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珈摩很快停止了哭泣。静静地躺在母亲怀里。“王姐,坐吧。”黎帕那抱着毗纳耶迦和海珑麟入坐地台并招呼其喝茶吃点心。“最近过得如何?安归应该不会找你麻烦了吧。”
黎帕那边说边拿起一块老虎形状的点心喂毗纳耶迦吃。“表面上是。”海珑麟自己拎起长颈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人哪,经历事情多了,开始学乖了。”
“学乖?”
兰娜在旁边轻轻拍着爱子,听见海珑麟这样说:“自从有了毗纳耶迦,他对我的态度不像以前那么冷淡,几乎没再争吵过。她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沙棘果:“倒是最近一听说笺摩那被释放,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整日对我笑脸相迎还嘘寒问暖。哼,假得很。王妹你是聪明人,肯定懂得其中的猫腻吧。”
毗纳耶迦很快吃完了一块点心,蓝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点心盘,“咿咿呀呀”地叫着大概是还想再吃一块,黎帕那先细心地用丝卷擦掉他的小嘴上的碎屑然后再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喂他:“这是奶油馅的,喜欢吃吧?”停顿片刻,“既然这样,王姐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驴下坡,好好过日子。”
海珑麟看着儿子津津有味地咀嚼点心,小腮帮鼓鼓的,模样甚是可爱,她却似乎有些心事。“我就是觉得不安。”
“不安。有什么不安的?”
“你知道的,安归表面上对我好,其实是暗中酝酿,要抓我的把柄。”
黎帕那摸了摸毗纳耶迦的头发,抬头看着海珑麟:“你是担心那个人又来骚扰你?”
“王妹。”海珑麟捂着心口,把声音尽量压得很低,不过旁边的兰娜,吾日耶提和薇迪雅等人依然听得很清楚。“不瞒你说……我总是怀疑有谁在暗中算计我,陷害我。真的,我早就有这种怀疑了。”
“……”
“以前不觉得。就是自从,我和赖丹分道扬镳回到楼兰以后……总感觉身边的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海珑麟终于和胞妹说出了掏心窝的话:“父王在阳关被绑一事,我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可偏偏有人污蔑是我和笺摩那暗中合谋搞鬼所致。祖母还相信了。害得我……”
“王姐。”黎帕那想起那次海珑麟下棋赢了自己,得意忘形之下借宿巴塞木府邸结果被掐脖子的糗事,“我相信你不会。可你也不该在风口浪尖上说父王坏话。宫里早就有人阴谋抓住你跟父王不和的契机大做文章了!”
“哼。”海珑麟把所有的怨气统统撒在笺摩那身上,狠狠拍着桌子当众破口大骂:“全是这个笺摩那,害我不浅。”“他明明知道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还不避嫌,三番两次拖累我,一个堂堂八尺男儿如此道貌岸然,卑鄙无耻!”
“拉努尔夫,你快给我从实招来,那些偷走的财宝,都藏哪里去啦?”
“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是你们要抓的【大盗贼】。”拉努尔夫矢口否认。
“好。”费塔哈断然下令:“兄弟们,给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上鞭刑架,给我重打二十鞭!”
“二十鞭?”一个狱卒嘟哝道:“万一把人打死了,还怎么找失窃财宝的下落?”“你小子废话什么,给我打!”费塔哈怒吼道。
狱卒们立即围上来,把拉努尔夫绑上绞刑架,挥鞭就打。“啪啪啪”然而奇怪的是,鞭子打下去,仿佛落在一堆牛皮上面,连带刺的鞭子都要蹦起来好高,震得人双手发麻!!
拉努尔夫却哼都没哼一声,浑身没有一处伤痕。费塔哈见状大怒:“上木板!”
狱卒们在将拉努尔夫膝盖置于木板间在施刑时会不断旋紧铁刺,企图夹碎其膝盖,可奇怪的是只见木板慢慢收紧,拉努尔夫却还是一声不吭!
狱卒们用足力气,憋得脸色通红,那木板像夹住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只能夹住一层皮,不得不作罢。
费塔哈见状气得暴跳如雷,想用刀把这个怪人的头给斩了,又怕他真是【大盗贼】,那些大臣和大贵族们失窃的金银珠宝岂不没有了着落。反正“猛虎入笼,死活由我”,于是喝令:“将这个怪东西重镣重铐收监!”
黎帕那正和海珑麟聊着天,突然听见达乌德说典狱长来了,“让他进来吧。”
“公主,公主,不得了了!”费塔哈一进门就把怪事告知黎帕那:“那小子是不是懂得什么邪门秘术,多厉害的刑具也伤不了他!”
“噢?有这样的事?”
话说拉努尔夫被用刑时候关进牢里,除了吃饭,整日不言不语,低着头,仿佛思考着什么……这日,他突然开口对一个名叫霍巴特的狱卒说道:“我偷过东西!”霍巴特一听,惊喜万分:“你愿意招了?”
