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我的王叔!”黎帕那目光一撇终于看见自己今晚来拜访的目标人物,被晾在旁边的童格罗迦,笑容满面地跑到他面前,弯腰行礼,嘴甜道:“多日未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神采焕发,红光满面哈。”
“嗨,公主过奖。”童格罗迦谦逊道:“总是为家务事操心,整个人弄得一团污糟,何来神采焕发之说?”“王叔谦虚了。”黎帕那瞅中他背后的空位,故意从他面前走过然后理所当然地在他方才坐过的位置,即安归的对面坐下来故意装作没看见这个人,只顾着一本正经地和王叔甘愿:“ 你身边有尉屠耆陪伴,我知道他孝顺,功劳不小。王叔你教子有方。”“想想我出门这么长时间其实心里也不放心我父王。”
“难为公主对王兄如此上心。”童格罗迦由衷地说:“年纪轻轻,勇于冒险,担下斩杀黑佛为民除害的大任,王兄对你日夜挂怀,我对你同样也是日夜挂怀。”
“王叔的挂怀,我铭记于心。”黎帕那拿起壶子自己给自己倒一杯奶茶, 冷不丁话锋一转:“不知王妃近来可好?”童格罗迦说好,非常好,黎帕那又说:“我很久没看见她了,所以特别想念她。王叔?”“好好好。快。伯金。”童格罗迦听出了他的好侄女的话外之音,连忙交代老仆:“去把王妃叫来。”
黎帕那放下茶壶,故意抬起眼皮装作直到现在才发现坐在对面的安归,惊诧道:“诶呀原来安归兄也在这里啊呵呵呵呵呵,非常不好意思,稳坐如山,雷打不动,我还以为是谁吃饱了撑着的搬来一个假人在这里占位子。真的非常不好意思。”这番挑衅意味十足的话,安归倒是能从容应对:“王妹的眼皮子才是高呢,进来这么久才看得见我。”
“安归。”童格罗迦斥责道:“嫡公主亦是家里的贵客,为何无动于衷?太失礼了!”黎帕那哎一声,挥挥手表示“免礼”,“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吧。”“罢罢罢。”
“王妃!王妃!”伯金赶到玛雅王妃寝宫时看见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涂抹羊胎油。“天香长公主来了。现在在亲王那边,指名道姓要见你。”“噼啪”毫无防备的玛雅脸色顿时脸色微变,手一抖差点将盛羊胎油的小圆罐子摔破。
“王妃。”舍缇无可奈何道:“嫡公主都点名要见你了,推脱是不行的。”“她,她,”玛雅心惊肉跳,说话声音都变得结巴:“她才斩了黑佛的人头就跑来指名要见我……什么意思?是不是威胁我?”
“这,这,去了才知道啊。”
“王妃,快去吧。”伯金催促道:“亲王他们在等着呢。”“我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玛雅在女官和老仆的陪同下战战兢兢来到童格罗漓寝宫门前听见虚掩门缝里飘出一阵熟悉的说话声:“城里到处在传流言蜚语,说什么希望我死在外面,回不来最好,对吧。”
“不不不,”童格罗迦忙说:“不知道是那个过得不耐烦的在暗中搞鬼,如果被抓到肯定割掉他的臭舌头!”“哼,”黎帕那嘲讽道:“我在楼兰生活这么多年,什么流言蜚语都听过,可就是没见过哪个是被抓了割舌头的。”
“啊哟,玛雅王妃!”她看见玛雅被女官搀扶着小心翼翼走进来,立马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多日未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丽优雅啊。”“公主万安。”玛雅弯腰行礼并且谨慎地低声下气地问安。
黎怕那说:“免礼免礼,我们都快是一家人了吧,用不着太见外。王妃,你是王叔的妻子论起辈分,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叔母呢?”
