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同室操戈(07)十日国王

“王子。”尉屠耆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对付这些可怕的蝙蝠,突围出去,总不可能被困死在这里吧,突然听见艾葳蕤在耳边说话,而且说得很大声:“公主被我杀了……楼兰少了一个祸害,对不对?”

“你!”尉屠耆感到一股腾腾火气猛然上冲至脑门,不过他没来得及思索如何处置这个叛主的东西“咯咯咯,”树林里再次响起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孩童笑声:“咯咯咯!”其实他不知道——艾葳蕤是故意而为之。

艾葳蕤趁尉屠耆不留神,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匕首,运用以前在巴塞木老爷府邸里偷学到的秘术仰手用力一挥,“嗖!”匕首从她手中直直飞了出去,如同一道冷光穿过树林……

笑声蓦地消失了。远处树丛里传来闷闷地惨叫声。

尉屠耆站起来,借着月光眺望,隐约看见一个矮小的影子踉踉跄跄从树丛里钻出来。

匕首插在其左胸上。自作孽不可活。那些养不熟的,闻到血腥味就翻脸不认主的蝙蝠扑腾下来,低头咬在其喉咙上……其口中大片大片鲜血流出来,很快就到底断气了……

天香长公主“突然暴死”,楼兰王室再次掀起血雨腥风。得以重新掌权的加拉瓦更是得意忘形,屁股还没把王椅坐热就迫不及待干出两件大事,一是下令驱逐粟特人,二是派兵劫杀过境楼兰的汉朝商队。

他们先挖坑,深度约为三四尺,把俘获的绳索绑着的汉人扔进坑里,然后快速填土,面对个别破口大骂者,直接抽出长刀,劈砍其头部,眼看血液迸溅的惨状,皆哈哈大笑,以此作乐……劫杀仅仅维持了两日,加拉瓦肆意妄为,无疑给楼兰国运埋下了祸根……当然他也没有得意太久,在继位第十日的深夜里一场酝酿已久的宫廷政变蓄势待发———

加拉瓦到死也没有想到他恨不得啃其骨食其肉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死。恰恰相反,他落入了她设好的圈套之中。反正已经杀了继母再弑掉一个胞弟又何妨?王室斗争从来都是无情的可怕的,充满了血腥……

新王继位第十日。深夜,楼兰王宫内冷风瑟瑟,大理石台阶上寒霜冷冷。国王寝宫的宫墙下有十几个人影如铁一般凝固着,静静地等待着寝宫内灯火熄灭的一刻。

“哒哒,哒哒哒。”窗口传来轻轻的叩击声。这是事先约好的信号。那十几个人影仿佛被解除了定身诀一般瞬间活动起来,排着队向寝宫内走去,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虽然轻微,但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听起来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惊心动魄。

楼兰历史上犯罪级别“最高”的一起谋杀案即将发生,由十六个粟特士兵组成的杀手团队要杀的人只有一个——新王加拉瓦。

他们用天香长公主赐予的符命迫使宫人打开宫门,直冲到新王的寝宫外面。躺在床榻上还没入睡的加拉瓦听见异响,立马跳起来大声喝问:“谁!”

众人心怀鬼胎,一下子都不敢动。为首的达尔西咬牙切齿低吼:“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还害怕什么?!他不死我们就没有活路了!勇士就全部给我冲进去!”于是诸位一起破门而入。……加拉瓦看着这群气势汹汹的粟特士兵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去拿平时放在床上的佩刀,没想到早已被事先买通的侍卫偷偷藏起。“你们要干什么?造反不成!”

“对!造反!你这个暴君,我们要砍下你的头颅来祭奠那些死去的同胞!来呀——”怒不可遏的众人乱刀齐下……在位仅仅十日的加拉瓦就此死去。成为楼兰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国王……

丝路所经之地,大多是漠游牧民族掌控区域,故而盗贼团伙劫掠来往商旅的事件多有发生……傅介子没从军前就屡屡耳闻在边界,这些游牧民族非常的凶残,擅长骑射,非常的贪婪,有的更是以劫掠过往商品为生。

不仅如此,普通百姓是因时局动荡,官府**,不堪暴政重赋,或遇疾疫灾荒之年,生活窘迫被迫当起盗贼以维持生计。丝路上盗贼团伙也非常之多,且团伙规模大小不一。另外还有许多匈奴部落首领派遣的响马帮,这些响马帮有时是为了打击政敌,有时是为了阻止敌对政权之间互通信息并劫取重要情报,大肆掠夺来往的贡使胡商,更多是为了获得暴利。

孛日帖赤那——匈奴萨楚日部首领。查干巴日——匈奴犁污部首领。两部加起来共几千来人,草原土生土长,凶残强悍。数次骚扰汉朝边境,劫掠人口。

这日夜晚,孛日帖赤那亲自带领人马杀气腾腾地向敦煌郡扑来,冒充运送粮草的汉朝官兵骗开城门,当守门兵士开门后发现是匈奴人方知上当但为时已晚……匈奴人不等他呼叫就直接一刀劈下他的头颅,然后大举攻入郡里大肆烧杀………