“可是,我并非【大盗贼】。”
霍巴特仔细看看,此人眉清目秀,样子和善,倒也不像【大盗贼】。
“你是谁?——”
拉努尔夫说道:“先别管我姓甚名谁,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于你不知你是否愿意帮忙?”
“怎么,想叫我把你放了?”
“不,兄弟我怎能做出此等连累大哥你的事来。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逃走的可能了,但是我有不少财宝,藏在阿拉贡南村佛塔前的三棵树下面,如今没有什么用处了,你可以到哪里把它取出来。”
霍巴特心想阿拉贡南村离国都可不近,光是骑马来回就要一整日,财宝藏在哪里,这拉努尔夫莫非想戏弄我。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你藏有这么多银两还去当贼?”
“不要疑心。反正你只管去那佛塔第九层上年,西面塔洞里有一块大砖能松动,拿去打砖,里面就是财宝。”
霍巴特听了既高兴又怀疑,然而禁不住财宝的诱惑,第二天找了个借口休假去了国都南面试阿拉贡南村。按照拉努尔夫所说果然得到了财宝,心中欣喜不已。他买了许多好酒好肉,悄悄地带进监狱,让拉努尔夫吃个痛快。
过了几日,拉努尔夫又对他说道:“我还有一罐黄金,掩藏在都城中央那座桥边的大石头水底下,你去取出来用吧!”霍巴特又犯难了:“那个地方人多眼杂,不好取啊!”
拉努尔夫叹口气,不无同情地说道:“难得有你这样的老实人!你只要叫家里人,用箩筐装满脏衣服到桥下去洗,趁人不注意把瓦罐从水里取出来,然后放进箩筐里,再用衣服盖好,抬回家去就行了。”
霍巴特听从拉努尔夫所说的话,叫母亲和妻子去桥边洗衣服,果然得到了黄金。于是他又买了好多酒肉慰劳拉努尔夫。
几日后的夜里,二更时分,拉努尔夫轻声叫唤着霍巴特:“大哥、大哥……”狱卒睡梦中听到拉努尔夫在喊他,以为又要叫去什么地方取金银财宝忙问:“又叫我去?——”
“烦劳你帮个忙。”
“兄弟有什么难处,只管直说,大哥我一定尽力办到!”
“我想出去一会儿,四更过了就回来。”
狱卒一听,断然拒绝:“不,不行!别的事都可以帮忙唯独这不行。放你出去,我可要掉脑袋的呀!”
“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连累你。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你以后肯定会懊悔莫及的!”
霍巴特思前想后,看到前两次拉努尔夫没有失信,给了自己这么多金银于是便答应了。他打开牢门为拉努尔夫解下镣铐,只见拉努尔夫紧了紧浑身衣服悄悄来到墙根下,身子轻轻往上一纵便跃上了屋顶,再轻轻一翻已蹿上了牢墙眨眼工夫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然而拉努尔夫刚一走,霍巴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如果他此去不返如何向典狱长交代?……他伏在窗口桌上,眼巴巴地望着外面一片漆黑,忐忑不安……三更过了。
四更已到。仍然不见拉努尔夫踪影,霍巴特更加焦躁不安,坐立难宁。他想到丢了囚犯,国王肯定要拿自己开刀以示惩戒,与家人阴阳两隔,到那时金银再多又有什么用?……他用拳猛击自己脑门:“好糊涂啊!”正在这时忽听得房檐瓦片上传来了声响,不一会有个黑影从上面倏忽飘落下来,跨进门口:“大哥,久等了!”
霍巴特一看,正是拉努尔夫,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于是重新把拉努尔夫关进牢里。
但天刚亮的时候,索芒亲王的管家进宫投案,说:“昨日夜里三更时分,亲王府邸被盗丢了财物,那个偷东西的人在院门上写了三个字【大盗贼】!”
尚蒙在鼓里的费塔哈拍拍脑门:“啊呀呀,差点儿判错了那个案子,难怪那个贼始终不肯承认是【大盗贼】,真正的【大盗贼】还逍遥法外……”当即上书国王,命狱卒把拉努尔夫给放了。
霍巴特回到家里,妻子一脸惊喜地告诉他:“昨夜三更过后朦胧中我听见敲门的声音以为是你回来了,急忙起来开门,只见一个人把两个布袋子塞进门来,转身就走,我就把袋子藏了起来。”
霍巴特拿出布袋子一看,当即惊得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里面装的全是寻常人用不起的昂贵金银器具,他这才明白,昨晚拉努尔夫去偷索芒亲王宫邸的财宝而且此人真是【大盗贼】!!他还没有来得及擦掉脸上的涔涔冷汗,更加不妙的事情发生了——“有人在家吗?”热心肠的好邻居德玛克,领着守城都尉热合曼和一众士兵大大咧咧地闯进来:“昨夜我去茅厕,无意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可疑的人在敲你家的门……可能是贼。听说最近城里经常闹贼,所以我就去向国王报案了。你们家里可有丢失什么东西吗?”
