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陈年旧案(15)

艾葳蕤打开皮袋子看见里面装着的鸡头每一只都眯缝着双眼,嘴角似乎微微上扬而且那样一堆森森的东西,都是一个表情。她恶心得直想吐,捂嘴转过身飞快地跑出了灶房。曼琳则挽起袖子精心地拔掉鸡头耳朵边的绒毛,洗净鸡嘴里残留的血液但这残血似乎越洗越多,片刻间就弄出一盆鸡血与清水的混合液体,鸡血仍然在缓缓增多。

鸡头下了油锅,在油锅里翻滚着,皮渐渐饱满了颜色逐渐加深,诱人的肉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而且也在向其他空间飘散。曼琳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企图捻一个尝尝味道却猛然间被如此场景给吓了一跳:只见那一只只油锅中翻滚的鸡头都圆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无论从哪个方位看过去都相同,那种感觉非常诡异,犹如一个人正和一群翻滚的鸡头对视,一个在锅外一群在锅里。她不由自主地操起一根削尖的木签子猛地扎向了一只眼睛,“噗”的一声爆,虎视眈眈的鸡眼睛没有了,白白黑黑的粘稠液体溅到她的手上很烫。她胃里翻江倒海意欲作呕,步上艾葳蕤的后尘捂嘴转过身飞快地跑出灶房......

“诶。玛雅王妃?”陀阇迦继续欣赏着歌舞,无意间目光一撇,看见尉屠耆的表情奇怪,像是在幸灾乐祸地笑,目光再一撇,看见玛雅的表情奇怪,鼻子和眼睛皱到一起似乎是食到什么很难食的东西?他惊诧地问:“你怎么了?”玛雅未搭得上话,童格罗迦便用肘子碰碰她提醒道:“国王在问你话呢?”

“我特意为玛雅王妃炖煮的养颜秘方,”黎帕那得意洋洋道:“她吃得很开心呢?”

希玛妮闻声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玛雅正食用着的碗盘,“这是什么玩意儿?水果?炖煮的水果?”贵妇人们纷纷嘲笑道:“水果还要炖着吃啊?”黎帕那说所有的水果都是炖着才好吃而且还要加上盐巴胡椒和香料才能美容养颜。“没听过。这能吃吗。”贵妇人们摇摇头,单听天香长公主描述炖煮的方法就没有了胃口。

“玛雅王妃。”黎帕那眉眼含笑地望着玛雅:“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你以后每日都这么吃保准让皮肤光滑水润!”玛雅嘴上边敷衍说是啊是啊边因于脸面“被迫”使劲把炖烂的水果咽进肚里,由于经过长时间的炖煮,水果已经全无脆甜口感,酸涩味释放出来和调料混成一团。这枣梨杏李炖萘果光是看着就像喂牲口的,令人没有食欲。

“是不是很难食啊?”黎帕那觉得玛雅的笑容很牵强,目光蓦地变得阴森:“我怎么看你样子很痛苦?”“不不不不,”玛雅慌忙回答:“很美味,很美味。真的。”

“那就好。”黎帕那把脸扭向珤勒尔:“母后要不要来也来一份啊?”珤勒尔没好气地说不用!!“噢对了王叔,”黎帕那再把脸扭向童格罗迦:“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童格罗迦笑说:“公主请问。”

黎帕那故意含沙射影地问:“听闻你担任摄政王那段时日安归兄曾经留宿宫里,守门卫兵可以作证的啊,我很好奇,他在宫里的哪个地方留宿了?”安归拿起一根小羊腿骨要啃,听到丧门星这番话,小羊腿骨突然悬在空中久久没动:“……”

“公主!”守门卫兵闯入琥珀宫双手捧上一张波斯花纹的精美请柬:“方才有几个粟特人来送请柬,请公主过目。”“谁呀。这么晚还来送请柬。”黎帕那感到疑惑,收下请柬挥手让卫兵下去。

“谁发来的请柬?”陀阇迦好奇地伸长脖子看见请柬上写着几行楔形文字但他只看懂其中几个词好像是婚礼,喜庆之类的。“噢,”黎帕那读完请柬若无其事地折合上,“西城区的易德里斯将于两日后新婚,特意邀请我前去参加。”

陀阇迦又问:“你认得此人?或则说此人是巴塞木的朋友?”

