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新王继位(12)小儿心事

“我也想去找王弟玩呀。”小团子哪里懂得父王的别有用心,天真浪漫地回答:“可是母后不让我去。”“母后说我会打扰到姨母养胎。”

“诶呀。你母后也真是的。小孩子在院子里玩,姨母在卧房里养胎,公主府里面有那么多人侍候着,怎么会打扰到呢?”安归出言责怪海珑麟几句,继而鼓励儿子说:“别听你母后的。父王给你做主了,待会就去公主府找毗珈摩玩!”

“好好好!谢谢父王!”小团子兴奋得大声欢呼起来。

“谢什么,本来就应该多去公主府那边转转嘛。你看啊……父王我已经娶了你姨母,你和毗珈摩就是亲兄弟了。亲兄弟若不在长久一起玩,感情会变得疏远的……疏远了,还能叫亲兄弟吗?”

烈日之下,大漠呈现出金黄色的光芒,随着风的吹拂,沙丘缓缓流动,宛如一片静止的流体。骆驼商队在行进,如同一群坚定的勇者面对无尽的沙海,毫不动摇。

“阿古达木亲王!你回来了。”热合曼站在城门上看见阿古达木的骆驼商队,高声喊一句。

“是啊。”因为安归王的禁令,阿古达木拖家带口,用十几口箱子,二十几头骆驼以及三十几个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举家迁回楼兰。

“以后还出去做买卖吗。”

“不知道。先在老家享享清福再说。”阿古达木说罢便率领骆驼商队穿过城门。“亲王回来了。”古里甲早就得到消息,特意出来迎接:“……几位钦差的遗体,带回来了么。”

阿古达木回头看了看后方队伍中几辆马车上面驮着的长方形棺木:“我已经命人做了防腐处理。”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布尔津大人的尸身至今为被找到。咳,那该死的沙也门!”

古里甲叹了一口气:“先回去再说吧。”

热合曼扭头目送驼队沿着街道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城门外传来一阵清脆马铃声,以及士兵的喝令:“站住!你是什么人!”

“怎么?连本大爷也不认识了!”

热合曼赶紧回头,看见这支装备精良的马队,十几个人,均戴着头巾蒙着脸,本以为是盗匪之流,但为首者亮出一块亮闪闪的金牌。

啊,太阳武士的令牌!热合曼正吃惊,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那个拿金牌的人蓦地扯下头巾,热合曼一眼就认出是艾什勒弗心腹之一的苏兰基——差点忘了!当初被派去长安接尉屠耆的那帮人!他们回来了。

“原来是你们啊。”热合曼恢复常态,说了几句客套话:“辛苦了。”

“没什么。”太阳武士和兵士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苏兰基礼貌性地回了一句,但看见热合曼等人的眼睛一个劲地在他们队伍里张望来张望去,似乎在搜寻什么……咳咳,苏兰基知道他们在搜寻什么。“看什么呢。就我们弟兄。”

“安归已经继位成楼兰的国王了。”热合曼告诉他。

“我知道。”苏兰基表情冷淡:“你以为我把尉屠耆接回来了吗。”说罢用脚轻轻夹一夹马的肚子,马就会意地穿过城门,进了城。

苏兰基他们去长安有一段时日了。一点讯息也没有。艾什勒弗躺在树荫下,思索:当初我把公主的信交给他时,就一再叮咛过到长安以后记得保持联络,不管成功与否都要发一封信回来,可这小子……

“大哥。苏兰基他们回来了!”恰巧这时麦尔瓦依提汗就兴冲冲地跑来告知他。

“真的!”艾什勒弗连忙从睡椅上跳起来:“他们有事没有?”

“放心吧,全都回来了。毫发无损。”

“我去看看——”艾什勒弗还赶在通往前院的路上时就隐隐约约听见喧哗声,不少弟兄已经聚集在那里迎接苏兰基等人的归来,有的帮他们牵马、拿行李等,有的端来热奶茶,告慰这一段时日的奔波之苦。

“苏兰基!”

“指挥使……”

“回来啦。呵呵。”艾什勒弗拍拍他的肩膀,仔细打量起来还发现他的人有些消瘦,精神也颇为疲惫。“辛苦了。好兄弟。”

“没什么。”苏兰基微微一笑回答。“你们走后不久,”艾什勒弗说:“匈奴人就把安归送回来了……他现在是楼兰的国王。”

“噢。我们也是,才到的长安,就听到的消息。”苏兰基说话垂下眼皮,表情微妙,似是心事重重……但艾什勒弗只顾着为他的顺利返程而高兴,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尔后话锋一转:“在长安看见尉屠耆了吗。他还好吗”

“不知道”苏兰基冷淡地回答:“汉人不让我们见他。所以也没见着。”“反正得知新王已经回国继位的消息,卑职等知道见着也没用了,所以就很快赶回来了。”

“安归鼓励让毗纳耶伽去公主府玩。什么意思。”没有一起用早膳,海珑麟从薇迪雅口中得消息,抬起头,浓眉微蹙,疑惑地问。

“我也不知道啊。”薇迪雅同样疑惑。海珑麟又问毗纳耶伽已经去了吗?

