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妇人心机(11)

“庶公主。”温珥媣在海珑麟对面坐下先是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话中有话道:“我在龟兹早就听闻你的芳名了……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

“今日果然闻名不如一见,难怪我看着你就感觉很有眼缘呢。”

“是吗,”海珑麟觉得对方似乎在刻意套近乎,但是初次见面,她很不习惯,便直接了当地说:“侧后真会说话,你我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你就觉得看我有眼缘。”

“我说的是真的。难道庶公主看我没有眼缘?”

“侧后说话客气了。你我同为女子,何来眼缘之说?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一家人……以后慢慢我们也会熟悉的。”

“噢。是啊。”温珥媣听罢,再看了海珑麟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有点若有所思的样子。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海珑麟又说我从来没去过龟兹,不知道龟兹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温珥媣说,龟兹游牧部落的女子喜装饰打扮,最平常的装饰品是宝石首饰。首先是戴一种围绕在脖子上五六层的豪华首饰,其次是戴一种粗大、很沉的手镯。年轻男人常在眼部四周涂上蓝色颜料,有时这种眼影会从眼睛周围一直涂到鬓角。

龟兹人很喜爱喝茶,日常生活中,尤其是在炎夏,几乎天天离不开茶。即使是贫困的人每日也不能不喝茶。龟兹人也好客,对待来访的客人诚恳热情,通常用羊肉款待客人,有的甚至还用全羊来款待贵宾,以表示对来宾的格外尊敬。

在日常食物中,龟兹平民以烤饼和蔬菜为主,而权贵则以麦子和牛羊肉为主。

龟兹人待客至为诚恳,如果客人在吃得差不多时就说:“够了,我再也吃不下去了”他们不会理睬,必须尽量吃下去,以大吃特吃来表示谢意才是礼貌——当地人表示谢意的最好办法是;一直吃下去,吃得越多,对方就越高兴。随便沾儿口就不吃,在龟兹绝对是行不通的。

龟兹崇尚男尊女卑,男人是家长,妇女得绝对服从丈夫。女人没得到自己的丈夫允许禁止任何接近男人,而婚姻很富有特色,求婚是由男方先提出。待女方同意后,便在女方家举行订婚仪式,这时姑娘要回避。在过门的前几天,新郎家要给新娘送来贵重的聘礼,迎娶之日,男方在为亲友们举行婚宴后才去新娘家迎亲。穿着吉服,戴满首饰的新娘热泪盈眶,嘤嘤而泣,新郎则兴高采烈。举行婚礼时,由家族的三位长者轮流询问新娘对这门亲事是否愿意,新郎则由僧侣做同样的询问。接着新郎新娘各由一名长者拉着去触摸双方父母的脚。婚礼七天后,新娘乘轿子回娘家小住几日,此后新娘不再乘轿……

“啊!花园、水池、门廊、正殿,一切都是这么熟悉!”

眼前这半亩大的长方形池塘像一面镜子一样打开,清澈明净,天光、云影在水面上闪耀浮动。还有水池四角的石雕,美名其曰为“少女与野兽”,三个少女双手托着三头狮子的脑袋。

水池真静啊,静得像一面镜子,清晰的映出蓝的天、白的云、红的花、绿的树……水池真柔啊,柔得像一位多情的少女。一阵微风拂过,水面泛起粼粼波纹,像一幅迎风飘舞的绸缎。水池真绿啊,绿得像一块无暇的翡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美丽的光泽。它的背后就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宫殿的前面是一个巨大的门廊,二十根木柱因为倒影在宫殿门前的水池中形成四十根门廊。走进门廊,再认真数了数,一共三排,每排六根,共十八根木柱。

噢,这十八根细长的木柱撑起巨大的黑瓦华盖,三向通透,立于三尺高的平台之上与宫前百米多长的巨大长方形水池相呼应。每当月色之下,这十八根长柱倒影水中,远观台上台下有许多根杜子,美妙无比!

站在宫殿大门前,仰望宫殿典型的波斯依旺拱顶,棱角复杂的几何造型,镜面马赛克的装饰,无比华丽……

“你是谁呀。”达乌德扛着一把扫帚走出来,看见这个不速之客,惊诧:“怎么可以随便进来的?”

“门开着……我就进来了。”绛槟已经认出了他:“怎么,你不记得我了?”

肯定是艾葳蕤那个大大咧咧的东西开门出去买炸三角又忘了关门!达乌德暗想着但依然没认出对方:“我告诉你啊这里是公主府,你要想活命就快点滚出去!”“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绛槟指着自己的脸让达乌德认真辨认。“是你?”达乌德再辨认了许久,终于认出来对方不是当年尉屠耆带回来的那个会剪羊毛又会“飞”的小子么。因为穿得太华丽几乎认不出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我就是龟兹王子绛槟。我要见天香长公主,快点去通传!”