“是是是。”玛雅为避免再次惹出事端,心想无论她说什么只能跟着附和,“你是童格罗迦的侄女当然也是我的侄女,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
“王妃,我外出这么多日,非常非常想念你呀。”“我也想念公主你。” “我方才还和王叔他们说呢,这城里近来流言满天飞,某些人盼望我回不来,呵呵,结果我偏偏却回来了。”“那么某些人看见应该会不高兴吧?”“公主你是福大命大,佛祖保佑,肯定能平安回来,我每日都在默默为公主祈祷呢。”玛雅边说边看着黎帕那的脸孔,虽然明着笑容满面,但其眼神里却隐隐透着一股骇人的阴鸷.....“噢,是吗?非常感谢王妃的诚意啦。”
“公主。”苏兰基这时寻过来弯腰行礼:“国王找你回去,有要事商议。”“我还没玩够呢。”黎帕那迅速变脸,收回阴鸷的目光,换上一脸孩子气,不满地撒娇道:“什么要事啊,不就安置那些难民吗?他自己找格奈乌斯城总督过来议就是了。”“不是那事,公主。”苏兰基走近她轻声道:“我们吐火罗人传统的花洒节到了。按照惯例花洒节之前几日要举办牢兰祭。”
“楼兰国都就这么大,容不下太多人。”陀阇迦把盖尤斯传到寝宫面谈:“天香长公主带回来的这些难民就安置在格奈乌斯城吧。”“好好好。”盖尤斯忙说:“卑职这就连夜启程带他们去,反正路程也不远。”“但是有一点。你听给本王好。”陀阇迦脸色有些阴沉:“擦亮眼睛别再让那些什么乌七八糟的邪教传进来蛊惑民心。”
“国王。”侍卫进来禀告:“外面来了一个人,就是嫡公主带回来的,说是有要事和你禀告。”“噢?”陀阇迦说:“快让他进来。”
盖尤斯转身看见侍卫领进来一个衣袍比较破旧的红发男人走到陀阇迦面前弯腰行礼:“国王万安。”陀阇迦问他:“你有什么要事要和本王说?”“诶呀,国王, 可不得了了。草民要说的这件事情关乎楼兰的护国大将军......”红发男人一脸焦急地说:“他和黑佛曾经订下密约,要出卖楼兰呢!”“什么?!”这个消息简直像晴天霹雳般,把楼兰王惊呆了。
“说,说清楚。”楼兰王发抖得厉害的手指着他:“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红发男人被响马帮俘虏后被关在伊吾卢的爪牙额日敦巴日的碉堡里做苦力。有一日晚上,他睡到半夜醒来,无意听见两个漠匪在外面谈话。“大当家这次攻打楼兰失败,其实是故意,完全是大当家的意思,你可知道?”
“当真?”
“我曾经看到大当家一个人骑着马来到碉堡,还也有两个身份不明的人骑马过来,跟大当家的秘密谈了好半天话才回去。听说那两人就是楼兰那个大将军派来的,他已经跟大当家顶下密约,眼看大事就要成功啦……”
陀阇迦眼睛眨巴眨巴认真听着,这时候又有第二个侍卫进来禀告,“国王。”估计是发觉国王脸色不太好的缘故下意识地小声说:“护国大将军回来了。”“好。”陀阇迦转身回到地台坐下:“让他进来。”“国王。”红发男人似是心虚有意回避,忙说:“他回来了,我这个揭发者不方便和他见面,所以请求允许我回避。”
陀阇迦阴沉着脸,点头允诺,“你们全都下去。”
“国王。”很快,风尘仆仆的笺摩那走进国王寝宫,正要弯腰行礼,说明黑佛等人已经潜逃不知所踪,没想到陀阇迦脸色一变,大吼一声:“来人,把这个目无王法胆大包天的罪臣给本王拿下!”早已埋伏在寝宫院子里的太阳武士蜂拥而入瞬间将笺摩那绑了个严严实实.....
“老夫人,老夫人!”塔伊布惊慌失措地跑进诺娅的卧房报信:“不好了,不好了!大将军他,他,他,被太阳武士逮捕了!”“国王说他涉嫌谋反,已经被打进大牢了!”
