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睚眦必报(6)

“原来如此。早该想到是她啊。苏尔碧摇摇头,转身折返至太后寝宫,将听到的话一五一十转告给老妇人听。“她这么说的。”老妇人望着苏尔碧神情淡定。

“估计是王后质疑护国大将军之事让公主知道了。”苏尔碧说:“以她的秉性要发起报复也在在常理之中。”“越来越不像话。”老妇人重重叹一口气,悻悻然道“知道自己是楼兰王室嫡系的公主,还拿楼兰王室的名誉来做文章!”

苏尔碧问:“太后,该怎么办呢。”

老妇人慢条斯理地说:“王后和安归都不是省油的灯,本后没有实施家法处置已经很便宜他们了。仅仅剥夺自由算个什么。至于海珑麟,先静观其变。本后倒想看看接下来还想耍什么阴谋诡计。”于是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跌宕起伏。很快又是一日就这样过去。初升的月亮挂在牢兰海上空,虽然跟云朵一样苍白,但每一刻都变得更加明亮。

“居然有这种事?”巴赛木出门做买卖归来。用过丰盛晚膳坐地台上喝茶时听到坎吉说王宫里爆出的“丑闻”睁大眼睛感到难以置信。

“大惊小怪。”妮妲坐在他对面涂抹鲜艳蔻丹油,嗤之以鼻道:“王宫深似海,从国王出事至今呈现群龙无首的局面,摄政王懦弱无能没有作为,王公贵族各怀鬼胎什么牛事马事层出不穷一会儿谋朝篡位一会儿这个和这个私通一会儿这个和那个私通……””

“胡说什么呢!”巴赛木瞪她一眼,朝通往庭院的内门扬了扬下巴,暗示其说话小声些“当心王子听见。”“国王是他伯父,摄政王是他父亲,哪儿轮得到你这个平民百姓来说三道四。”

“我说的是事实。”妮妲面不改色,并不觉得应该顾及尉屠耆的感受,“事实明明白白摆在眼前,每个楼兰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巴赛木心里自言自语,“实在无法想象国王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想法。这种丑事可是一个男人的尊严被藐视被践踏的奇耻大辱呢。”

“国王好像不知道吧。”坎吉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我看他过得挺滋润,吃吃喝喝,读读经卷还唱些小曲儿打发时光。”

“傻瓜。”巴赛木嘲笑道:“你看他好像不知道,他就算真的知道,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妮妲满脸惊奇,“他知道他的妻子和别的男人……不,恰好是他弟弟的儿子,他的侄子厮混在一起,就这么沉得住气?!”“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张扬,”巴赛木瞪了妻子一眼,“经受不了一丁点折腾就张口咋啦咋啦乱叫闹得人尽皆知?”“人家可是国王,管辖着楼兰国内一万多人口的王,懂吗?”

“国王是那么容易当吗?越是听见不堪入耳的丑闻就越应该沉住气,只有沉住气才能想出精准的解决办法,才能干成大事,这叫权谋!”

“他找你出去说了什么。”黎帕那坐在水池边,仰望夜空描绘细密画,尉屠耆陪伴于旁,捡起一颗石子“噗通”投入水池,月亮变得朦朦胧胧仿佛有些支离破碎又仿佛有些飘忽不定。尔后便又复拢起来了。星星密密麻麻衬托着月亮使此时之月又有一番神韵。月亮的周围镶了一道黄色的边,月边没有半丝杂云,他触景生情发出感叹道:“明日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

“誒,问你话呢!”黎帕那抬起肘子狠狠捅他,追根问底:“到底说什么了。”

“这事其实和你有点联系。”尉屠耆笑道。“什么意思。”黎帕那微微眯起眼睛,问:“和我有什么联系?是不是王宫里面有人密谋暗杀我。”

“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嘛。”尉屠耆说:“王宫里面如今乱糟糟,谁有闲情逸致去密谋。”

“是我的王兄安归,犯事了……”

“噢。原来他和她还是一张榻上的呀。这样正好。”黎帕那尉屠耆口中得知宫里发生的丑事,想到安归那张脸孔就厌恶,除了厌恶还是厌恶。这个人,冷血残酷,置自己生死于不顾?还轻挑好色?光天化日之下聚众闹事强抢民女,胡作非为,还有。好像还有很多很多令她厌恶的理由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厌恶!——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到极致,讨厌一个人也可以讨厌到极致。喜欢有时就是没有理由,讨厌却可以找到很多很多理由。此乃人之常情矣。“终有一日我会亲手割下他们的人头,祭天!”黎帕那冰冷且恶狠的声音如数九寒天的水珠立马冻透,让人不寒而栗。画笔不由自主往画板上一按“啪”一声响,生生折断成两截!!

