冷以温暖,给黑夜以光亮。万物生长须臾离不开你就像人离不开水和空气一样。” 有人大声唱起了赞美国王的颂歌,很快诸位都跟着唱起来。这纯粹吐火罗语言的歌声,夹杂四处飞扬的灰尘,越过聚集人群,在西城区狭窄的街道上飘荡似乎让人产生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浩浩荡荡的人群拐进另一条街道再拐进一条街道,不断向前,连路旁的民居窗口也有一颗颗男女老少的脑袋挤出来朝向街道楼兰国王路过的方向亦是致敬亦是观礼,然而途中冒出来几个污头垢面,盔甲被砍得稀巴烂满脸狼狈的兵卒堵拦去路,慌里慌张地说:“国王,国王你先不要过去。”
陀阇迦睁大眼睛指着他们问:“怎么回事。 ”兵卒说前方正有太阳武士和“叛兵”打得不可开交,导致道路堵塞,为了防止误伤的情况发生故请求国王暂时别要前行。“哈哈。”艾什勒弗得意道:“这就是收网的第一步,按计划进行!”“都说是搞假的。”陀阇迦皱皱眉说:“你们也不用打得太激烈吧随便挥刀乱舞几下子骗过匈奴夫人的眼睛就是。”
“那是自然,”兵卒回答:“匈奴夫人信以为真,估计现在已经在逼迫摄政王即位......”
“喂喂喂,你们不要乱来啊!”童格罗迦被五花大绑,再怎么嚷嚷亦无济于事,新王登基大典即将开始,数十位华光寺的僧侣或敲打木鱼或双手合十开始吟诵每一位国王登基之时都需要朗诵的赐福之词。按照传统第一阶段是国王装束授予仪式。华光寺高僧把国王的部分奢华装束送来,表示“告别”。按规矩新王必须先脱掉并丢弃身上的旧外衣然后从国相手中接过一双饰有金色百合花纹的长靴子,再从军事贵族手中接过金马鞍,最后从世袭贵族手中接过佩剑和鞘。
“啰嗦什么。”苏尔碧手里端着一个装满水的金盆子,直接迎面泼了其一头一脸。这是楼兰王继位习俗,国王继位以及册立王储时向其头顶浇洒牢兰海的水表示“灌顶”,使人彻底觉悟之意。
“你,你,”童格罗迦生气地挣脱绳子,“你是母后身边的人,你也跟着胡闹什么?”
“若非征得太后同意,”苏尔碧得意洋洋地说:“我岂敢如此?”“怎么回事,都什么时辰了还磨磨蹭蹭不给新王换装?”珤勒尔气呼呼地闯进阖宫,后面跟着桑古伊,索芒等一众旁系亲王,“哼。”童格罗迦双手叉腰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这种霸道无礼的方式我不接受 。我也不答应!”“摄政王太顽固了。”塔卡尔的蓝眼珠子骨碌一转对珤勒尔提议说:“再怎么和他说也没用。不管他了。”“来人啊,把摄政王绑起来。”
“是!”得到命令的“叛兵”立马涌过来把童格罗迦的双手反扭,握住手腕防止其挣扎然后重新用麻绳绑起来,把双脚也绑起来, 拿帛布封嘴,强行将他摁坐在王椅上,国相古里甲眼见时机已到立马扯着嗓子大声宣布:“楼兰新王登基礼开始......” 危急时刻宫外传来一系列异常的厮杀声,其中还隐隐约约夹有骇人的“惨叫声”。
珤勒尔惊诧地转过身朝宫外看去,“怎么回事?”“王后啊,王后!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突然有一个盔甲被砍得稀把烂,“满头血污”的兵卒踉踉跄跄跑进来,噗通跪倒在地禀告说:“太阳武士打过来了,诸位将士们‘伤亡惨重’快顶不住......”“太阳武士?”珤勒尔瞪大眼睛,跟着重复一句,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一出,她来到楼兰多年当然知道太阳武士厉害之处但由于这帮人只效忠于楼兰王,所以可望而不可及。国王已经死了嘛新王正要登基,没有谁能命令得动的太阳武士为何?匈奴女人正摸不着头脑,宫外传来艾什勒弗的吼声:“里面的人听着! 现在整座王宫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太阳武士出动。桑古伊暗想道:本来打算暗中派人把国王接来,没想到被太阳武士抢先了一步。也好,也好并不影响计划。想到这里他故意冲着被押在王椅上“怒目圆睁”, 嘴被赌注只能发出呜呜呜声音的童格罗迦大声说:“摄政王我告诉你,王后的意思是既然国王已死,小王子尚年幼,楼兰王这个位置只有你最合适,所以你就别再固执了,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话音刚落宫门外蓦地传来久违的陀阇迦的声音:“王后好大的胆子。楼兰王宫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天下了?!”
国王。国王的声音。没错是国王的声音。珤勒尔以为自己听错,整个人立在原地几乎石化:怎么可能?国王不是死了,已经下葬了吗?