“听说已经去了。”

“安归有没有让他带什么礼物去?”

“没有。”

“你确定?”

“我已经问过守门卫兵。他们说王子是两手空空出去的。”

“安归才没有那么好心,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你马上吩咐下去,紧盯着点。王妹已经怀胎七月,虽说脉象稳固但也大意不得。若稍有差池……那可是两条命啊。”

“是。公主。你放心。我会办好的。”

【“你父亲虚伪,有心机!”“他当初就是为了当王储才娶天香长公主的!”】

【“你愚蠢,你什么也不知道,我母亲说你父亲去长安是抛弃你们,不要你们了!天香长公主嚣张跋扈应该遭报应……”】

【“你胡说,你胡说,我父亲不会不要我们的!”】

【“母亲,你怎么了!快醒醒啊母亲,母亲!你怎么了……”】

【“母亲。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你还想他回来!你知不知道他托了什么梦给我?!他回来不把你撕碎才怪!”】

【“毗珈摩,我告诉你!不要再做美梦了!安归不是你父王,尉屠耆同样也不配做你父亲!”“你知不知道……”】

【“兰娜!住口!”

“你要干什么!”

“我这是要让他认清楚现实!整日到晚总想着让他父亲回来,可他知不知道他父亲去长安以后怎么对待我们的!”】

往事不断在眼前浮现……毗珈摩一个人匍匐于桌前。面无表情。回想起昨夜的怪梦,又回想起过往听到的那些话,他似乎像咂摸出了什么。尽管还不满五岁。但这个年纪通常已经能够理解大人说话的意思了。他甚至已经隐约懂得各位命运的残酷,世道的无情……不再活泼可爱。不再天真烂漫。他盯着墙角里燃烧的烛火,眼神阴郁……除了阴郁,还是阴郁。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孩不该有的阴郁。

“王子。”窗外飘来熟悉的奶声奶气的声音。

毗珈摩慢慢抬起头,面无表情,看见布鲁克又攀在窗台上,一双葡萄般的蓝眼睛眨巴眨巴。旁边还有个六七岁的大孩子,是他的邻居安斯利。“一起出来玩啊。”他们特意来找他玩的。

玫瑰花在清晨的阳光下悄然绽放,花瓣轻盈如纱,色彩绚丽,让人陶醉。

“姨母!”

尚未觉察到庶子异状的黎帕那晨起站在寝宫外观赏玫瑰花时,忽见毗纳耶迦蹦蹦跳跳跑过来。“呵呵。我的小外甥!好久没见,又长高了啊。”她眉开眼笑道:“今日怎么得空过来看姨母啊?”

“父王让我过来看看你!”

“哦,是嘛!”

“我还要找毗珈摩玩!”

“好,好。好。”黎帕那于是唤来吾日耶提说:“带他去找毗珈摩玩。”

“王子。”然而吾日耶提推开毗珈摩的卧房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毗珈摩不知道去哪里了,奇怪。她摸不着头脑,明明记得不久之前还在房里的。跑到哪儿去了?

“王弟呢。”毗纳耶伽仰头问。“他,他不在……”吾日耶提支支吾吾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出去了。”

“那我去找尉梨迦玩!”想到还有一个更小的更可爱的王弟,毗纳耶伽掉头又噔噔噔地跑来了……

这是一座小小的城堡。石墙在周围绿树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威武壮观,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中。

“咚咚咚。”

“婆婆?”

“吱—啦—”

三个孩子推开了小古堡的大门,看见里面的陈设彰显奢华。四面是浮雕的墙壁,除了大门所在那一面都悬挂着不下百盏的铁艺烛台而且每一盏都镂刻了精致细腻的花纹,看上去古老而高贵,传统而优雅。上面时时跳动着的柔和火光,在将浮雕照映得一片古老辉煌的同时也让廊柱在廊道上投下了深重的阴影。

“哈哈哈。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桌边坐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她的脸藏匿在黑暗中,再加上又穿着一身黑袍子黑斗篷遮住脸所以看不清长相。由于能通灵又能治病,故而大人小孩都对她非常敬重。

“婆婆。”安斯利大胆地走到她面前请求说:“王子昨晚做了一个噩梦,你可不可以帮忙占一个卜?”

老妪回答得很爽快:“可以。带他过来。”

安斯利便把毗珈摩拉到她面前。还未待开口,老妪首先问话:“王子。你是有什么话要问我吧?”

“是。”毗珈摩依然面无表情,他看着老妪,眼神冷漠,并未因为她穿着一身黑且声音沙哑难听而流露出恐惧。

“好。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父亲是不是坏人。”

“是。”

“他是不是不要母亲了,不要我了。”

“是。”

“他为什么不要我们。”

“因为汉人。”

毗珈摩听完老妪的话,瞬间变得愤怒起来。他的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眼中闪耀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他双手紧握成拳,腿也在无意识地抖动……似乎全身都充斥着无处发泄的怒气。

汉人。汉人。汉人!又是汉人!抓走了父亲,毁了我的家,还挑唆父亲不认我们。抛弃我们!

