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嬖臣（中）
死的舞姬是西域金族里颇有盛名的完颜苏琴。
七窍流血，身中数剑，堂堂纪国大殿之上，西域金族肯定是要讨个说法的。
“嘴唇乌紫，眼球凸起，指尖发青，胸口五把刀皆命中心脉，目前还不能断定到底是中刀身亡还是毒药致死……详细的还请薛大人过目。”
令史恭敬地把勘验笔录递给薛和煦，这让旁边探手过去的柳为雪极为不爽。
“毒发身亡和中刀身亡都查不出来吗？”
薛和煦原本不想接令史递过来的笔录的，余光扫见了柳为雪的手，那揣着的手一下子就把那本笔录接了过来。
都没看笔录就开始发难，官威挺重。
柳为雪心里嘟囔着，瞥过去的余光一眼就看见了对方脖子上那个暧昧的红痕。
瞬间又不是那么气了。
跟金十三一样呆呆的。
“如果李令史这点东西都查不出来，我也可以跟陛下讲明，李令史可以告老回乡了。”
但薛和煦只用张一张嘴，一句话就能把柳为雪厌恶的锚点挑出来。
“不不不，薛大人，再给下官一日……哦，不，半日……半日就能给大人一个交代!”
李令史听着薛和煦冷不丁这一言，吓得腿都软了，他当然知道薛和煦不会真的放他告老还乡，薛和煦上一个说着告老回乡的，现在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李令史最好信守承诺，半日之后我等李令史的好消息。”
薛和煦甚至都没有多看那台子上的尸体一眼，拂袖转身就往外走。
整场询问下来柳为雪完全就是空气一般的存在，薛和煦连半句话都没有抛给他。
所谓纪三皇子查案，薛丞相佐之，根本就是句走形式的空话罢了。
“薛和煦!”
柳为雪终于还是没忍住，望着那快步要离去的身影，大声喊了一句。
“那个……西域进贡了一对彩鲤，甚是活泼好斗，听闻薛丞相对此类感兴趣，不知可否邀丞相来我长风殿一坐？”
“那，”薛和煦话吐了一半就顿住了，挑逗似的观察着面前人略有局促的微表情:
“就去长风殿欣赏一下三殿下的鱼吧。”
两条颀长的彩鲤在塘里尤为醒目，初荷刚绽的季节，就数这两条在水里游的格外生猛——薛和煦见到它们的时候，它们正在打架。
“这鲤一只黑尾一只红尾，鲜活跳脱，看着互不对付，纪殿下的答复，下官收下了。”
薛和煦捻起几粒鱼食，慢悠悠的抛于塘中，扭头看向柳为雪。
柳为雪也没想到这两条鱼会打起来，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多留住薛和煦一会儿，谁承想薛和煦在想当时马车上试探的合作。
“所以完颜苏琴的案子，丞相是不想让我干涉了？”
柳为雪同样拾起几粒鱼食投进了塘中。
不合作，是要翻脸了吗？因为完颜苏琴的案子？因为……这舞姬真的死于他之手吗？
虽然薛和煦在朝堂之上、百姓之口的名声有些狼狈，但柳为雪始终不会信。
长得这么像十三的人，总不能信他真的干了那些龌龊事，就算干了，顶着这张脸，柳为雪不愿意相信。
“干涉与否，三殿下也始终是陛下的弃子，这般苦苦挣扎又是何必？”
薛和煦说话一向一针见血，相比于之前轿中的拉拢之势，柳为雪这里明显感受到了推拒。
别说传闻，就是柳为雪这接触下来一路察言观色的判断来看，这薛和煦，不像是会左右摇摆之人，所以在自己的身上所呈现的摇摆之举，是因为不看好自己？
这么一思虑，柳为雪明显更加恼怒了。
讨厌这种对方高高在上审视自己的感觉，凭什么由你做决定？凭什么就你觉得我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凭什么他这样你也这样？
真想揉碎了眼前这人周身透着的孤傲，踩在脚下让他好好正眼看看自己。
“丞相是吾的什么人？用得着这么操心？”
还没等薛和煦再开口，那通传的婢女就匆匆进来了:
“皇后娘娘想见见三殿下和薛大人。”
薛和煦本来已经把纪咏这步棋算了进去，可末了又从中择了出来。
因为薛和煦记起来这张脸，长得像谁了。
小狐狸。
也不知道他在桑格山怎么样了。
也算是爱屋及乌，薛和煦看着那张和记忆里极为相似的脸正专注的盯着塘里的鱼，要是小狐狸在这儿，估计要忍不住下去抓了。
也罢，薛和煦心一软，像沁了毒药的嘴吐出来另一句毒舌的话。
一句把他从棋局里撇出去的话。
“丞相的伤怎么样了？”
虽说刚刚呛了薛和煦一句，但前去凤鸾宫的路上，柳为雪还是受不了两人之间的静谧，挑起了话来。
“殿下下嘴重，伤的不轻。”
薛和煦没好气的回了句，只是没注意到身旁这不安分的手已经搭在自己脖子伤口的位置了，那指腹还有意的用力按了按。
恶趣味似的挑逗没看到对方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头，相反，薛和煦的神情全都集中在刚刚嘴里吐出的那句刺挠话上了。
既然伤的不轻为什么自己在伤口上按下去瞧不见你的不适？
是太能忍，还是……根本感觉不到？
这一灵光乍现的想法瞬间惊得柳为雪飞速的收回手，指尖相互摩挲着似感受着刚刚接触的余温，也是在对内心刚添的这抹笃定进行反抗的揣夺。
他也许……变了也未可知……
毕竟，就连自己都变得恨了他、找了他那么多年……
“殿下就只客套的询问，不给下官点补偿吗？”
眼见身边的人突然魂不守舍的，薛和煦开口想把那人的魂给勾回来。
“那吾把那对彩鲤赠与丞相赔不是可好？”
柳为雪当真是喜欢那两条鱼喜欢的紧，当时纪王叫人抬了好几箱奇珍异宝，柳为雪就挑了这对鱼。
这一个愣神儿倒是把原本的柳为雪给暴露出来了，直接接着薛和煦的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果然看着这张脸容易误事儿。
薛和煦对刚刚说的话感到懊悔，但又深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该不得半点。
只期望着这个家伙识相一点不要答应。
“也行，今晚正好可以吩咐府上的厨子多添一道菜。”
“你!”
