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的意思是说……”虚闾权渠突然发现黎帕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立马意识到方才说话用词不妥,当即改口:“漠北的女人不懂琴棋书画,非常枯燥。”
“枯燥。”黎帕那冷笑道:“漠北的女人和男人一样尚武,如此【骁勇】有何不好?!”
“不不。女人还是温和一点比较好。”
“虚闾权渠!”黎帕那越发不给他好脸色看:“虽然现在尉屠耆不在楼兰,可我到底已经为人妻,为人母。请你自重!如果只是来做客的,我欢迎,如果抱有其他什么目的,那我只能下逐客令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老朋友一场,我能有什么目的。”虚闾权渠看她面色不悦索性话锋一转:“孤儿寡母过日子也不容易,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谢了,没有。”
“尉屠耆的
下落,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你?”
“呵呵……匈奴人和汉人长相类似,随随便便化个装,混进长安打探不是难事。”
“不必了。”
“黎帕那,我是真心想帮你。你不相信我吗?你和他多少年的夫妻了,他现在在长安过得如何,你不可能不想知道的吧。”
“……”
“噢,你是怕我派刺客杀他?那里可是长安。大汉天子脚下,汉宫守卫森严,我哪有天大的本事!”
“虚闾权渠去公主府找黎帕那了?”很快消息不胫而走,索芒盯着管家问。
“是啊。”管家说:“上次他是没机会接近黎帕那,这次情况不同了。没有尉屠耆,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
“这像什么话!成何体统。”索芒大为不快,袖子一甩来回踱步:“黎帕那是楼兰的公主而且已经嫁为人妇,简直欺人太甚!”
“亲王。”管家说:“如果虚闾权渠只是来看看嫡公主并没有做出什么轻薄之事,我们也不方便指责他呀。暂时静观其变吧?”
入夜。月亮如同一片挂在空中的冰鉴,倒映着宇宙的寒冷与广阔。“什么?”达尔玛扎布惊诧地看着坐在桌边悠然喝热奶酒驱寒的虚闾权渠:“安排人手偷偷潜入长安,打探尉屠耆的情况?”
“是。”
“这不太妥当吧。”达尔玛扎布来到他对面坐下:“尉屠耆在长安过得如何,和我们匈奴人有何关系。”
“他的死活当然和匈奴没关系。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能揪住什么把柄……天助我也!明白没有?”虚闾权渠故意把话明说一半,留下另一半让手下人去揣摩。
“明白了。王子你是揪住什么把柄,然后利用这把柄来离间他们夫妻?……”
“哼哼。”
“可是,就算能离间他们夫妻,疯婆娘也不见得会归顺匈奴啊。匈奴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虚闾权渠沉默片刻:“她不归顺匈奴,我得不到她也罢,不希望她因为尉屠耆而归顺汉朝。”
“自从前单于去世那年匈奴和汉军交战失利,败退了几百里,和长安距离可不近。潜入长安并非易事。”
“事关对匈奴国运,你自己看着办吧。”
“兰娜。”尚不知匈奴阴谋酝酿的黎帕那趁夜来到兰娜卧房,看见她平躺在床榻上枕头垫得很高,目不转睛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在发呆:“……”
“还没歇息。”黎帕那在床榻边坐下,坦诚且关切地询问:“今日你去哪儿了?”
“云石寺。”
“你去哪里做什么。”
“公主……”兰娜突然坐起来,似乎有点情绪不稳:“你知不知道,昨晚尉屠耆给我托梦了,他居然说毗迦摩不是他亲生的,他咒骂我……也咒骂你!”
黎帕那听着听着面无表情,眼珠子里隐隐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晦暗。“高僧说他托梦是因为他有心魔,他有心魔……公主,”兰娜的情绪变得越发激动,紧紧揪住黎帕那的袖子不放:“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付出的一片真心,在他眼里居然一文不值!”
“是吗。他给你托梦了?”黎帕那声音有点奇怪。“咒骂你我?”
“真的。真的。为什么他只给国王写信却忽略了我们孤儿寡母,这一定是汉人在挑唆,对不对?”
“兰娜。”黎帕那抽了抽鼻子,长长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抬起手,覆盖在兰娜的那只冰冷的手背上,语气低沉:“听我说一句。”
“嫁入王室,就要学会适应王室。不要在一件别扭的事上纠缠太久,……纠缠久了,你会累、会痛、会心碎、实际上,到最后你不是跟事过不去,而是跟自己过不去。”
“活在王室,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但每个人都可以努力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要学会相信自己——能作茧自缚,就能破茧成蝶。人生路上总是充满着这样那样的荆棘,还有悬崖、沼泽、陷阱……你若不坚强,没人帮你分担,你若不努力,没人给你让路。你若不自信,没人替你勇敢。”
“今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人生之路要靠我们自己走,希望和机遇都需要我们自己去争取和创造,不要总想着别人能给予你想要的,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明白了吗?”