“这个嘛。……说认得也谈不上。”黎帕那笑道:“粟特人和吐火罗人可不一样,走在大街上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行个礼问个安。”尽管如此陀阇迦还是觉得不妥,“还是别去了吧?万一再发生意外怎么办?”黎帕那执意要去:“那你也不能把我当成笼中鸟一样地养着吧。”“人这一辈子啊是福逃不了是祸躲不过。”

“那这样吧。”陀阇迦望着尉屠耆说:“尉屠耆你陪着她去。”尉屠耆正要说话,黎帕那断然拒绝:“我想一个人去。”

陀阇迦依然不放心:“让尉屠耆陪着你去不是正好吗?”尉屠耆主动为黎帕那解围说:“国王你就让她去吧。请柬上只邀请了她一个,我跟着去反而不合适。 再说了西城区都是粟特人,和她是旧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说得倒轻松。”陀阇迦斥责侄子说:“虽然楼兰国内的非原住民已经被驱逐,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本王岂能大意?”

“嘘~~”家宴结束,黎帕那吹着得意洋洋的口哨回到寝宫,吾日耶提奉上一盘子香喷喷的鸡头,“公主你没食饱吗?”

“当然不是。”黎帕那捏起一只鸡头大吃大嚼,鸡身上的很多地方可以满足自胃口,如鸡翅鸡腿胸,就连鸡头也不例外。她告诉吾日耶提说吃鸡头其实就是啃掉头盖骨上面那一层炸得脆脆的酥皮然后砸开微微渗入香料的脑壳吸掉里面的脑仁,有滋有味。“唉,艾葳蕤和曼琳呢?”

吾日耶提回答:“她们两个全都被恶心倒了吐得一塌糊涂。”“无趣。不懂吃。”黎帕那指着盘子,“这些送去匈奴夫人寝宫,她今晚也没食饱。”

“夫人回来了。”依娜姆在寝宫候着,看见珤勒尔走进来便迎过去,“你的脸色为何如此差?”“气都气饱了,” 珤勒尔劈头气汹汹地吼道:“小野种故意使坏让我当众难堪!”依娜姆搀扶着她到地台安坐:“喝杯奶茶顺顺气。”珤勒尔推来她的手没好气地说不用,依娜姆劝说好歹也得吃喝一点,否则身子会坏的。“没准天香长公主现在正在等着看你的笑话呢,千万别上她的当。基兰快点给夫人端点吃的过来。”

基兰端过来一个金黄的带着盖子的高脚盘,放在地台的案上,珤勒尔揭开盖子看见里面是一堆恶心的熟鸡头,已经凉了,风干缩小了许多,眼睛部位瘪瘪的,这些鸡头的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得胜的表情,她最讨厌的表情。“这是什么?”

基兰说是天香长公主遣人送来的点心。不得不收,依娜姆勃然大怒,骂道:“你怎么不早说,故意想让匈奴夫人被羞辱吗?“统统拿出去喂狗!!”

远处是一片漫漫黄沙黎帕那的眼帘。更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也是由清一色的黄沙堆砌而成,这里是黄沙的世界,黄沙的海洋,绵绵的黄沙与天际相接,根本想像不出哪里才是沙的尽头。沙山之上,密密麻麻的胡杨木柱,形态各异,有的呈多棱形的上粗下细的木柱;上部涂红缠绕毛绳固定草束;还有外形似木桨上粗下细的木柱。她往前走了几步,耳边蓦地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楼兰人要拿起刀和剑,为自己夺取更多的土地——”

“公主!公主!”曼琳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黎帕那从迷梦中惊醒,“快起来啊!”

