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罗漓慢慢拆下穆茜尔脸上的纱布,让她看镜子——原本伤痕累累的脸此刻恢复了光泽,伤口几乎看不见了。
哦耶,我痊愈了!穆茜尔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眼中闪着闪闪泪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微笑着向苏罗漓道谢。“真是大谢谢你啦,首席侍医。我的在世恩人!”
“不用谢我。”苏罗漓可没有笑,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以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要和匈奴夫人斗?”
“这个吗……看情况。”
“行啊。你真是走运。”苏罗漓早就意料得到她会这样:“以前有尉屠耆撑腰,现在有天香大长公主撑腰。让你可以一次次肆无忌惮。”“于是日久天长……越来越像一只金刚鸟,打不扁锤不烂。”
金刚鸟。你是夸我还是讽刺我呢!穆茜尔知道他是话中有话,正要问清楚,突然听见窗外有几个男人嗖嗖跑过:“大消息!大消息!”
“什么消息?”
“那个,扦弥国王子赖丹,王后的旧情人啊,他给王后写信了!”
“啊!……”
“他写信做什么!”
“八成是旧情未了吧。”
“胡说。”
“如果让国王知道……那就不好了。”
如果是无中生有的消息,自然不必放在心上。问题是变故从次日一缕清晨的微光开始,静谧的楼兰国都城中开始弥漫一种莫名的气氛。每个楼兰人皆心怀疑惑,甚至脸上挂着无法解释的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流言突然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城!
这是一个看似普通的日子,阳光明媚鸟儿欢唱。然而,楼兰国都城内街头的角落里人男女老少低声议论……他们脸上带着难以名状的忧虑。这些流言像野火一样蔓延,迅速点燃了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
“赖丹给王后写信?”卧床养胎的黎帕那扭头惊诧地看着伯金:“什么时候。”
“不不,”伯金解释说:“是流言蜚语而已。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城!”
“流言蜚语。”黎帕那浓眉紧蹙:“谁散布这种流言蜚语?”
“这个。不好说。……”
“难道又是娜仁花搞的鬼?”
“大人,天地良心,天地良心!”南迪看着神情复杂,双手背后来回反复踱步的古里甲,一遍又一遍地为自己撇清:“我在府上侍奉这么多年,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会把消息走漏出去呢?”
古里甲相信自家老奴的忠诚度,“哪会是谁?匈奴夫人?她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为达到破坏王后的名声不择手段,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坏了坏了。传到国王耳朵里,他肯定要大发雷霆!”
“哼,他已经大发雷霆了!”
古里甲所言非虚,此时安归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被浓重的乌云笼罩……他眉头紧锁,双唇紧抿,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疑虑和愤怒。他身体紧绷,仿佛随时准备爆发,让人感到十分紧张和不安。白萨木如假人一般站在旁边忐忑着,没敢开口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后最近有收到什么可疑信件了吗。”
安归发问的声音难听,仿佛一块粗糙的砂纸在摩擦着空气,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耳的回响。
“这个,”白萨木小心翼翼回答:“我不太清楚。”
安归吼道:“去给本王查!”白萨木面露难色说:“国王这可不好查呀……”
“怎么不好查?我是国王!她敢反抗国王的命令不成?!去把国相叫来!”
“国王,国王,这事可不能大张旗鼓否则有损王室颜面。”白萨木好言劝阻。
“那你说怎么办?!”夺妻之仇、忍辱负重、王室颜面、这样叠加在一起,让安归彻底没了耐心!
“我认为王后应该没有收到什么信,如果收到了,她也不可能瞒得过国王你。倒不如这样,趁现在,赶紧防患于未然。”
“怎么防患于未然?”
“当然是拦截所有来自汉家的文书,不许发到楼兰的驿站!国王,这招可行!”
安归想了想,亦认为确实可行,“快去给国相传话吧。本王当年和他说。”
谁知禁令刚刚颁布了不到半日,果然有一个汉家邮人骑马哒哒哒跑到国都门下,用吐火罗语说:“我是敦煌驿卒,有一封长安文书呈献给楼兰王后。”
“很抱歉。”守门卫兵乌鲁克双手往胸前一抱,神情傲慢地回答:“国王刚刚下了禁令不许收纳汉家文书!”话音刚落,另一个士兵努尔江蓦地拽他的胳膊一把,紧接着装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非常感谢,你一路上辛苦了。不过国王刚下了禁令,汉家文书送到门□□给我们便是。不用送入驿站了。”
敦煌驿卒听罢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照规矩,汉地的驿站路线是从长安往西——越陇山——渡黄河——沿河西走廊,经武威、张掖、酒泉直至敦煌的数十处驿再出玉门关或阳关,进入西域前往三十六国的各个驿站。
他转念一想会不会是楼兰国王嫌麻烦就下令不用送进城内驿站,而改由守门卫兵收纳文书直接上交?“那好吧。有劳你们将此文书交与王后陛下。”
乌鲁克悻悻然地接过包裹,再目送敦煌驿卒掉头策马远去,直至看不见,便骂起努尔江来:“一个汉人,跟他啰嗦什么?!”