“是吗。侧妃好了,不疯了?”厅堂里烛光闪烁,苏罗漓坐在地台上一边看书卷一边说。“在我意料之内。”
瓦让问:“师长,你怎么知道她的疯病不用治,自己能好?”
“哼。”苏罗漓冷笑一声,“因为我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她非池中之物!”
天微亮就早早起床准备早膳的穆茜尔将一盘盘拿手的烤面包、羊奶酪和果酱摆在桌上另外还有蓬松色泽鲜亮的煎饼,配上调味的红花以及自制的冰酪,黏黏的糖浆或者其它配料。
毗珈摩“哒哒哒”地跑过来,看见这一桌丰盛的早膳非常兴奋,穆茜尔摸摸他的头说我去把粥端来。等公主过来就用。粥是把小麦和羊肉煮熟,加以肉桂等各种香料精心熬煮好几个时辰。直到羊肉吸收了香料的味道。鲜香可口,是唤醒肠胃的温柔的一道主食。
穆茜尔前脚一走,毗珈摩看着桌上那盘金黄诱人的煎饼,使劲咽了咽唾沫,忍不住用手指蘸了丁点果酱含在嘴里吮着……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回头看见一个年纪相仿的棕发男孩儿双手攀着窗台,眼巴巴地看着他,一个咽着唾沫。
“你在看什么。”
“我饿……”
“你没有食物吃吗。”
“母亲只给我一块干面包……”
“那我送你一块饼。”毗珈摩说完从桌上拿起一块热乎乎的煎饼走到窗前递给男孩。
“谢谢王子。”男孩很高兴。
“侧后来到楼兰好多日了,我一直没空闲前去探望,非常抱歉。”刚刚帮两个小宝贝穿好衣服的黎帕那得知侧后大早前来拜访,便去迎接。“哪里哪里。”温珥媣笑道:“久仰天香长公主的大名了,早就想过来拜访。”
“正好。”黎帕那亦笑说:“赶上早膳时间,一起用吧。”
“呵呵……公主客气了。”
“好歹也是一家人,侧后不必见外。”
“我在等母亲过来一起用早膳!……她不来,就不可以先吃……我有两个母亲,她们都很疼爱我!”毗珈摩搬来一张小凳子踩上去就和窗外的男孩儿“一样高”了,两个小团子相聊甚欢,滑稽的是,男孩儿脚下踩着的是一只趴在地上打盹的大黄狗。
“毗珈摩!”门外传来黎帕那的声音。男孩儿慌忙闪身躲起,毗珈摩跳下小凳子,看见嫡母领着一个盛装的陌生女子走进来:“这位是你祖父新立的侧王后啊。快行礼。”
毗珈摩于是乖乖行礼,“诶呀,这就是公主的孩子吗,真可爱。”温珥媣满心欢喜,出口夸赞。“你不是很想看侧王后跳舞吗?以后可以经常看她跳舞。”黎帕那对毗珈摩说。然而这孩子早就忘记了想看跳舞的事,只愣愣地看着年轻的“新祖母”。
“来来来,请坐。”黎帕那寒暄着请温珥媣去坐一起用早膳:“都是一些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毗珈摩也在母亲旁边入座,一边喝着粥吃着奶酪、煎饼,一边看着侧后让其女官拿出礼物,是一本佛经:“听闻嫡公主有孕在身。我也不懂得该送什么礼物好。所以……”
“佛经?”黎帕那好奇地问:“难道龟兹女子怀胎都会念这个?”
温珥媣说得头头是道:“我们龟兹女子怀孕,生产时都读《那先比丘经》和念四面佛名号。”
四面佛是小乘佛教供奉的诸佛之一,亦称四面神,神的四面分别代表慈悲、仁爱、博爱和公正。传说四面佛法力无边,所以殿堂内是不能供奉的,只有苍穹才能作其大殿。因此西域诸国佛寺供奉的四面佛均设在大殿之间的院落中。
温珥媣说,出生的小孩,过去生要是造有罪业,今生要来受报,由于读经念菩萨名之功德,罪业就消除了。
佛教与的方法是七日之中,早与读诵此不思议经典,这早读,最好如果家里人对佛法能信仰,能够接受佛陀的教诲,应该在什么时候读?女子怀孕的时候就读每一天读一部《那先比丘经》,或者念一千声四面佛名号,要以真诚恭敬心来念诵,福报就很大了。纵然怀孕的小孩是来报怨,冤家债主来的,能够这样照顾他,怨结就化解了。对他有恩,他就不报怨......念经在生产七天之前,当然提得愈早愈好。
妇人生产念此经有好处。念经时若对经典所说的理论、方法、境界能深入明了,力量就更殊胜。即使平常境界转不过来,读经时能随文入观,至少境界能转一点,能转一、两分都能产生效果。如果体会得更深,平常依教修行,力量就不可思议。
出生的小孩,过去生要是造有罪业,今生要来受报,由于读经念菩萨名之功德,罪业就消除了。此确实为婴儿消除业障此时好消。小孩长大了,一天到晚胡思乱想,那时想消除业障也帮不上忙。此时小孩完全听话,所以消除业障都要在婴儿时......小孩业障消除,灾难也消除,自然好养,寿命增长。假如小孩是承福而生来报恩的,与父母过去生中有恩德,此时再修福,自然「转增安乐,及与寿命」。能如是教导,孩子的福报就更大,寿命就更长。
“公主。”达乌德这时走进来禀告说:“匈奴使者来了。”黎帕那问他们来做什么。达乌德说是虚闾权渠派人送来几张嫩羊皮……
“她居然痛痛快快收了。”返回驿站的路上哈丰阿说。“哼。”查干夫冷笑一声:“我们匈奴王子送的礼,她敢不收吗?”
