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先把人放开吧,咱有话好好说。”赵大发觉得一切该以和为贵。
“这儿没你们俩什么事。”赵家现在不想多和自家儿子废话,“外面待着去。”
许妍年:“......”
香儿姑娘的脾气应该随了爷爷吧,都挺倔的。
“是,爹。”赵大发见劝不动自家爹,只好拉着女儿原路退了出去。
“你...你是人是鬼,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赵全死的时候,姚有庆去赵家吊唁过,他不明白死了的人这么还好端端在这儿。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赵全,“我是天上的仙官。”
“仙官不应该庇佑凡人吗?你倒好,害了这么多人。”姚有庆笃定沈家不会把他交出去,说话有恃无恐,“而且,我和你们赵家也无冤无仇,你死的时候我还去吊唁过你,你何苦非要我的命。”
“是,你和我赵家无冤无仇。”赵全语气悲愤,头偏向满舱的泥人,“可他们呢?你睁大眼睛看看,可认识他们?”
绿色的光圈从泥人身体内跃出,化作一个个绿色的人形立于泥人的身前,
他们往姚有庆的方向涌去。
“贤弟,你可还记得兄长我吗?树根在扎我的胸口,你看到了吗?好疼啊。”玉楼捂着胸口。
“叔叔,我是你的侄儿玉江啊,你还记得我吗?我的头好疼,树根裂开了我的头骨,啊啊啊啊啊——”玉江双手抱头叫唤着。
“侄儿,我是你玉伯伯,你还记得我吗?我死的好惨,死后还要被埋在树下,树的根须越长越长,越长越多,我的身体被穿的全是洞,好疼,好疼。”玉满有气无力地说道。
“姚老爷,我是玉家的仆人,您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您生病了,是老奴伺候的您啊,您为什么要把我埋在树下啊?我身上好疼啊——”
“......”
每一个怨灵都在重复“你还记得我吗?”“我好疼啊”,许妍年头皮有些发麻。
“啊啊啊——鬼啊———”姚有庆吓得站不住脚,跌倒在地,他挥舞着手里的木牌,“别过来,别过来。”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看姚有庆这精神状况,这些怨灵与他定脱不了干系。
“姚老爷对他们做了什么。”许妍年问。
赵大发望着这些已死不能再复生的人开始回忆。
一百多年前,兰昭古国时期,吴城这一带有许多村庄以烧砖为生,玉家村就是其中之一,当时烧的砖还都只是供民间百姓家用,品质要求并不高。
兰昭古国的最后一任皇帝大兴土木建造都城,而吴城的气候下所产的泥土须黏而不散,粉而不沙,正好符合都城建造所需地砖的规格。
于是皇家选中了吴城的一批窑户为建造都城宫殿烧砖。
皇家对建造都城的地砖成品规制极高,要求做到色泽青黛、棱角齐整、尺寸无偏、敲之有金石声、断之无气孔,凡达不到要求的皆为废品。
像这样规制的地砖,每烧制一窑砖往往长达半年之久,且成品率又极低,十中只得一二块,造价可以说十分昂贵,民间戏称为金砖。
为了加快都城建造的进度,当时负责都城建造的督造官命令窑户日夜不停地烧制金砖,且官方给出的定价也极低,许多窑户因不堪重负而自杀之,此事之后,吴城以烧砖为家业的窑户为避免遭祸纷纷改换他业谋生,玉家也不例外。
后来,整个国家一直处于动荡的战乱之中,百姓生存艰难,更没有窑户干这种耗时费力的活。
新的国家——云开国建国后,都城需要修缮宫殿,于是下旨从吴城窑户的手中挑选品质优良的金砖,并承诺凡被选中的窑户将被钦点为皇家的官窑。
获封官窑,对于许多窑户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但旨意下来后,吴城原本以烧砖为业的窑户并没有什么反应。
有兰昭古国皇帝奴役百姓的前车之鉴,没人敢试。
工部郎中一位姓张的官员是负责此事的督造官,他深入了解窑户烧制金砖背后的复杂工艺和艰难困境后,决定为民请命,于是他撰写了《请增烧造工价疏》和《造砖图说》并呈报朝廷,新皇体恤百姓不易,采纳了他的建议,下旨改善窑户的境况。
新旨意下来的第一年,窑户们纷纷跃跃欲试,但许多人都因改投他业谋生后手艺生疏,最终没有坚持下去,而玉家却是为数不多坚持下来的。
玉家的当家人是玉满,其有一子名玉楼,义子姚有庆。
姚有庆和玉楼二人的父亲年轻时是师兄弟,师从玉满的父亲学习烧砖技艺,二人脾气秉性各不相同,玉父不骄不躁、手艺娴熟,而姚父心浮气躁,学艺不精。
当时兰昭古国最后一任皇帝选窑户烧金砖建造都城时,他自以为自己技艺高超,自告奋勇报名,结果烧制的金砖不得上官满意,被残忍无度的上官杀之,留下一幼子姚有庆。
玉满因师兄弟情谊收留了姚有庆,让其与自己的儿子一起长大。
玉家在战乱中虽荒废了祖辈的烧砖之术,但玉满脑子灵光,人又踏实肯干,和一个铁匠朋友合伙做了点铁器买卖赚了不少钱,后战乱结束后,四海昌平,海贸大兴,玉满精准捕捉市场缺口,靠赚来的钱改做了瓜果生意,通过商船将瓜果运往各地,攒下丰厚家业。
如今,家大业大的玉满每每想起先辈留下的烧砖之术被自己荒废之,他都觉得甚是对不起祖宗,值此朝廷下令选用能烧出符合皇家规制的金砖的窑场为官窑,于是他带着族人重建窑场,钻研烧砖之法。
他让玉楼和姚有庆二人跟着他一起,可姚有庆与他的父亲一样,心浮气躁,沉不下心来学习烧砖之术,玉楼见他如此性子也没再让他继续跟着一起。
但他也没有任由姚有庆整日无所事事做个闲人,他觉得男子活在世上,要么读书入仕,要么学门手艺养活自己,总得会一样,于是他拿钱给姚有庆让他去学堂上学读书习字,想着让他走仕途之路做个读书人。
可姚有庆对读书也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做生意,赚大钱。
于是他去找玉满借钱,可玉满却说他如今的性子还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他让他先去玉家名下的铺子从伙计开始做起,等学明白了生意里的门道后再借钱给他做生意。
玉满说的这些,姚有庆根本听不进去,他只想做生意,赚大钱!!!