诶哟,德玛克,我的好邻居,你怎么这么热心肠啊……霍巴特感觉天旋地转……还没回过神来就在热合曼的怒吼声中被士兵抓进了牢狱,绑上鞭刑架。行刑!
“啪!啪!啪”
“哇哇哇!亲王,大人,饶命啊!”
“混账,你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有脸求饶!!”昔日的同僚怒气冲冲边大吼着边挥起鞭子啪啪啪严刑逼供:“说,你收了大盗贼多少贿赂?”
索芒伙同好外甥黎帕那两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边喝奶茶边监督行刑,他们身后的国相古里甲则双手背后,一脸懊恼地来回踱步,因为愚蠢的错误放走大盗贼,国王在宫里大发雷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而作为第二大祸首难辞其咎的费塔哈则蹲在角落里,热合曼劈头盖脸的责骂声不断,双手抱着头像一副无脸面对大众的样子。
管家清点赃物,确认宫邸失窃的东西全都在,“打,打,打,狠狠地打!”他怒不可遏地冲到鞭刑架旁边吼道:“全是这个贪婪又愚蠢的东西惹的货!”
“事情都这样了。”索芒放下茶碗,慢条斯理道:“打死他也无济于事。”
“亲王。”热合曼停止责骂费塔哈转而冲到索芒旁边:“这个【大盗贼】手段高明又狡猾如狐,非同寻常的盗贼,绝对不可以轻易放过,否则整个国都被他掏光都不一定!”
“傻子。”黎帕那说:“被抓第一回都有本事逃出去,他还会让我们抓第二回吗?”热合曼卡壳片刻气哼哼道“抓不了也得想办法抓啊,人总是有弱点的,对不对?”
“你和他没有交过手?都尉。”古里甲忍不住说:“你怎么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
“盗贼嘛。”黎帕那神情淡然,微微一笑说:“自然是有一个最大的弱点,贪财。”她让狱卒住手:“得得,住手吧。饶他一回。”
“嗯?”众人很是惊讶,尤其费塔哈,突然跳起来跑到她面前,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公主,你是不是有主意了?能够抓住那个该死的可恶的狡猾的大盗贼?”
“呵呵。”黎帕那伸出涂着鲜艳蔻丹的玉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不用太过自责。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吃喝就吃喝。”
“终于回来啦。嗯,那是什么?”从采邑办完事回来的尉屠耆疲惫地踏进公主府却无意抬头,赫然看见一个年纪相仿的男青年张开双臂悬浮在空中,差点没把吓破胆,还以为是太劳累生成的幻觉随□□院里隐隐响起猫儿尖利的叫声:“喵!”眨眼间的功夫,男青年已经缓缓降落至地面。
“这是谁呀?”尉屠耆寻过去,看见府上的仆从都聚集水池旁边,吹着口哨为那个陌生的男青年叫好。“王子,你回来了。”兰娜也在那里看热闹,她看见尉屠耆便抱着爱子走过去:“毗珈摩……父亲回来了噢。”
好几日未见,尉屠耆自然满心欢喜,他微微掀开褓布,看着睁着一双美丽蓝眼睛凝视天空的儿子,父爱满满:“毗珈摩。”伸手轻轻捏他的小脸蛋儿。兰娜说我抱他出来晒晒太阳正好撞见新来的仆人在表演悬浮术。
“新来的仆人?”
“噢。”麦蒙解释说:“国王特意赏给小王子一头羊作为礼物,可府上缺少一个剪羊毛的,达乌德就在外面找来了一个。”“绛槟快过来,给王子行礼。”
“王子。”绛槟走到尉屠耆面前,弯腰行礼,文质彬彬。“你怎么懂得悬浮术?”尉屠耆好奇地询问。
“我们龟兹的高僧都会这个。”绛槟得意洋洋地回答。尉屠耆听他的口音确信是龟兹人无疑,更加好奇:“是吗?”
绛槟说龟兹佛窟收藏的身毒佛经里面早有记载:很多很多年前,佛教高僧们就能毫不费力地飞向天空,他们将空中所看到的景色,绘成巨画,有胡杨,河流,牲口和民宅……千真万确!
“没听说过。”尉屠耆觉得玄乎:“我们楼兰为什么……”“哎,黎帕那呢?”兰娜说公主出门了。听闻宫里又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
“典狱长失误放走了【大盗贼】,国王在宫里发怒呢。”
“费塔哈,蠢东西。”陀阇迦背着手在寝宫里面来回踱步,怒火难消,骂声不止:“既然是他放的人,他就要负责抓回来,否则本王和他没完,没完!”
“不要责怪别人了。”门廊外传来宝贝女儿的声音:“你自己就没有一点责任!”陀阇迦蓦地回头,“孩子,你回来了?”
“是谁签署赦免令?是谁听下属唬弄?自己也不不动动脑子,不去亲自核实,”黎帕那训斥说:“你才是一个大笑话!”
“现在说这些无济于事。”陀阇迦无可奈何道:“想法子抓住他。”“抓不住了!”黎帕那说:“那样猴精的人不会上当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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