毗珈摩一个人跑到牢兰海畔,发疯似地捡起石头使劲往水里砸,砸,砸,砸!他把芦苇荡的那一根根芦苇想象成了汉人,使劲砸,把他们砸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他恨透了汉人,他也恨他自己,为什么还这么小,为什么没有能力去杀几个汉人以解心头之恨?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好吧。两个同岁的孩子,一个失去父爱,深陷仇恨泥潭,度日如年,另一个则截然相反,父慈母爱,过得无忧无虑——

“咯咯咯咯!”

“花!花!”

“这朵花好看不好看?喜欢不喜欢?”追逐玩耍得大寒淋漓,尉梨迦和蓝乐丝高兴地咿咿呀呀地尖叫个不停。毗纳耶伽拿起一块花布问他们。

“玫瑰花!”尉梨迦看见花布上面绣着的玫瑰纹便大叫起来,胖乎乎的小手扯住:“我要玫瑰花!”

“好,我给你们剪!”毗纳耶伽拿起一把金剪刀向他们炫耀。两个小团子从来没见过剪刀,好奇地睁大眼睛——如此危险的利器,女官当然要藏好了呀……“哎,王妹,你不要抢剪刀啊,王妹!”毗纳耶伽还没来得及剪,蓝乐丝冷不丁伸出小胖手抓住刀柄还使劲往面前拉!

“不要抢我剪刀!”毗纳耶伽见状急眼了要抢回剪刀,旁边的尉梨迦也抓住刀柄要帮妹妹把“新奇之物”,双方于是展开危险的拉锯战,你往这边拉,我往那边拉,比一比,看看谁有力气?呵呵!

“你们不要抢我剪刀,放手哇,放手!”

艾葳蕤这时恰好路过卧房,听见小孩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嚷,顿时意识到不妙,慌忙冲进去,“干什么。干什么你们?!”看见有人进来,两个淘气的小团子又好似事先商量好了一般同时松开手……重心立刻往还在使劲拽的毗纳耶伽那边倒去,他一个趔趄站不稳向后撞到艾葳蕤,她本能地扶住他,看见他手里紧紧握着的剪刀……

当消息传到宫里,“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坏了!”气急败坏,自觉丢人现眼的海珑麟操起一根细鞭使劲往儿子屁股上抽,“谁让你拿剪刀给王弟王妹玩的?那是小孩能玩的吗?是小孩能玩的吗?”

“呜呜呜……母后,我知错了,知错了”

毗纳耶伽闯祸了?怎么回事?安归闻讯急急忙忙赶往王后寝宫,老远就听见啪啪地鞭打声,儿子的哭声以及海珑麟的责骂声:“我有这样教过你吗?……是谁教你的?你父王教的是吧?我说他怎么突然就主动鼓励你去公主府玩,哼,果然没安好心!”

安归清楚听到耳朵里,顿时气炸,只身闯入寝宫,吼声如雷,“干什么,干什么?打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想打就打吗?”

“好哇。你还有脸来!”海珑麟冲着他发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小九九?”

“我打什么小九九了?!”安归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鞭子:“发的什么疯?”说着将哭哭啼啼的儿子揽到怀里,看他屁股上一条条红红的鞭印,又是心痛又是恼怒,骂出那一句不该骂出来的话:“交给你养,你也舍得打,真是不是亲生的不懂得心疼!”

海珑麟也非吃素的货色,听到安归如此责骂,瞪大眼睛正要回骂,但突然想到什么,很快恢复了常态,叉腰冷笑道:“你不服?那就去你父亲墓前评评理?你不被天雷劈死才是怪事!”

海珑麟。死婆娘。行啊行,有丧门星在背后撑腰果然不一样,越来越有能耐!搬出父亲来压我!安归噎住……许久,也恢复常态,缓下语气让薇迪雅先把儿子带下去,留下他们夫妻俩单独对谈。

“小孩子不懂事,瞎玩而已,你不必那么大的火。”安归在地台边坐下来:“再说那两个小崽子不也没什么事吗。”

“哦!难道非要有事才能教训吗?我是在教他不可以拿利器给弟妹玩。你少打岔。”

“我不打岔行吗?你以为你的品性又有多正?说什么应该教他不拿利器给弟妹玩,那不该教的呢?你还不是照样教了?”

“什么不该教的?你说清楚。”

“哼。你经常说玛雅的坏话,还经常当着毗纳耶伽的面说,对不对?”

“明白了。她来告状了是吧。”

“我自己没有耳朵吗?非要听她告状才知道吗?”“小孩是一张白卷,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全部上面泼……你要把他泼成什么样?他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你别给我添乱!”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