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笺摩那很快被索芒的暗示点醒,愣住片刻。恍然大悟:好毒的计策!我上当了!快走。否则的话......问题是楼下那些侍应都看见了,恐怕难堵悠悠众口啊......
夜深人静,月亮在薄如蝉翼的云雾中穿行,时隐时现。“你去三间房取一件乐器,”迪碧卡醒来时大概是三更天,迷迷糊糊中听见门廊外传沉重的脚步声,她知道是自己丈夫回来了但奇怪的是他走进卧房并没有宽衣解带上床歇息,而是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耐不住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唉。”索芒望着远处随风跳动的烛光:“宫里恐怕又要出事了。”“真的。”迪碧卡顿时睡意全无,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什么事?”他便把方才在三间房的所见所闻告诉她。“这个庶公主!到底有完没完了!”迪碧卡蹙眉,埋怨道:“国王安排她和安归的婚事,她却不止悔改,偏偏要和护国大将军厮混在一起!”索芒长长地吸一口深夜的凉气:“所以我说嘛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如果传到国王耳朵里估计又有好戏看了。”“索芒。”迪碧卡坐起来,长而略卷的金发披在脑后:“今晚你是无意撞见这件丑事的。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别卷入口舌是非为好。”索芒知道国王不傻,要真查到自己身上,迟早会被找去问话,漫不经心道:“再说吧。”
“不过护国大将军和这个人呢,”迪碧卡话锋一转,“有点怪可怜的。”索芒知道妻子指的是找到黎帕那的事,很是无奈,迪碧卡接着说:“你和他也算有点交情,应该替他说说情才是。”“我也想。”索芒无奈地说:“可国王这个人,你不是不知道。我没法说啊。否则国王铁定会怀疑我被他收买,故意替他求情说好话!”
“这么长时间,有黎帕那的消息吗?”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听闻黑戈壁那边突然安宁了,没见响马帮捣乱了。这该天杀的黑佛,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索芒这话令迪碧卡惊得目瞪口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会不会是黎帕那?”索芒苦笑说:“不清楚,等她回来自然见分晓。”
汉太初四年,李广利大军在历经几个寒暑之后终于带着大宛王的人头和宝马,满载战利品凯旋抵达玉门关。武帝感念其艰苦卓绝,早早派出一位青年将领率领五百精骑赶到牢兰海迎接。这位将领就是“谦让下士,甚得名誉”的李陵。可谁又知道就在两年后,他与李广利的一段纠葛引发的著名公案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其中包括司马迁。
李陵无法预知未来。此时的他意气风发,和所有热血青年一样对前途充满着憧憬和期待。他也曾经受命送李广利大军出关,当时的场面何等浩浩荡荡!可是当返回的汉军进入眼帘时他和所有部下都被深深震撼了。队伍稀稀拉拉,盔甲破破烂烂,士兵们形销骨立,个个干瘪得像幽灵。全军只剩下一万多残兵和一千匹战马。哪有凯旋之师的风范?只有李广利和少数亲信依然保养得油光满面,春风得意。也许这次所见所闻给李陵留下非同寻常的触动,为后来那段公案买下了伏笔———当然,这是汉人的事情,与楼兰人无关。
楼兰在被阴霾天气笼罩了数日之后也终于引来了晴天。一缕阳光从拱窗上照射进来,暖洋洋地洒在地面上,折射出无数光芒,无边无际的草原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房里立即变得温暖。“啊哈,终于看见阳光了!”初醒的陀阇迦从床榻上跳起来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兴奋地大叫道:“本王熬过了最难熬的时刻!”他走到窗前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推开窗户,尽情享受久违的阳光的沐浴,呵呵,多么舒服,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国王。”热合曼跑进寝宫,生生打破楼兰王享受阳光的美好,“疏勒国派来使者。气冲冲的样子,鬼懂得谁惹到他们了。”陀阇迦一点也不着急,依旧站在窗前伸懒腰:“汉人已经过境了吧。”热合曼说听闻已经到达玉门关。至此,汉军远征大宛之战正式宣告结束。
这个疏勒王,真懂得挑时候。陀阇迦自言自语道:“汉人刚刚过去,他就派使者过来了。”
“哈哈哈!劳烦贵使大驾远迎,本王不胜荣幸。”陀阇迦精心梳洗以后,在古里甲和热合曼的陪同下来到阖宫接见疏勒使者——他们的穿着打扮和粟特人差不多,头戴白色帽子或白头巾,花色长袍子,对襟祫絆外套,圆领袍子或翻领袍子等等,据说这疏勒国是粟特人建立的国家,尊拜火教为国教——他们正板脸相向,陀阇迦似乎没注意这个细节,继续说:“上次贵国在我楼兰遭遇劫难危难之时,慷慨出兵援助,这份恩情,本王铭记于心,倘若日后.....”