“傻子。”努尔江白他一眼:“你不跟他客气点,他会善罢甘休吗?”
“哎哎哎,不要吵了!”穆萨扛着长刀跑过来,好奇心越发强烈:“看看,里面写的什么东东?”
“不合适吧。”乌鲁克觉得不妥:“这是给王后的信,我们拆了,万一激怒王后怎么办。”
努尔江蹙眉思索道:“方才那个人说这是长安来的文书……”“王后在长安有熟人吗?”
“啊,有哇,可不就是……”
“他?!”说着说着,士兵们渐渐面色相觑。“不会是他吧。”
“真的是他?”
“哎哎哎!你们几个!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干什么呢!”这时恰好热合曼来到城门巡视,见状以为是偷懒,大喝一声。
“都尉,都尉,坏事儿了!”
“怎么了?”热合曼走到他们面前,满腹狐疑,努尔江把方才敦煌驿卒送信之事告诉他。“啊,什么!”热合曼听罢吓了一大跳:“你怀疑赖丹给王后写信了?”
“长安发来的。不是那小子还有谁!”
热合曼拿过包裹掂了掂,很长很硬,估计是汉人惯用的尺牍无疑。
“都尉,这可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热合曼无可奈何:“既然说是写给王后的,……就交给王后嘛。”
【海珑麟。
见字如面,我已经将这一封信写得缠绵悱恻了好久,每一句词句都在我的脑海中跳跃着,迟迟没有落下,怕只是一声轻响就会惊扰了这份沉寂已久的情感。
阔别多年,不知道你过得如何?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我想那些日子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你的心中……只是我可能因为一些原因而暂时遗忘了。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带走了我们的青春,却也让我们更加成熟。这些年,我在长安一直在思考着我们的过去,我想我们都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少年少女了,但这些都不能抹去我对你的思念和牵挂……
我经常想起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的我们年轻、单纯、无忧无虑。
我们一起走过那条熟悉的小路,一起走过那片绿油油的草原的,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却又似乎已经远在天边。
如今我在长安过得安稳,充实,每当我看到汉诗书那些关于爱情的文字时都会想起你。
我想告诉你,无论时间如何流逝,无论距离有多远,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会改变。
你在楼兰一定过得很好吧,因为你一直都是那么坚强和勇敢。我也知道你一定很幸福,因为你身边一定有很多爱你的人。
我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从前那份纯真和热情,无论面对什么困难和挫折都能够坚持下去。我知道你一定能够做到,因为你一直都是那么出色。我也希望你能够保持那份善良和宽容,对待身边的人都能够充满爱心和善心。
在这封信的最后,我想再次表达我对你的思念和牵挂。我想告诉你,无论你身在何方,无论你过着怎样的日子,我都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一直祝福你。期望我们能够再次相聚,一起回忆那些美好的时光。
愿你幸福快乐!
赖丹】
海珑麟双手紧握着尺牍,那木片上的墨迹仍旧新鲜,那是他熟悉的笔迹,一笔一划都透露出他的独特气息……她死死盯着木片上的笔迹,确定是他的笔迹,心惊肉跳……
薇迪雅站在旁边看着主子的异常脸色正要问到底怎么回事,“咚”,房门会狠狠踢开了,她抬头看见怒容满面的安归冲进来一把抢过尺牍,吼声如雷:“你的老情人给你写信了是吧!远隔千里之外,他还这么惦记你呀!”
安归瞪着尺牍上的内容,眼睛渐渐布满血丝……此刻,空气仿佛凝固般,气氛压抑得令人难以呼吸……他的眉头紧锁,愤怒如火焰般燃烧,让人不禁为之一颤……这尺牍犹如一把利剑,刺入他的心扉,挑起他内心深处的愤怒与挣扎。
不好!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似乎已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我想再次表达我对你的思念和牵挂。我想告诉你无论你身在何方,无论你过着怎样的日子,我都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一直祝福你。期望我们能够再次相聚,一起回忆那些美好的时光。”
安归读完内容,慢慢抬起眼皮看这个不贤之妻,目光很可怕。——那双瞳仁中似乎隐藏着深渊,令人不寒而栗。海珑麟的心如同被巨浪席卷,一种无法名状的恐惧蔓延开来。“王后。你可以给本王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吗?!”他的话语仿佛来自地狱,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刃,深深地刺入海珑麟的心中。她努力保持镇定,但那可怕的目光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王后……国王!”依丽哈姆适时闯进来,看见安归也在,忙说:“天香大长公主来了。”
“呵呵呵。王姐。”黎帕那挺着孕肚笑盈盈地走进来说,“我来看你来了。哟,国王也在啊。正好一起坐下谈谈话。”
在特殊的人物和特殊原因面前,安归实在不发作,只好把火气咽回肚里,强作笑颜道:“侧后,难得进宫一趟。快请坐,哎哎哎,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上茶!”