一日,他上街溜达时,碰见了一个摆摊的方士,方士声称自己有让人喝了乖乖听话的“听话水”。
方士一番天花乱坠的说辞下,姚有庆鬼迷心窍地买下了“听话水”,偷偷下在了玉满的吃食中。
方士没有骗他,玉满确实变得听话了,不再让他去读书,不再让他学手艺,变成了一个需要人日日伺候的痴傻儿。
玉楼找大夫来医治,大夫说是误食了毒物,难以救治。
姚有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让玉满借点钱给他,没想害他。
而此时,玉楼在日复一日的努力下,已经成功烧制出了一批质量尚佳的金砖,他因为要带着玉满外出求医,无法亲自跟船带着烧好的金砖去都城接受检验,于是把此事交给了姚有庆。
姚有庆到了都城后把金砖交给了工部检验。
此次来竞争官窑封号的一共十五位窑户,检验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姚有庆拿到的号码牌是十四,所以检验的结果不会太快出来,为了等结果,他在都城的客栈住了下来。
等待的这几日里,他去赌坊玩了一把,想着给自己挣一把做买卖的钱,结果却把出发前玉楼给他的盘缠都输光了,还欠下了一笔债。
五日后,结果出来了,玉楼烧的金砖是众多报名窑户中唯一的合格品。
姚有庆没想到玉楼竟真的烧出了金砖。
官府当即表明要钦点十四号窑户为皇家烧金砖的官窑,并要立即与之下定金签订一大批数量的金砖订单。
当官府问十四号烧制金砖的窑户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姚有庆又一次鬼迷心窍,他报了自己的名字。
他拿了定金以后先还了赌债,又买了几包迷药,然后在回程途中下在了同行的一起来的玉家仆人碗里。
趁着夜黑风高,他把昏迷的他们推下了船。
姚有庆回到玉家时,玉楼带着玉满在外求医,仍未归家。
玉家老仆问他结果时,他说,玉家没有选中,老仆年纪大了,不懂烧窑,对他说的话也没有起半点怀疑。
之后,姚有庆找人冒充玉楼的字迹写了家书,里面提到他急需用钱给玉满求药,让姚有庆帮忙把自家名下的铺子卖了换钱,同时表明自己已无心钻研烧砖之术,让老仆把之前自己烧制金砖记载的笔记全部拿给姚有庆,让姚有庆代自己继续先人之业。
老仆还是没有怀疑,像对待主人一样忠心对待姚有庆,并照顾好玉楼七岁的儿子玉江。
此后,姚有庆将玉家名下的铺子偷偷转到了自己名下,并光明正大进入玉家窑场烧制他姚家的金砖。
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一日老仆带着玉江去给姚有庆送晚膳时在屋外听到了他和几个黑衣人的对话,才得知老主人和小主人都已遇害。
他本想赶紧带着小小主人离开,可怜老仆年纪大了,身子不利索,在姚有庆屋外摔了一跤,弄出了动静,最终没能救得了自己和小小主人。
先是玉家两位主事的老主子和少主子一直不见人影,再是玉家的老仆和小小主人消失不见,忠心于玉家的伙计和仆人渐渐发觉不对劲,于是他们联合起来打算去找姚有庆讨个说法,可姚有庆的动作比他们快了一步,所有人无一幸免。
姚有庆杀了人之后害怕他们的鬼魂来索命,于是找来了一个术士,术士告诉他一个法子,把死人的尸体埋在新树下,新树的树根生长地快,等树根钻过尸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尸体的魂魄就会被永远钉在树下,日日夜夜承受钻心噬骨之痛,除非有人把尸体挖出来砍掉尸体上的树根,否则魂魄将永不得解脱。
姚有庆听了术士的话,特地买下了一块地,地里除了树什么都不种,为了防止贼人进入挖走树,他派了人日夜看守这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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