“楼兰王!我疏勒国和车师国可不一样。”疏勒使者贾南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他是为了报恩,而我疏勒国另有缘由。”“噢?”陀阇迦问:“什么缘由,你请说。”“楼兰王,你还在装傻吗。”另一位疏勒使者巴迪亚气呼呼地说:“我们此次到访,是为了解决楼兰国内的粟特人的困境而来!”“我王听闻他们因为你的错误决策而遭受不公正的待遇常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非常生气,所以特意派我们过来问责!”
笑话,我楼兰国泰民安,何来什么不公正的待遇?陀阇迦眨眨眼睛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国王!”瓦阿克.穆西米尼好似吃了喜庆糖果般,手舞足蹈地闯进阖宫直视陀阇迦说:“我们决定了,要留在楼兰,不走了!”嗯,这倒是一件好事。陀阇家暂且把疏勒使者晾在旁边,问:“你的脸为何湿漉漉的?”
瓦阿克.穆西米尼擦擦脸,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我这段时日一直在和楼兰的安息人畅谈,当说及遥远的母国......禁不住热泪盈眶啊。但凡是一个有血有肉之人,都会思念自己的母国,寻根问祖,对不对?”
“诶诶诶。”热合曼越听越不对劲,大步走到他旁边说:“我们楼兰国内的安息人和你们可不一样。他们在楼兰已经生活了几代人,是楼兰人,也可说是安息血统的楼兰人。”
“不不不,都是安息人。”瓦阿克.穆西米尼也并非吃素的,正色和热合曼争论:“保留着母族的文化传统,没什么不一样。”
“行了行了行了。”陀阇迦没有闲工夫听扯皮,直接对瓦阿克.穆西米尼说:“本王赏你田地,牲口和房屋,从今起你就是楼兰人。”十几人的疏勒使团被晾在旁边,贾南双手叉腰看着安息人神情激动,入乡随俗弯腰行抚胸礼:“感谢楼兰国王的赏赐,成为楼兰人是我等毕生的荣幸!”
“国王!”看守大门的卫兵进来说:“米兰城总督来了,貌似又有命案!”话音刚落,米兰城总督迪力木拉提冒冒失失地出现在陀阇迦眼前:“尊贵的国王。米兰城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艾伯不拉一家三口人都被杀死了。就在昨晚!”
“这,这,”陀阇迦像个陀螺似团团转,米兰城发生命案,必须得去查看,但疏勒使者也得接待,咳,简直分身乏术!“贵使,非常抱歉。本王待办事宜太多实在抽不开身,你等暂且去驿站歇息,粟特人之事,待本王空闲再慢慢探讨如何?”贾南悻悻然地哼一声,这时麦尔瓦依提汗大摇大摆走进来,主动包揽任务:“国王,接待贵使的任务就交于卑职吧。你尽管放心地去米兰城查案。”
陀阇迦很高兴,心想来得真是时候:“你代本王向索芒亲王传话,让他负责赏赐安息使团的土地房屋和牲口的问题。”麦尔瓦依提汗弯腰行礼,说是,陀阇迦接着又说一具匪夷所思的话:“本王昨晚做了一个梦,天香长公主写信回来报平安了。你多多留意着点,待收到她的信以后速告本王。”
米兰城,吐火罗语意为“白色之城”。位于楼兰国都东部,五十里左右。它拥有祥和的氛围,安静的街道。清澈的湖水,它坐落在黄沙戈壁中却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有着“圣城”的美誉。城内所有建筑物都以白色大理石搭建而成,房屋的外墙也整齐地刷成白色,在清晨和黄昏时,阳光很容易将这座城邑渲染成金黄色,仿佛是的漠中的“黄金城”。
米兰城沿着美丽的拉吉普特湖而建,湖面平静,波光荡漾如大漠的明眸。又如剔透的珍珠。美景令这里的居民灵感迸发,修建了众多美轮美奂的佛寺、佛塔和雕塑——最大的安曼寺,外墙涂成纯洁的乳白色,寺内则是奢华的珠光宝气。不同颜色的琉璃宝石将阳光折射成不同的色彩,恍惚进入了梦幻世界。如今入冬时节刚刚下过一场雪。整个湖泊银装素裹,雪涌水凝,葱萃的苍松与洁白的雪被交相辉映构成一派宛若林海雪原的壮阔景色。
陀阇迦一行人乘坐马车在巷道间穿行。两边的房子错落有致,一家挨着一家,外墙都涂成白色,甚至连门口的台阶也涂成白色以及描绘各种精美繁复的图案来装饰。城内大部分居民都以捕鱼为生,喜欢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来交易,人们去理发铺理发,都不用给钱,直接用自己捕的鱼,种的小麦和香料等和理发师交换即可,因此这里盖房子成本低廉,女人做饭不用干木柴,而是用牛粪。
陀阇迦来到艾伯不拉家门口,迎面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儿。他们走进厅堂,首先看到倒在血泊里的老年男尸,迪力木拉提说他就是艾伯不拉。已经僵硬的脸上两眼圆睁、嘴巴微张,脸上满是怒气和不解。苏罗漓蹲下来查看,明显是被人用利器所杀死,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刀痕,咽喉被割断,血溅得满地都是。