“啊,这,这,这。”次日王亲国戚大臣官员们应召来到阖宫,坐在王椅上的陀阇迦让他们看那只被太阳武士发现并冷冻保存许久的谋反罪证——— 肚皮上写有楼兰国王名字的死鹿,他们围在死鹿旁边,有的指指点点,有的膛目结舌,有的默不作声:“......”还有的,例如和护国大将军是姻亲的童格罗迦。惊出一身冷汗,躲在人群里大气也不敢出。
“别害怕嘛,童格罗迦。”索芒再旁边见状好言安慰道:“你都快要和国王结亲了,这件事情,国王心知肚明,和你完全没关系。”童格罗迦叫苦道:“我家里还有一个要命婆娘呢。”
“国王。”扎马勒率先站出来说话:“自古以来,这起兵谋反的原因无非是君主残暴不仁让百姓苦不堪言,希望能够取而代之,还百姓安宁的生活。” “怎么?”陀阇迦吼道:“你在诋毁本王嘛?”“本王在位这么多年, 每日兢兢业业,过的是宵衣旰食。你们全都眼瞎了吗?!”
“国王。”扎马勒忙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嘛。”“哼。”托阇迦冷冷地说:“ 本王也许谈不上仁义贤明,但至少让楼兰百姓安居乐业,他笺摩那为何谋反?他的所作所为,暴露了长期起来不可告人的野心!”“你们给我听好了。从今日开始楼兰的军队要好好整顿整顿!”
索芒问:“那国王打算怎么个整顿法?”陀阇迦说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果然半响过后国相古里甲带着楼兰王诏书来到城外兵营,向守城都尉热合以及全体将士宣读:“护国大将军涉嫌谋反,已被国王革去官职。从今日起没有战事的时候,由下级将领带领士兵训练。只有到了作战的时候。将军才会统帅大军协调做战。若无没有龙符和国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肆意妄为,否则格杀勿论。”而宣读的同时太阳武士分为两路,一路带着诏书冲入将军府,宣布从今日起罪臣笺摩那的家眷的安危 由国王全权负责。另一路则进入童格罗迦亲王宫邸毫不客气地向玛雅王妃传话:“国王知道王妃的身体抱恙,出于对王室女眷的关心,从今日起,王妃尽管呆在宫邸里面养病,若有什么需要的,说一声便是,若需要出门必须得奏报国王批准。”
“父王操劳国事,辛苦了。”黎帕那哼着欢快的歌儿,来到国王寝宫做了许多精致好吃的点心,都是按照粟特人传统口味制作,原料为牛乳、酥油、面粉和大量的糖。这些点心,陀阇迦在巴赛木老爷家里躲藏时吃了不少,味道不错,就是非常非常甜腻,好像糖是不用钱似的。粟特人认为没有甜点的婚礼或者节庆都是不完整的所以无论是庆祝盛大的节日还是邀请客人到家里做客,都必须准备各种甜点。陀阇迦通过阅读书卷得知在拜火教视牛乳制品、糖和酥油为圣洁的食物,每个人都可以食用,甚至被供奉给神灵。总而言之在粟特人看来请吃甜点或者送人甜点都有美好的寓意。黎帕那从托盘里拿起一块焦糖色的圆递给他:“这叫做玫瑰果,你肯定没吃过。”
“呵呵呵,好好,那我就尝尝。”坐对面的陀阇迦喜笑颜开,心想这个孩子真是贴心,令人感动!玫瑰果的制作并不复杂:首先用小火将牛奶中大部分的水分煮干得到固体酪浆;然后把酪浆和面粉按比例搅拌,搓成小球状后下锅油炸;最后,待炸好的果子放凉,把它们泡在由玫瑰水、 豆茜、 红花等制成的糖浆里即成。陀阇迦咬了一口,依然很甜腻,“噢,对了。”“我要和你说说。”“虽然罪臣已经被我革职打下大牢但是我认为还是有许多事情要做。”
黎帕那悠然道:“罪臣打入大牢,其家眷也被你控制了,你还想做什么?”