“这疯婆娘狂妄,非等闲之辈。她收下也只是收下,并不意味着就会归附我们匈奴。”
“她归附不归附匈奴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让汉人知道——尉屠耆在长安为质,她却和匈奴人有来往……让我们匈奴更好地给安归铺前路同时断掉尉屠耆的后路……嘿嘿嘿嘿!”
“走,进宫找楼兰王去。”
“虚闾权渠昨日去公主府拜访嫡公主,听闻今日又送去了礼物。楼兰人都知道他们是老相识,若传出流言蜚语,恐怕对嫡公主名节不利。”童格罗迦坐在书桌前一边写字,一边听国相说这件事,脸色不大好看:“嫡公主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她能让匈奴人占便宜?”
“哎……其实总归到底,都是因为尉屠耆没在,虚闾权渠才得以如此肆无忌惮嘛!”古里甲话音刚落,门廊外传来查干夫的瓮声瓮气的声音:“楼兰王!”
“王子来了,你是不是应该办一场接风宴啊?”
“噢……”
“就明日吧。反正龟兹使者也没走,干脆一起邀请过来赴宴,人多才热闹。”
匈奴人的要求,童格罗迦不得不答应。他忧心忡忡。在他看来———匈奴人于遣送质子之后的第一次到访并非好的征兆,更接近于昔日的“卷土重来”,楼兰国危在旦夕。而在沿着丝路前往西域的汉人看来,楼兰王摇摆不定随时会“倒戈”,武帝穷兵黩武几乎耗尽了大汉的国力,至其晚年,野心未泯的匈奴人依然阴谋称霸西域,是梗断丝路的最大阻碍......
丝路从东方富饶的长安延伸至西域三十六国,再向西延伸至天竺、安息、君士坦丁堡、大马士革,最终到达罗马,是历史上最伟大的贸易路线之一。尽管叫“丝路”,但丝绸在沿途交易的货物中只占很小的一部分。看,那一群群商队在炎热干燥的沙漠和白雪皑皑的高山上行走,景象甚是壮观。
宝石、贵金属、香料都是这条贸易路线上的主要货物。游历四方的商人冒着严寒酷暑冒着被强盗和恶魔袭击的危险,行走在这条路线上。
丝绸之路上交易的不仅仅是贵重物品,佛教、犹太教和基督教,以及拜火教、摩尼教和聂思托里安教都在这条路上传播。每种宗教都规定了膜拜方式,一些沿途相遇的异域商人常常会得意洋洋宣扬自己的宗教。
他们在自己的母国低价购入商品,而且还要保证这些商品在其他国家是稀有并昂贵的然后再去和其他国家的商人交换。所以在商队出发前骆驼们的背上都装满了货物——一卷卷的丝绸、一袋袋的香料和其他贵重物品。
强盗们会寻找目标,对珍贵货物下手,因此许多商人会携带武器自卫。青铜武器是常见的交易物品,因此商人也都自己携带。因为经常受到强盗的攻击,随着时间的推移商人们在主道周边又开辟了许多岔道,其目的是为了躲避强盗……然而强盗神出鬼没,道高一筹,还不一定能躲得过……
远处腾起了一片沙尘……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大概有二十多人,飞快地向汉朝骆驼队奔来。他们戴着黑色蒙面巾,手里举着冷光闪闪的弯刀。首领举着弯刀挥了挥,几条大汉一拥而上,大声呐喊,向汉商队发动袭击。那些汉人手无寸铁,结果可想而知……有的当场身死,有的被打昏抓了起来。
商队中其中有一个叫季湉的,齐地人,身高马大,且武艺高强;怎奈对方人多,一虎难斗群狼,最终他还是被绑住。
匪首阿吾力托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有两下子,我非常敬重,只要你能加入到我们的队伍……”
季湉冷笑一声,瞪大眼睛说:“让我当漠匪,瞎了你们的狗眼!西域是大汉的天下,你们胡作非为死路一条,缴械投降才是正路。”
二匪首达吾提阿西木听了气急败坏,当即拿起匕首向季湉臀部乱捅。顿时鲜血浸透了他的袍服,汩汩鲜血从里面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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