“可这次的事,闹大了。我担心传到国王耳朵里,整个童格罗迦族系都要遭殃。”尉屠耆沉默片刻,“安归到底是我父亲的儿子,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啊。”

“笑话。”黎帕那冷笑道,“你担心得了吗?”“有本事去把他的耳朵堵上?说不定已经晚了。早就听到风声了。”

嗨。我能没想到这些吗?尉屠耆不怕陀阇迦知道妻子和侄子爆出“丑闻”而大发雷霆只怕他知道以后总是不动声色。若真如此。足可说明一个楼兰国王虽然身不在其位却对整个事态和局面的很强的掌控能力,只有了然于胸才能有波澜不惊的心态。足可说明其隐藏着自己的实力令外人无法捉摸这就是最可怕之处!

“今日苏罗漓找你出去就为了告诉你这件事?”黎帕那面无表情地问。尉屠耆点点头,她又问:“他不敢进府邸亲自和你说,莫非,真的猜到国王藏在我们这里?他不敢,是提防国王偷听吧。”“我早就说嘛,以他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猜不到国王的下落。”尉屠耆含糊地说。

“不对。”

“什么不对?”

“他既然是聪明人,肯定也了解国王。我看他真正提防的并非王宫丑闻吧而是另有原因。”黎帕那盯着尉屠耆,一语道破:“你刚才说和我有点联系,莫非苏罗漓想把我推出来做挡箭牌?!对不对?”

“别说那么难听吗,挡箭牌?你是国王的女儿,是楼兰长公主,谁敢拿你来做挡箭牌?解围而已。”

“解围?”

“苏罗漓的意思是说假如日后有一天国王突然翻脸无情找借口对我们族系发难,你可以帮忙解围,也就是从中调和,因为你是国王失而复得的女儿,更是前王后所生的嫡女,你只要开口,他肯定会听从你的意见。”尉屠耆把头靠在姑娘肩膀上轻声细语道:“你一定也不希望看见我因为王兄而被累及,对不对?黎帕那?”

假如真有那一天,努力帮尉屠耆解围也应该。可想到安归那个死贱种还有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虚伪的越看越不舒服的老匹夫童格罗迦,黎帕那就大为不快,心想自己凭什么为了他们去费口舌?她伸手狠狠推开尉屠耆靠在肩膀上的头,狠狠地问:“解什么围,哪里用得着解围,你懂得下棋不是吗?!”

“嗯?下棋?”尉屠耆一头雾水地看着姑娘,“这和下棋有什么关系。”“棋艺里面有一招叫‘丢卒保车’,你不记得了?”姑娘双手捧起尉屠耆的头让他直视自己的碧眸。“你想保全整个亲王族系简单得很——直接和安归撇清关系,将其扔出去任由律例处置!”

尉屠耆愣了愣,姑娘那双水波不兴的碧眸深处迸射出的如刀剑般锋利无比的目光刺在他的脸上,好像在暗示他:凭着这目光,非得将安归撕成好几块再说!!“你把王兄当成牲畜了呢。说扔就扔那么简单吗?”“我了解我父王的秉性,他断然不敢下狠手。”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你就乖乖等着被抄家吧!”黎帕那说罢狠狠推开尉屠耆的头。尉屠耆一个趔趄坐没稳,身子向后狼狈地仰倒在草地上。“并不是单单把王兄推出去处置就能解决问题如此简单!”他双肘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楼兰王室内部的问题其实远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得多。”

“你说什么。”索芒坐在矮桌前喝茶时听到胞姐希玛妮的话,蓦地转过身,目瞪口呆地问。侍女张罗着点燃镶满绿宝石的烛台上的几只蜡烛,局部光影的晃动和错落似乎赋予人一种特别的错觉,仿佛坐在点燃许多木材的壁炉旁。索芒欲言又止,挥手示意其退下。侍女弯腰向他们行抚胸礼便退下。“匈奴婆娘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希玛妮站在胞弟身后冷笑着重复道:“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我让她一辈子翻不了身。”

“疯了吧你。”索芒惊诧道:“别光想着为斯忒妲报仇而置楼兰王室的颜面于不顾!你想让西域诸国看楼兰人的笑话吗?”

“笑话?已经闹笑话了,索芒!你去外面听听,这十几年来楼兰国内关于公主被调包遗弃的流言蜚语未曾断过。你以为楼兰人全都是傻子吗?”

“楼兰人当然不是傻子。”索芒放下手中茶杯站起来看着胞姐语重心长道:“我所指的‘笑话’是你别要光急着报仇自乱阵脚。无论国王在不在宫中,莽撞行事反而对我们不利,明白吗?”

“莽撞行事?”

“你以为你掌握的这些把柄什么乱七八糟的丑闻仅仅是扳倒匈奴婆娘如此简单?这其中牵涉着军事贵族和摄政王一族几十号人呢。你看怎么样?让楼兰人目睹王室宗亲闹内讧自相残杀,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我们和匈奴人有仇但护国大将军和我们没仇啊怎么能得罪他呢?恰恰相反——公主回宫认祖归宗,我们非常需要军事贵族鼎力相助。”索芒伸出手指指着希玛妮,声色俱厉道:“所以你听到什么统统给我烂在肚子里。绝不能透露半个字!”