“我要找个空闲和热合曼坐下来好好谈一谈。”陀阇迦吃完玫瑰果,微微眯起眼睛,一只手握拳,击打另一只手的掌心。黎帕那说你怕他报仇? 陀阇迦沉思说笺摩那对他有栽培之恩,他就算不敢报仇,肯定也会对本王有怨言所以本王必须找他谈。“我决定在军队里面安排监军。即是最为信任的心腹,监督军中动态。一方面观察将军的动态;另一方面可以伺机打探将军和士兵有无谋反的意向。他们会不定时将打探的情报秘密送回朝廷。如果发现将军有谋反之意,可以先斩后奏。”
哼,终于铲除了心腹大患。感觉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浑身前所未有的轻松!黎帕那甩着手得意洋洋回到寝宫,刚进门就听见吾日耶提说:“索芒亲王来了。在院子里等你呢。”
黎帕那走进桃金娘宫院看见索芒坐在树下恭候,不等她发话:“你这游戏玩大了吧。” 他看见她若无其事地走到身后停下,继续说:“我不懂得你在说什么。游戏。什么游戏?”“ 还和我装傻?”索芒表情很严肃,侧过脸用余光看她直接把话挑明:“你带回来这个黑佛的人头根本不是新鲜的,皮肉已经干瘪了,说明已经砍下来很久。然而前不久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自称叫黑佛的.....公主啊。你骗得了别人,但是骗不了我。”'说吧。你出去‘办大事这么久,当真是一直都躲在伊吾卢?你说你猜测黑佛会重新打回来,有什么依据?或者说,谁谁在和你通风报信?’'
黎帕那哑口无言,心想舅父果然厉害,一眼就看穿破绽。好吧,既然看穿就没必要隐瞒,彼此打开天窗说亮话:“实话告诉你吧。黑佛早就被我杀了。为了取得他的人头,我从伊吾卢,松树塘,星星峡到黑戈壁一路端掉黑佛的眼线和据点。那些难民都是我在黑戈壁解救出来的。”
“如此说来。前不久那个和护国大将军对打的假黑佛,你是故意设的圈套。”
"是。"
“昨晚那个跑到国王面前告状的小子也是你事先安排的吧。”
“是我。”
“你真是胆大包天。比你母后更甚!”
“怎么了?难道今日舅父来这里是为替那个罪臣求情的?”
“不是替罪臣求情。我知道你对罪臣有一些误解,所以今日特意来和你解释一下。你父王那个老狐狸,以前因为忌惮匈奴,对匈奴夫人的所作所为是正义只眼闭只眼。所以说你母后受到匈奴夫人打压, 老狐狸并非完全一无所知。你母后去世后他其实也有几分疑心,只不过是不敢相信匈奴夫人会如此丧心病狂,连你也不肯放过。”
“直到你把汉人带出白龙堆那段时日,他突然得到你母后的托梦,才派笺摩那去找你。咳咳咳,笺摩那这个人,就是愚忠。他以为他是忠臣,其实他在国王眼里是个大奸臣。”
“那好了嘛,既然是一个奸臣,你还和我解释什么?他如果没有私心,为什么迟迟不告诉父王?!”
“他虽然没有告诉你父王,但是他,还有我们,都在暗中派人保护你.....否则,你知不知道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有多么严重?换作寻常人,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他没有告诉父王却私下保护我这岂不是更加可疑?"黎帕那正说着看见侍卫走进来:“公主,外面来了一个粟特人,急急火火的怕是有什么急事。”黎帕那说让他进来,结果发现侍卫带进来的是伊玛姆:“公主,公主,不得了了!外面又有流言,说什么黑佛根本没死。”
“不可能。”黎帕那修眉一挑,惊诧道:“我明明砍了他的头,你们都看见了。”“流言说死的是替身, 真正的黑佛早就骑马跑回匈奴去了。”“另外还有流言说黑佛会复活,留着他的头一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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