“不许动!”“敢动就斩了你! ”若干位穿着金黄色盔甲的太阳武士如潮水般涌入阖宫“嗖嗖嗖”纷纷亮出冷光闪闪的弯刀。一个对一个架在“叛兵”脖颈上将其逐一制服 紧接着气势汹汹闯入阖宫的男人便是自己失踪已久的夫君陀阇迦王!匈奴女人顿时脸色大变,洁白脸皮下面一条条隆起的筋肉不断地抽搐,嗫嚅道:“国王?”“你,没死?”
陀阇迦看着被捆绑着。嘴里发出呜呜叫的异母弟童格罗迦,肺都要气炸,扬起手重重扇了匈奴女人一记耳光:“贱妇!” 她脸上袭来**辣地疼痛,重心不稳,失足摔倒在地,更令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太阳武士们却又放下了手中的弯刀和“叛兵”以及那些刚才在兵变中“被杀”倒在血泊里的男女侍从们睁开眼睛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异口同声道:“卑职等向尊贵的陀阇迦王问安。陀阇迦王万安!” 还有那些先前口口声声要出谋划策另立新王的外戚居然临阵倒戈,让热合曼给童格罗迦亲王松绑。
“嘿嘿,亲王,方才多有得罪啦,请恕冒犯。”热 合曼扔下手中沾满羊血的弯刀,得意洋洋地给其松绑。
“没什么。”童格罗迦站起来,舒展舒展被勒得不舒服的四肢,眉飞色舞地说:“就是绑得有点紧。”“怎么回事?你们?” 珤勒尔爬起来傻乎乎地问。“哼!”陀阇迦狠狠地瞪她一眼,“没想到吧?本王其实早就回来了!”
“国王没死?那具尸体......是假的?”珤勒尔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上当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塔卡尔得意忘形道:“对,那根本就不是国王。我们早就认出来了,王后你侍奉国王这么多年却没认出来,这能怪谁?”陀阇迦骂道:“假的好啊, 好让你暴露你的邪恶面目!”原来如此,好哇,你们这群狗东西居然串通一气欺骗本后!珤勒尔的脸色由白转青,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满腔怒火无处喷射, 气得暴跳如雷,那双颊微微地颤抖,操起掉落在地上的器皿要朝桑古伊等人砸去,但被卫兵抓住双臂当场擒拿。
陀阇迦命令说:“速将王后送回寝宫,择日候审。” “放开我!”珤勒尔被拖走不远又挣脱跑回来跪在地上告饶:“国王你听我解释, 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本王在城里潜伏这么久,宫里发生过什么 ,本王还不知道?”陀阇迦看也不看她,挥挥手命令卫兵将其拖下去:“不想看见她!马上送回寝宫。”
“国王,我是冤枉的,国王,国王......”王族贵戚和大臣们站在原地伸长脖子看着珤额尔被卫兵强行拖出阖宫,越来越远,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小,“哈哈哈哈”终于憋不住,突然爆发出哄笑声,“哈哈哈哈哈,”你 打我的头,我拍你的肩膀,一个个笑得前弓后仰,互相夸奖: “你表现的不错。”“哈哈哈哈哈哈,你也表现的不错。“还有你!”“哈哈哈哈哈”
“诸位贵戚重臣,”陀阇迦摆平匈奴女人,清清嗓子,正要宣布自己回宫复位后需要的做的第一件事,又听见有人禀告说百姓们聚集在宫外不肯走。他连忙带着国相,王族贵戚和大臣们走出去看个究竟,诶呀宫外黑压压一片,男女老少皆跪在地上,其中有不少是方才被“叛兵”袭击然后又“起死回生”的,站在宫门外放眼看过去他们像密密麻麻的蚂蚁般将楼兰王宫围得水泄不通吼声如潮:“尊贵的陀阇迦王万安!”他们向楼兰国王行合十礼,即两个手掌在胸前对合并微微上举, 同时头微向下俯,这在佛教文化当中合十礼亦以跪拜为最尊敬。 “楼兰臣民们还有一事相求于国王。”
“臣民百姓们,请问有何事相求?”
“上次护国大将军带兵作乱一事,大肆烧抢掳掠, 给草民造成了巨大损失。”楼兰人七嘴八舌地说:“国王,草民欠了一屁股债,家里的房子至今还没修好呢,到处漏雨没法住。”
“草民也是。”
“草民的房子被烧了一半。还有好几个孩子呢,住在漏雨的破房子里怎么行,会染风寒生病的!”
“国王,草民家的牲口被抢了一多半,没法耕作。”
“草民家的葡萄园和耕地被毁得一塌糊涂, 这可是重要得生活来源!”“国王,草民家的孩子受了惊吓至今生病不能读书写字,呜呜呜...... 这日子没法过了!”
“虽然国王严惩了护国大将军,可诸位的损失如何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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