薇迪雅和依丽哈姆赶紧出去烧茶,海珑麟看见妹妹来了,顿如服下定心丸一般长长地松一口气——那种轻松的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达。仿佛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被移开,心情也随之变得明朗起来。这一刻,紧张、焦虑、不安都烟消云散……
妹妹啊,妹妹,你来得真是及时,真是我的救星!
“王妹,来来。坐。”海珑麟激动地寒暄着。“咯咯咯咯咯!姨母!”安归和这对要命的姐妹俩刚刚入座,毗纳耶伽又噔噔噔地跑进来,一双笑眼像弯弯的月牙。
“哎!王子!”陪同黎帕那过来的艾葳蕤眼疾手快拉住他,“慢点,不要冲撞了小弟弟!”毗纳耶伽便停下来走至黎帕那旁边入座就紧挨着,亲昵仿若母子。
“王姐啊。”黎帕那一边顺手揽住毗纳耶伽,一边和海珑麟搭话:“我最近一直在府里养胎,没有空闲进宫探望你。”
“哪里哪里,养胎要紧嘛。”海珑麟笑了笑:“不过今日你怎么突然进宫了?”
“总是在家里躺着也不行,首席侍医说也要适当走动走动。”
“哦,那倒也是。”姐俩把坐在对面的安归撩在一边,自顾自地聊天。“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听见你们在吵架……吵得挺厉害。是吗?”黎帕那故意这么问。
海珑麟瞟了安归一眼,开始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天不长眼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赖丹,好多年没联络了,突然给我写信来!”
“哦?他给你写信了?”黎帕那一脸惊诧地看着胞姐:“什么意思。他当年被汉人带去长安……就一直住在那里,突然给你写信?”说话间,毗纳耶伽调皮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高高隆起的肚皮,似是想感受一下小弟弟是不是在动?
“哼。”安归冷冷地插入一句话!“这叫旧情难忘啊!”
黎帕那沉思片刻,说:“让我看看那信如何。”实在没理由拒绝这个要求,安归只好把尺牍递给她——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他以为这丧门星会觍脸
为不知羞耻的贱妇说情。
“王姐,这是赖丹的笔迹吗。”
“是。”
“你确定。”
“确定。”
“这个赖丹也真是。多少年过去了,以前那些该忘事情就忘了吧。多此一举写什么信?王姐你现在是楼兰国王的妻子,是楼兰的一国之后。他怎么就不为你考虑一下,这样做会害了你?这种男人,自私!”黎帕那说罢,把尺牍交给艾葳蕤:“拿去烧了。”
安归睁大眼睛,看着艾葳蕤把尺牍拿出去烧,“国王。只是一封信而已。你不必太过于纠结。王姐这些年辛苦养育王子,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就当作是赖丹自作多情吧,王姐并无过错。”
好吧。反正本王已经下令拦截长安发来文书了。……如果他下次再寄过来,本王可以命令守门卫兵不用上交王后,直接烧掉!
想到这里,自认做足了准备的安归垂下眼皮,无言以对。“既然我们是一家人,就应该和和睦睦,人丁兴旺才对啊。”黎帕那摸了摸毗纳耶伽的浓密秀发,最后又说了一句:“以后还是尽量、少吵架吧?”
“哎。公主。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当晚薇迪雅悄悄到访公主府,是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匈奴夫人和蒂亚妲密谋夺取大王子的抚养权。居然合起伙来一起陷害王后!”
“娜仁花买通大漠之狼阿吾力托,”黎帕那得知真相,沉吟:“本想伪造赖丹的书信,妄图激怒安归,陷害王姐。”
“是啊。”薇迪雅说:“幸好国相大人心如明镜,及时糊弄了过去,要不然……”
“结果匈奴夫人的计划刚被挫败,赖丹就真的写了一封书信过来!”伯金在旁边听着,睁大眼睛,匪夷所思道:“世上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幸好,嫡公主及时出面解决了,否则以安归的性子,不揍死王后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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