“是啊是啊。”希玛妮恍然大悟,啪啪使劲拍打脑门几下,心想自己光想复仇居然忽略了其中牵涉的厉害关系!幸好索芒提醒否则复仇未成反而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吧。匈奴婆娘。我已经隐忍多年,还在乎这一时吗?你暂且先逍遥快活吧。终有一日我让你血债血偿!!!

真的是……肺快要炸了。莫名其妙的人和事太多,简直越想越忍不住要发火。心里觉得憋屈,憋屈,憋屈,憋屈。不想说话,不想用膳,无法见任何人,也不想见任何人,矫情劲又上来了。把持不住自己的脾气又忍不下去。想骂人,没有可以骂的人。想发火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王后。”侍女端着丰盛的膳食走到托着脸坐在地台上六神无主的珤勒尔旁边,小心翼翼道:“你一日没用膳了,吃点吧。”依娜姆踩着浓重夜色走到寝宫门边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响雷般震耳的咆哮声,“用什么用,统统给本后滚滚滚!!”“滚出去!”

依娜姆生生吓了一大跳,片刻间又看见侍女哆哆嗦嗦地端着膳食跑出寝宫。

“王后。”依娜姆走进寝宫讨好道:“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无法,弄伤身子又何必呢?还是先吃点东西,喝点热汤,顺顺气,想开点。”

“你还有脸说!”珤勒尔看见贴身女官便跳起来,额头青筋暴突,响雷般的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字眼,每一个字都说的很用力,后来终于抑制不住怒气,咆哮起来那一刻仿佛是一头暴怒的母狮在眼前嘶吼:“本后问你,安归到底怎么混进来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本后的床榻上?!”

安归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后寝宫?我怎么知道啊。我当时睡死了吧,就是听见王后尖叫才发现……依娜姆囧得满脸通红,汗珠直往下掉,连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害得本后陷入这般孤立无援的境地!”珤勒尔越骂越气,举起手要打,依娜姆“噗通”跪倒在地上连连求饶道:“王后。不能全怪我啊。当时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没听到啊。”

珤勒尔咆哮道:“你还狡辩!”

“王后,别忘了安归王子说过他是被人打晕陷害的。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依娜姆抬起手臂防护珤勒尔随时打下来的巴掌,辩解道:“这已经说明是事先预谋,否则怎么可能把一个打晕的人运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呢?”

事先预谋。珤勒尔愣了愣,举起的手缓缓放下,趋于冷静。死死盯着依娜姆许久,自言自语:“预谋。对。肯定是预谋。而且还是宫里的人!”依娜姆连声附和说是是是,珤勒尔又问:“你真的确定寝宫当时没有一点动静。”

依娜姆回答说自己已经盘问过是寝宫里面侍应的所有人,奇怪各个都一问三不知。珤勒尔背着手来回踱步,陷入沉思:“没人发现居然连你也没发现?”“奇怪。不。不对。”“只有一种可能——这座寝宫里面藏有内奸,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王后。”依娜姆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珤勒尔身后小声说:“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幕后指使者才对。”

“哼。搞清楚幕后指使者?”珤勒尔沉默片刻,双手叉腰,冷笑道:“即便搞清楚了本后又能奈她如何?”

依娜姆问:“王后言下之意,莫非已经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

“本后不傻!设得出这种局的人,除了这个狡猾的老妇人,还能有谁?!”

“太后?真的吗?她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在她面前拿公主和护国大将军私通的传闻来说事呗。她受得了她的亲孙女的名声被抹黑才怪。”

“所以太后故意设局以牙还牙来报复王后你?”依娜姆疑惑不解道:“可是宫里这么多男人她怎么偏偏选了安归王子呢?”

“安归虽然出身旁系但并非省油的灯。这个人不是有屡次暗中搞事、绑走国王,让他父亲童格罗迦坐上楼兰国王宝座的嫌疑吗?太后能允诺吗?干脆来个一箭双雕……哼哼。好精妙的布局,好毒的计策!太后活了一把年纪还宝刀未老啊!”

“王后,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什么也不用办。老老实实待着。太后是楼兰国王的母亲,而我的靠山是漠北的匈奴诸部,我奈不了她何,她也奈不了我何!”

“王弟—”

这里是哪儿?尉屠耆突然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下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绿水。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听见身后有个低沉阴森的声音在呼唤:“我好痛……好痛……救我!”尉屠耆惊诧回头看见年长十三岁的堂兄即楼兰王陀阇迦的长子斋普尔披头散发地站在面前,浑身是血,满脸痛苦地哀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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