冲天的火光把郡内百姓都惊动了,到处大喊:“匈奴人来了!杀人放火了!”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人,惊慌失措,但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开始恐惧害怕,到处乱跑乱窜……由于匈奴人攻杀猛烈且武艺高强,毫无防备的敦煌驻军一时无法应付,伤亡惨重……

“杀,给我杀!”杀红了眼的孛日帖赤那骑在马背上挥刀大吼,抢劫妇孺财物,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霎时整个敦煌郡成了一个火的海洋,到处都是浓烟滚滚,哭声、喊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让人惨不忍睹!匈奴人看见男人就杀,看见妇孺就抢,直接扔在马车上。其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的匈奴士兵眨眼就刺死十几个无辜的汉朝百姓……匈奴人疯狂把大半个敦煌郡洗劫后,还残忍绑走100多个人丁。

说来也巧,真的是无巧不成书!敦煌郡守严德之母也被匈奴人抢走了,情急之下的严德发誓复仇,只要是匈奴军队就带兵展开疯狂的绞杀围攻……这下子,萨楚日、犁污二部算是遭殃了,开始四处逃窜。

孛日帖赤那无可奈何之下,带着他的部下逃回漠北草原。这样一来,自顾不暇的匈奴人连自己都吃不上饭了,哪里还顾及俘虏们的死活?加上遇到可怕的“白灾”,大雪封路,匈奴人自己也冻死、饿死一大批。可怜的俘虏们更惨,除了极个别男丁侥幸偷跑回来,剩余的一百多人都冻死、饿死在漠北,很多人的尸首都找不到了!

然而匈奴人没这么容易屈服,经过一段时间休整,孛日帖赤那决定再次攻打敦煌,大开杀戒,为上次的失败一雪耻辱!!他们仗着熟悉地形,适应草原气候,忍饥耐寒,飘忽不定多次逃出汉军包围圈。

严德经与部将商议后决定放弃撒大网战术改用精干小分队追剿。以边郡守军抽调出一些精悍勇猛的士兵共两百多人,对萨楚日、犁污二部跟踪追击,穷追不舍,不让其有喘息之机。

萨楚日部发现汉骑兵连紧紧尾追便逃入戈壁无人区,企图凭借“恶劣的优势”拖垮汉骑兵再寻机反击。戈壁腹地,干燥,缺水,风沙还遍布沼泽,小队在追击中险象环生人马多次陷进泥泞,幸好诸位齐心协力,几十个人合力拉拽硬是把战友和军马从沼泽中拉了出来。

萨楚日部见无法摆脱,狡猾变换线路,改向山谷流窜。山谷崎岖河水湍急,石缝中长出低矮的灌木丛,地上散布碎石,骑马非常难行。

孛日帖赤那命令士兵扎帐篷时选在砂土砾石地,每次拆帐篷连烧茶支锅的石头和灰烬都清扫得一干二净。拴马的橛子拔出来后,空洞用砂石填平,马拉下的粪蛋都要埋藏起来。但匈奴人搞的这一套对身经百战的汉骑兵来说只是些小儿科罢了。

按以往惯例,骑兵出行最多只能带十天的给养。如今在无人区追剿了十七天,骑行五千多里后骑兵连所带的口粮和马料快见底了。虽然野羊、兔子就在眼前乱跑,为了不惊动匈奴人,他们不敢狩猎只能悄悄挖野菜充饥。

若是走到荒漠地区,军马可能连草也吃不上。这时谁也舍不得骑马,都是牵着马,步行前进。

戈壁腹地的风头如刀面如割,随风满地石乱走。每到晚上,气温骤降,汉将士们如同没穿衣服一样,清涕直流……有许多人还因长时间没有食用果蔬而患上严重眼疾,连晚上出帐篷方便都要人搀扶。有时找不到牛粪烧火,煮野菜汤都成问题,不少将士还饿得晕过去……

“哎呀。这,这怎么可以?”严德看到战报后从爱护将士的身体状况考虑,下令停止追击,改日再战。但带队作战的校尉军官文翁去信向太守请求说匈奴人也在挨饿受冻,现在正是敌我双方比拼毅力的时候,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请求继续追击。严德深受感动逐同意请求。

三日后,追击小队在沙地上发现新鲜的马蹄印,决定将伤员就地留守,其余人等轻装上阵,立即出击。

孛日帖赤那、查干巴日两部流窜到乌拉盖河东南侧的一片谷地后,精疲力竭。心想比忍饥扛累,汉人肯定不如他们,一时半会撵不上来。于是搭起帐篷想缓口气,歇歇再跑。

次日清晨小队发现匈奴的马匹和帐篷,立马布置好队形,安排好战术之后,借着晨雾隐蔽接近正在酣睡的敌营……就在匈奴人刚刚察觉的时候,文翁一声令下,汉将士们先刺杀马匹。“嘶嘶嘶嘶——”大部分马匹被刺死、刺伤,只有几匹逃散。

匈奴人从睡梦中惊醒,连滚带爬出了帐篷一看马没了,惊慌失措四散逃跑。

“站住!”文翁带人穷追十几个匪徒,跨过一条水沟向南边的大石山逃窜。6班班长邱宝银带领全班紧追不舍。张宴潇,当年那个在西域落难的小子,参军几年的新手举起马刀大喊你们跑不掉了快投降吧!