“怎么了。”黎帕那睁开惺忪的双眼,含糊地问。曼琳说宫外聚集了大概二百多个男女老少,好像是有意皈依拜火教?黎帕那迅速起床漱洗简单打扮后走出宫门果然看见外面聚集了密密麻麻大概二百多个吐火罗人,男女老少皆有。

“天香长公主万安——”这些人齐齐弯腰向楼兰最尊贵的公主行礼。“你们,都想皈依拜火教?”黎帕那惊奇地问。“是!”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为什么?”

“我们曾经遭受过匈奴人迫害,弄得妻离子散,惨不忍睹!所以我们都和公主一样憎恨匈奴人。”“上次听公主传授了拜火教教义,我回去以后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楼兰国小民弱无法与匈奴抗衡怎么办?”

“宁可光荣地死,也不愿屈辱地活!”他们举起拳头,坚定地异口同声地吼道:“恭请天香长公主带我们入教!”“那日我已经说过。”黎帕那双手背后望着他们严肃道:“善神与恶神处在彼此敌对的状态中,善神会给人们带来丰收健康和安乐,而恶神则会使人遭受不幸。在善恶二端之争中,人有选择的自由。人死后将会依据其在世间的言行进入天堂或投入地狱。走,我带你们去寂静塔受洗。”

寂静塔座落在楼兰国都城郊一处人迹罕至的荒漠之中,是拜火教信徒升天的地方,教义认为离天堂越近,人就更容易得到解脱。寂静塔是石头砌成的环形无顶建筑,位于在山顶之上,其大小和复杂程度和有关拜火教社区的富裕程度而定。

天葬台下面都是古老的驿站,是天葬时葬礼人员的住所,以及一些用于处理遗体、家属告别祭奠的房屋。

火神庙建筑外观方正,建筑规模不大,目测高约十五尺宽约60尺,庙前散布是一汪碧水绿树,这在极度缺水的荒漠里也算是高贵的象征。黎帕那向这些有意脱佛皈依拜火教的男女老少介绍说古波斯王朝将拜火教定为国教,独尊拜火教主神阿胡拉·马兹达智慧之神,奉为至高无上的的造物主、救世主和保护神并将其形象镌刻在神庙、圣殿和碑铭上。

火神庙屋顶中间,挂着拜火教主神阿胡拉·马兹达的标志——这正是放大的阿胡拉·马兹达浮雕像。智慧之神的翅膀一前一后,代表善与恶。翅膀分三层,分别代表思、言、行。智慧老人面向着前方,表示向前走,摒弃一切恶思恶言恶行。手中握一圆环,表示其与上天的契约。

寂静塔一共有两个,但黎帕那只带他们去其中一个,站在拱形小门入口前观望 ,却没能得到允许进去。“实在对不住了。寂静塔为众恶神嬉戏之所,信徒不得随意涉足该塔。”原来黎帕那本人也从没有获得允许进过寂静塔,只是小时候从波斯书卷上看过塔里面的设计图,貌似里面的建筑简单,四周砌成圆形、六尺多高的围墙,塔顶安放石板,塔内中央是一个圆形的井,分内中外三层分别安置男人、女人和小孩的尸骨。黎帕那介绍说这就是波斯葬礼的遗俗。教徒死后尸体要送入寂静塔。举葬时神职人员与抬尸者将尸体移至塔顶,投入井穴摆放在坑中石板上,待兀鹰等肉食鸟类食尽尸肉后将遗骨收集在一起堆放在塔中心的圆坑里,遗骨在阳光的照射下,风化成粉末尘土,重新变成自然的一部分。“诶呀听公主你这么说,”人群里有个穿着绿袍的褐发女子害怕得紧紧抱住胳膊不寒而栗道:“人死之后让鸟类来啄食自己尸体,真是很可怕呀,”