“绛槟来了?”黎帕那正在准备孩子们喜欢的早膳,听到达乌德的传话,“那就让他进来吧。”

“久违。”绛槟刚在地台落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曾有一枚宝石胸针遗落在你这儿。”

“噢。”黎帕那依然还记得这事,在地下刑房捡到的,放在首饰盒里保存完好:“我遣人给你送来——”

“谢谢。”绛槟端详她的脸片刻,心里感叹岁月蹉跎……虽然容颜已旧,但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身份已不同于从前。“这些年还好吗。”

“勉强凑合。”

“你的事情,我已经均有耳闻。”绛槟一脸同情:“毕竟同是在汉人铁蹄之下求生存的人。”“未来的路还很长,要坚强啊……”

“哼。我还以为赖丹会喜欢什么样的货色呢。”结束初次拜访的温珥媣离开海珑麟寝宫立马换上一副失望、不屑的表情:“原来是一个直肠子,没什么城府。”

“她好像还有点傻。”温珥媣又停下来对瓦妮达说。“是不是?”“她说同为女子何来眼缘之说……“难道同为女子就不能有眼缘?难道她所认知的的‘眼缘’,就只是指男女之间的看对眼?”“例如她和赖丹?”

瓦妮达附和:“佛说我们每一个人在一生当中,或多或少,总会遇到有眼缘的人。这眼缘并非一定是男和女。女子之间或男子之间也可以有眼缘,成为挚友。公主,我猜她肯定没读多少书没有学识所以显得肤浅。……”温珥媣又轻蔑地哼了一声:“走,我们去拜访王后吧。”

“公主?”同时奈茜拜也发现送走温珥媣及其女官以后,海珑麟的脸色非常之难看!

“你看不出来?她是有备而来。先是故意试探我,然后又故意说爱喝漠北奶茶!”

“试探你?”薇迪雅疑惑:“她怎么试探你了?”

“我最初也不明白。直至方才……才突然恍然大悟,她说初次看我有眼缘,你真以为她看我有眼缘?其实是在隐晦地告诉我赖丹曾经被押在她的母国龟兹为质的丑事!”“她在嘲笑我!”

奈茜拜这才茅塞顿开:原来如此!我差点忘了那一层关系——庶公主曾和赖丹交好,温珥媣是龟兹公主,赖丹被押在龟兹为质一段时日……“那侧后为什么不直接说呢,非要拐弯抹角地试探?”

“傻子。她初来驾到,就敢直接拿那种事来说,得罪我有什么好处?”海珑麟拍着桌面冷笑道:“其实啊,她也有一点自负。多半是认为读书读得比我多,比我略高一筹!”

“那漠北奶茶呢?”

“谁不知道龟兹和匈奴来往也很密切。匈奴人送过很多女人给龟兹王。”海珑麟沉默片刻:“没准还有点示威的味道……”

“示威。她敢!”奈茜拜下巴一扬:“嫡公主要收拾她轻而易举。”

“侧后。非常抱歉。”温珥媣和瓦妮达来到王后寝宫门口就被侍卫挡住:“国王有令不许任何人来探视王后,你请回吧。”

“为何。”温珥媣惊诧地问。

“因为王后犯了一些过错……”侍卫的回答委婉且简要:“侧后如果非要探视,必须得到国王的同意才行。”

“诶。王妹。你是不懂得。”当晚海珑麟来到公主府接毗纳耶迦顺便串个门,姐妹俩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堂里,聊起今日温珥媣拜访之事:“这龟兹公主真不是神油的灯。我差点被她蒙蔽了。”

“咯咯咯咯!豆子!我打豆子!”毗纳耶迦已经在公主府玩了一整日,依然未尽兴,拿着树枝和堂弟堂妹们到处追逐猫儿玩,时不时发出尖亮的笑声:“咯咯咯!”

“她只是心里好奇吧。”黎帕那说:“龟兹人将赖丹视为阶下囚,所以她想看看阶下囚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但是当你的面又不便明说,……所以就旁敲侧击地试探试探。”

“哎呀,王妹。说什么呀。”海珑麟很避讳这件事:“我和赖丹早就无瓜葛了。”

“其实王姐你也不用太多心。她多半是性子直罢了,就一碗漠北风味咸奶茶而已,没有示威这一回事。”

“你肯定。”

“你知道龟兹王为什么把女儿送到楼兰来吗,”通过联想白日绛槟来做客时说的话,黎帕那已经推敲出几分含义:“估计赖丹被汉人带去长安……是一根插在龟兹人心口的刺。他们想拔掉这根刺。”

“他如今不是在长安了吗。”

“他是扦弥王的唯一的儿子,不可能一辈子呆在长安。将来肯定要回去继承王位的,这正好合乎汉人的心意……”

“国王。”温珥媣来到国王寝宫书房,一边给童格罗迦倒茶一边问:“你为何把王后禁足于寝宫呀?”