投降。哼。休想。匈奴人反手射出两只飞镖,“嗖嗖”张宴潇躬身低头躲过,但他身后一人中镖从马上摔下,另一人的军马不幸中镖身亡。

孛日帖赤那等人匍匐在水沟里,依然负隅顽抗。张宴潇立即翻身下马,在正面射出几箭企图吸引敌方注意。文翁等将士则悄悄绕到敌方左后侧,数箭齐发,将敌人射死一片。

孛日帖赤那眼见大势已去,绝望地大吼一声,拔出大刀跳出来意欲做最后的反抗。张宴潇眼疾手快,冲上前,飞出一腿将其踹飞几步远然后一刀将其刺了个透心凉……其余匈奴士兵见大王已死,顿时乱阵脚变成无头苍蝇,不是死于汉军马刀之下就是被射死。

查干巴日甩掉外袍和马靴一路赤脚狂奔跑到山脚下没想到却迎头遇见另一队汉军,其中一个年轻人从马上跳下将其扑倒生擒活捉。剩下的几个匈奴士兵在绝望中弃刀投降……

“你们是?”张宴潇和几个将士策马跑来惊诧地看见查干巴日已经被活捉。而且活捉其的还是另外一队陌生的和自己穿着一样军服的汉军队伍,“末将傅介子。”那个亲手扑倒活捉查干巴日的年轻人抱拳行礼,郑重道:“特奉大汉天子之命为敦煌守军运送补给。非常抱歉……尔等来晚了。”

张宴潇起初还疑心遇见“伪装”的匈奴援军,“怎么!”元丰看出了他的心思,粗声大气地说:“你怀疑我们是匈奴人?如果真是匈奴人,有必要穿着汉人的盔甲伪装吗?!”

这倒也是。张宴潇问:“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元丰回答说我们到达敦煌时才得知匈奴人冒充运送补给的骗开城门大开杀戒,郡守大人发狠誓复仇,作为汉人,岂能坐视不理?

“这么说。你们是来帮助我们的?”张宴潇恍然大悟,逐渐放下戒备。

“当然。”傅介子走进张宴潇问:“萨楚日部首领呢?”

“死了。”张宴潇微笑道:“那个老东西耐打,真是难对付——”这时文翁等人赶至当得知生擒查干巴日的正是从长安来的运送补给的弟兄,喜出望外,元丰则连连道歉说尔等来晚了一步,让弟兄们被匈奴人害惨,文翁则摆摆手说不必过多自责,匈奴人要玩突袭谁又意料得到呢?“无论如何我们胜利了对不对?兄弟们?”

“呜呜呜——”汉将士们纷纷举起刀剑向蔚蓝天空发出兴奋的嚎叫声。“呜呜呜!”在返回敦煌的时,由于戈壁路途艰难,加上汉将士们对匈奴人此前残忍肢解汉军士兵遗体之事恨之入骨,他们一些受重伤的匈奴士兵留在谷底,任其自生自灭。

“大胆!”无暇顾及萨楚日和犁污两部的惨败,真正令狐鹿姑暴跳如雷的是楼兰那边发生的突如其来的变故,继位仅仅十日的新王在深夜熟睡时既然离奇暴死,“岂有此理!”

“大单于。”老部将西尼尼根说:“我打探到一些消息……貌似此事和楼兰前王之女也就是那个和珤勒尔居次不和的疯妇有关。”

“你的意思是说,她杀了加拉瓦?”

“没有证据。但她确实很有嫌疑。听闻她和匈奴人有血海深仇。所以一直在和匈奴人作对。”

狐鹿姑以前就略有听闻楼兰嫡公主黎帕那的传闻——如果说她上次杀死匈奴居次是奉前王的之命殉葬,那么这次,新王之死,如果真的系她所为,又是什么意思?咳咳,天下居然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妇人?!

不过。她一直和匈奴人作对。狐鹿姑转念一想,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楼兰历代国王皆对匈奴礼让三分,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来的底气和匈奴人作对,除非……“你立马给达尔玛扎布写一封信,让他问责楼兰,必须严厉地问责!”

“阿爸!”壶衍提脸色阴沉的说:“和匈奴作对的人留着就是祸害,应该铲除之!”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可这事涉及楼兰的内政事务,匈奴若以她杀新王为借口处置她,根本不切实际……狐鹿姑微微眯起眼睛,陷入长久的沉思:何况她是前王之女,位高权重,她如果死于非命,难保楼兰人也不会以此为借口倒向汉人那一边……

“监国公主!”正当楼兰王室操办新王丧事之时,达尔玛扎布等人怒气冲冲地闯入阖宫质问黎帕那:“新王之死怎么回事?”

“我父王才尸骨未寒,没想到唯一的胞弟也命薄。”黎帕那淡淡地回答:“仅仅在位十日就去世了。实在是令人痛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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