黎帕那微微一笑:“你这是害怕了吗?后悔了?”“不不,不是。”女子摇摇头:“我只是想象鸟类啄食尸体的场景就感到恶心,没想到粟特人死后是这样,还不如吐火罗人的入土为安呢?”黎帕那说:“火焰是圣洁之物,水与土作为神的造物同样圣洁。而死亡是邪魔造成的恶果,遗体是不洁的,不能污染圣洁的火、水和土壤,因此只能天葬,由鸟类净化作为仪式,当遗体经过仪式后,灵魂将由兀鹫带上天空去往他该去的地方。”“我突然很怕死.....”有一个少年瑟瑟发抖道。

“哼。”早就对生死看得很透彻的黎帕那冷笑一声,淡然道:“怕死,这世上谁不是怕死的?”“人生本是一条不可逆转的单程路途,每个人从出生那日起就是在一步步走向死亡。无论是伟大之人或渺小之人无一幸免。曾经我也对死亡非常惧怕可后来渐渐想开了,怕又怎么样?只能庸人自扰!倒不如豁然开朗,不再为此纠结。与其恐惧倒不如与它握手言和!只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快乐、充实地活好每一日,即使现在死掉了又何妨?”这番颇有道理的话令众人心悦诚服地点点头。黎帕那又带他们离开寂静塔奔向拜火庙。拜火庙是拜火教教徒供奉圣火的地方,建在五层台基上。庙前有个圆形的水塘,最顶层台基上有个宽阔的台基一直通向神殿。神殿主室包括中心内殿,内殿中心有一个方形平台,平台每一侧都带有三层台阶和一个柱基,神殿的中心是一个正方形祭坛,祭坛四周环绕着回廊。

祭坛中央,十个圣火盘宛如波斯菊盛开,拱托中间的圣火坛,炭火徐徐,自在燃烧,并无熊熊烈焰,经年累月,就以如此方式留存于世,燃烧着圣火。据称这圣火自第一拨奔赴西域的粟特人带来的,已经燃烧一百多年! 每日由专人负责看守,神殿一侧与房间相连。入内可看见墙上有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大胡子粟特男人即拜火教先驱琐罗亚斯壁画像,另有光明神阿胡拉·马兹达的浅浮雕像。黎帕那双手合十,虔诚道:“正确思想产生正确语言,正确语言产生正确行动,正确行动产生新的正确思想,如此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你曾经和本王说过你家中父母双亡,”上次的提审被意外打断,陀阇迦腾出空闲再次提审苏罗漓:“另有姐弟四人在务农。”苏罗漓跪在地上,点了点头回答:“是。”

陀阇迦试探地问:“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啊。”“国王。”苏罗漓淡定道:“卑职认为现在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言辞闪烁,胆敢逃避本王的问题!陀阇迦心里暗暗愠怒,问:“什么意思?”

“嘿嘿,国王,卑职在提审之前占了一卜得知,近日国都城里要有大事发生!”苏罗漓话音未落,“国王!” 热合曼急急忙忙闯进寝宫禀告说:“外面乱了套了,有一个女人哭哭啼啼来告状!”陀阇迦不得不把怒气压在心底,悻悻然地再次中断审讯,让侍卫将苏罗漓押回大牢择日待审,来到阖宫召见告状的四十多岁的中年金发女人。“呜呜呜呜,国王,你可要为草民做主啊!”这金发女人哭得像一个泪人儿,陀阇迦看其穿着和妆容打扮均华贵,安慰道: “你先别哭,有什么难处需要本王帮忙解决的,慢慢道来。”陀阇迦安慰说。

金发女人自称名叫萨乌黛,丈夫阿单靠经商谋生,家境富裕,夫妻两人有一女两子,长女麦娜丽,一个刚满十八的年轻姑娘于三日前突然离家出走杳无音信。萨乌黛哭诉道:“这该死的东西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草民快要给急死了!国王你一定要帮帮忙找她。”陀阇迦疑惑地问:“为何会突然离家出走呢?之前你们可有闹过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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