“你今日去看她了?”童格罗迦坐在地台上双眼盯着书卷,头也不抬地问。

“我初来驾到的,自然地拜访拜访家里的女眷吧。”温珥媣直截了当地说:“可你罚她禁足还不许任何人探视,我都没法……”

“不必了。”童格罗迦说:“她就是一个王后而已,没什么实权。”“你的心意送到了就得了。”

温珥媣愣一下,看着童格罗迦冷淡的表情和冷淡的态度,才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位楼兰国王和王后的感情似乎不大好?“那国王你打算罚她多久?以后还打算放她出来吗。”

“不知道。”

“国王,你和王后毕竟还是夫妻呀。无论她犯了什么错,我这个侧王后去拜访拜访她都合乎常理呀,再说你这样不许任何人探视的惩罚,有点过分了!”“一个人若是长期被囚在密闭的地方会疯掉的。”

“她怎么会是一个人?寝宫里还有侍女可以陪她说话解闷呢,放心吧,她好得很,疯不了的!”

“那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她涉嫌勾结外戚扰乱朝纲!你们龟兹王室,肯定也有过类似的事吧。”

“是……不过,国王,我还是认为出于礼节,我去拜访她是非常必要的。”

“侧王后真是天真幼稚,还一根筋。”麦尔瓦依提汗和伯哈亦两人站在门外,听到这番对话,双手合抱胸前。暗自私语:“看来她非要探视王后不可。”

“国王会答应吗。”

“会的。不过依我对王后的了解,她十有**也会认为看见‘希望的曙光’,反过来利用侧王后来替她说情。”麦尔瓦依提汗话音刚落果然听见书房里面传来童格罗迦无可奈何的声音:“好吧,我就允许一次。……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今日天色还早。我立马就去。”温珥媣很高兴地说。麦尔瓦依提汗偷听到这里,嘴角微微露出一丝丝诡异难懂的笑:“伯哈亦你想不想跟过去看看。我不会猜错的——”

“温珥媣?”玛雅正坐在地台上表情六神无主,双手托着脸发呆,听到女官禀告才回过神,“噢,就是昨日龟兹使团送来的公主。国王已经封她为侧后了。”女官回答:“她想来拜访拜访你。”

“拜访什么!”此时的玛雅哪有接待的闲心:“我被囚禁于寝宫,是何等之落魄,脸面全都丢尽了,难不成让她看我的笑话不成!”

“王后,你不能这样说!”舍缇连忙劝说道:“国王只是罚你被囚禁并没有废黜,你还是楼兰的王后,并没什么丢人现眼的?”

“噢,好像也对。”玛雅站起身,唤来侍女:“把侧王后迎进来吧……让她先在客堂等候片刻,我先梳妆打扮准备一下……”

麦尔瓦依提汗和伯哈亦两人如幽灵般潜入王后寝宫,躲在客堂窗外的树丛里,看见温珥媣在地台上等候片刻,盛装打扮的玛雅王后由女官搀扶着走进来,温珥媣立马起身行礼。

“侧后。免礼,”玛雅上下打量她,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左右。龟兹女子这个年纪出嫁很常见。“我方才听女官说起,原本按照礼节我应该给你送去贺礼,可非常抱歉……我没能送贺礼,反而你主动上门拜访,实在惭愧!”

温珥媣也打量她片刻,容貌美丽,保养很好,看起来很年轻。不过想起方才国王说她勾结外戚扰乱朝纲,呵呵,估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龟兹和楼兰习俗差异甚多,侧后初来驾到,过得可习惯?”玛雅坐下来寒暄道。温珥媣微笑地回答:“国王待我不薄,一开口就赐予侧后的名号。还有一座寝宫居住。”

“噢,那就好。”

“但有一点我不明白……在我们龟兹都是正妻掌握着内务大权。我母后很严厉,管教得妾室服服帖帖。怎么到了楼兰却不是这样?”

“内务大权居然不是掌握在国王的正妻手里,而是掌握在国王的儿媳手里。这不太符合规矩吧。”温珥媣这话或有意,亦或无意,反正是生生戳中了楼兰王后的肺管子!

“我本来是掌握大权的。”玛雅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语气依然很温和:“可是被剥夺……了,不得不交到国王的儿媳手里。”

“原来是这样啊。”

“海珑麟,你应该认得她吧?不不,应该说,听过她的名字吧?就是她以前和扦弥的赖丹交好,后来赖丹被押到你们龟兹为人质。”

“噢,是的,听过。”温珥媣刻意隐瞒了已经去拜访过海珑麟的事,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点了点头。

“她就是败家精,祸头子!”玛雅开始在新封的侧王后,即龟兹公主面前大吐苦水,还一个劲地泼海珑麟的脏水:“当年为了和前王赌气,故意和赖丹私奔,失败以后又跑回来祸害我的胞弟笺摩那……后来前王安排她和安归成婚,她整日像个泼妇一样大吵大闹,简直没有过一日安宁!诶呀呀,如果当初她不回来的话,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事糟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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