陀阇迦自言自语说他是不是和什么人结仇了,迪力木拉提说卧房里还有两具尸体。他们又走进卧房,看见一男一女,女尸全身并无伤疤,只是面孔青紫,眼睛暴凸,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印痕,明显是被绳索紧勒窒息而死。再仔细看那男尸,陀阇迦心想自己方才在乘马车来的路上看过卷宗,艾伯不拉早年丧妻,家里有一个儿子叫作默迪,以捕鱼为生,默迪两年前娶了一个妻子叫梅拉。三人一直住在同一屋檐下。
按理说默迪一个渔民,每日风吹雨打应该皮肤黑糙,粗手大脚才对而这具男尸却长得细皮嫩肉丝毫没有渔民该有的模样。“陀阇迦认为自己受到愚弄,指着男尸,发怒责问迪力木拉提:“你说他是捕鱼的,本王看他倒像是一个吃鱼的!”苏罗漓再蹲下查看,发现这男尸全身上下没有丁点儿伤疤,只是脸色泛红,嘴鼻里有隐隐的血迹。
“不不。国王。”迪力木拉提解释说:“他不是艾伯不拉的儿子默迪。”“嗯?不是默迪?”古里甲觉得离奇古怪,惊诧地问:“那他是谁。”
迪力木拉提说卑职不知道。陀阇迦白了他一眼,交代热合曼:“让周边街坊邻居过来认认。”
楼兰国都北城区的驿站。“金黄的月牙儿升上牢兰海……”十六七岁的侍应端着精美的点心和奶茶,哼着歌儿走出灶房,却发现外面静得出奇,只有副指挥使一个人坐在一楼的食肆里剥食果仁。“疏勒使者呢?”他疑惑地问一句,麦尔瓦依提汗漫不经心地回答:“忙着去西城区找粟特人收集不公正待遇的罪证了。”
“副指挥使,”伯哈亦快步走进驿站,弯腰对麦尔瓦依提汗说:“笺摩那起了疑心。他今日一大早就找那个负责传话的家仆问话。”麦尔瓦依提汗问:“怎么说?”伯哈亦小声回答:“据那个家仆说是一个用布蒙着脸的人送的口信,他看不清楚脸。什么也不知道。”
麦尔瓦依提汗想了想,又问:“笺摩那,他现在在做什么。”伯哈亦说他去城外的兵营了,估计是指挥操练。麦尔瓦依提汗说好,你们给我盯紧了,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立刻回来向我禀告。”伯哈亦正色说你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人手盯着呢——————
护国大将军笺摩那管理之下的楼兰军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且具有很高的作战能力,当然强大的军队自然也离不开国家繁荣的经济作为后盾,楼兰兵役施行世袭制,普通人家的孩子根本无法从军。笺摩那一直非常自信,在楼兰军队的高涨士气鼓舞下,想要攻打周边国家并不成问题。
楼兰士兵的盔甲通常由带有铁链的半圆头盔,带四个板的胸甲,锁链衣,管状护臂组成。头盔是由青铜制成,它可以保护士兵的整个头部。两边的挡板可以折叠或者卸掉,胸甲的背板比前板高,通常有半圆形或三角形的顶部。腋下是有半圆形切口的侧板,胸甲内部采用皮革作为内衬,可以有效地抵挡弓箭的射击、剑或者长矛的直接击刺;使用的兵器有长剑,短剑和盾牌等,盾牌有圆形、椭圆形、矩形等形状是由三块木板粘合在一起,外部覆盖着皮革或者帆布。
从陀阇迦的祖父在位时。将士兵的服役年限从十年增加了至十六年,而陀阇迦一继位,又将士兵的服役期限再次增加到了二十年。服役期间,士兵享有国家发放的酬劳以及资金,如果能光荣退伍还可以分配到牲畜、土地、奴隶等资源。作为鼓励。服役期间,一名合格的士兵每个月可以领到二十至六十个银币,外加一大袋盐,军官每个月则可以领三百个银币和三大袋盐。按楼兰国内的物价情况,十五个银币可以买到整整一盎牛肉,可见在这个资源匮乏的沙漠国度,如此待遇已经算非常不错了。退伍后,罗马士兵还会得到三千铜币和一块农田,此外战争时期俘获来的奴隶和战利品都可以出售或者占为己有,尤其在每一次新王掌权时,士兵都会获得更丰厚的补偿。
和平时期,楼兰士兵通常会参与工事修建、道路铺设以及充当“禁卫”角色——也就是那些负责每日在城里奔走巡视,维护安定的家伙,不过不能称为士兵了,称为“卫兵”。楼兰的士兵分为三等,一等兵的收入最高且装备最全,号称宫廷内卫或“贵族战士”。直接为楼兰王服务,传达重要信息并保卫宫殿。二等兵是负责巡城的卫兵,三等兵为作战骑兵,他们全都归属军事贵族管理,三等之间经常因为各种原因互相调换,所以楼兰王另设的亲信太阳武士就是作为针对他们的制衡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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