柳为雪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要答应的，但没成想还要把他的爱鱼吃掉？!
“不知道殿下爱吃清蒸的还是酸辣的？”
薛和煦觉得逗眼前这个三殿下简直就像逗小孩一样简单，以为是多喜欢那鱼呢，听着自己说是清蒸还是酸辣，那眼珠子咕噜一转便来了句:
“清蒸。我今晚就去你府上吃，你别想抵赖。”
敢情当时在上京街上嚣张跋扈，刻薄冷血的样子，都是脸上的面具罢了。
禁不住戳，这不，一戳就破。
“这些年苦了你这孩子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怎么想着跟薛丞相去查案子去了？”
纱帘遮掩下，一左一右两婢女轻轻摇着手里的扇，灯烛光微微透着塌上皇后的身影，这皇后话里是亲切，可却连正脸去见上两人一面都不肯。
纪咏这个三殿下也算是已故贵妃的皇嗣，皇后这边也许只是按礼节走个过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叙旧要把薛和煦这种外臣也叫过来。
“苏琴的死牵扯的太多了，你这孩子年少气盛，当心点，多跟薛大人学着，也是有劳薛大人照顾了。”
“三殿下也是一时兴起，微臣陪他玩玩便是，但查案子娱闹不得，臣已启奏陛下……”
薛和煦听得出来皇后也想把纪咏往这局里塞了。
完颜苏琴这一死，和金族的关系崩坏是假，这背后暗藏的东西才是真，以纪国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有必要委曲求全跟西域小小金族维持这样的关系，薛和煦之前就猜测这每半年一次的进贡，背后一定另有蹊跷，巧了完颜苏琴遇害，一向不谙世事的皇后都出面暗示，负责西域金族进贡的是萧正，这朝堂谁人不知，萧正是皇后一派的党羽。
他们联合西域跟后宫，究竟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揪着完颜苏琴的死，薛和煦相信肯定很快就能查到。
神卷在人界，这背后布局之人就是拿到这第十三卷神卷的人，如今朝堂之上权分三势，御史大夫萧正，手握兵权，人尽皆知是皇后手下的人；廷尉南宫策，负责审理大大小小的案子，为人正派清廉，朝堂之上公认的忠重之臣；至于梅卓远，要不是薛和煦的到来，也许就是下一任国师，也是辅佐先国师的左膀右臂，如今被调派去审办些商贾买卖、国库治理的事情了，也算是这官场兢兢业业的标杆；
如此看来，萧正，是嫌疑最大的。
再者就是纪王。
人界书里常言，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薛和煦每每望着夙夜忧叹、沉迷酒乐的纪王，都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接近萧正，先查其案。
再者，即使纪王昏庸，薛和煦还是想凭自己的能力，为这衰败的国家续续命，让这里的百姓好过些。
想把纪咏推出局的话还没讲完，帘后的皇后就直接打断了:
“苏琴身边的那些女婢里，有一个是陪她从小长到大的，那女婢不是同苏琴一同来的，咏儿既然想向你父皇表现表现，那本宫自然是能帮则帮，那女婢想必薛大人也没来得及查，我这就差人把她交过来，兴许会对案子有什么线索。”
从凤鸾宫出来的时候，头顶的云压的很低，似乎要落雨了。
阴凄凄的，宫道上也没有风，叫人格外呼吸不过气来。
“鱼我差人给大人送过去，除了鱼，大人可想好请我吃什么了吗？”
柳为雪知道自己既然选择趟这趟浑水就注定躲不掉，所以对于现在这个结果也是坦然，只是见一贯嘴毒的薛和煦不讲话了，走这一遭凤鸾宫，柳为雪也是为先前那样想薛和煦感到抱歉，原来不是看不起自己，只是突然心软不想让自己入局了。
这样想着，柳为雪发现嘴毒的薛和煦也没有百官口里那么刻薄、无耻、下三滥。
“我跟高郡守相处甚好，既然殿下实在想来，我可以请殿下吃军棍。”
薛和煦没好气跟这个表面正经实则幼稚的家伙在这闹，李令史说半日给自己答复的，自己该去看看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
柳为雪真就跟薛和煦说话总是摸不着头脑，不是，怎么就不聊了不愿意了呢？
自己白搭进去两条鱼？
非常抱歉，因为个人原因，从四月中旬到六月底更新频率逐渐变慢到最后停更将近一个月，先前作者有说自己去实习了，这段实习无休止加班，休息时间团建，不停背刺背锅的人际关系以及两个半月总共拿了不到三千的薪资彻底让作者在六月份精神几近崩溃，所以休整了一个月没有更新。因此对等待我更新的小伙伴说声抱歉!实在不好意思，因为个人原因这篇文的更新一拖再拖。非常的对不起!!!目前作者是辞职穷游到了别的城市调整心态，因此往后的更新频率将恢复到最初几近日更的状态，再次感谢各位读者宝宝，同时真的非常抱歉和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断更的，这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轻易放弃他的!对于过去两个半月带来的不好阅读体验，我再次跟大家说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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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嬖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