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最近感觉自己怪怪的。
这段时间灵力乱蹿，总静不下心，好像变成了一颗小芽苗，有一种随时破土而出的冲动。
系统告诉他，可能是因为洞府有鹊山君的印记，神像发生了感应。
“这是好事，你可能要炼出虚灵了。”系统的声音有些欣慰，“立刻静心，在神识中感应灵气的流动，不要去抗拒，跟着运转灵力。”
终于可以离开石像了！
招摇内心雀跃，然而立刻想起那只狐妖。
山中无日月，他们在一起修炼了不知多长时间，姜狸每天都会检查结界，清扫石台，十分尽心。
“我和他的法力孰高孰低？”
“他。”
雀跃的心冷静了。
招摇决定再忍耐几天，等狐狸离开再说。
姜狸并不是天天待在山洞中，而是每隔一段时日就会下山，有时候几天就回来，有时候则一去长达数月。
“入世修行真的比在山里好吗？”招摇不理解，“这里的灵气不是更纯粹吗？”
“修行不止是吸收灵气，还要磨砺道心。”
“做山神也一样吗？”
“你并无不同，有自己的道。”
……
为了等到姜狸离开，招摇硬生生压抑着突破的冲动，结果导致修炼屡屡受挫，总是莫名其妙醒来。
到后来，连系统都开始催促，“宿主，修行要顺应自然之道，不可逆行啊。”
招摇心里清明，系统是心疼这段时间浪费的灵气。
但他宁愿慢一点，也要求个稳妥。
直到某天被催急了，才说：“我觉得姜狸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让我感觉不好。我这是遵循内心，这就是我的道。”
系统沉默了。
就在招摇以为它被说服时，它又说：“你不必为未发生的事困扰，命中注定的劫是躲不过的。而且只有历经劫难，才能磨砺道心。”
招摇差点说你在放屁！
“我偏不信什么命中注定，我就是要把所有的劫都一一化解。若是连这也做不到，做什么神仙。”
终于有一天，就在招摇也等得心焦时，姜狸说：“小狐又要去人世修行了，神君且等我回来。”
说完，在石像头顶放上一片树叶。
“我不在的日子里，这片叶子会守护石台的。”
招摇大喜过望，神识跟着走了一路，确定对方是真的离开，才收了回来。
这时才后知后觉——
姜狸的修为不知高多少，会不会察觉到刚才的尾随呢？
“不会，你在招摇山是安全的。”
“真好，我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不可，你要重建十神山。”
招摇不理它，自顾自开始冥想，“嘘，你莫再打扰我，毕竟，你也不想我的修炼进度落后吧？”
这话点到了系统的死穴，果然清静了。
除了鼓励宿主修补神山，这个系统一拿不出奖励，二没有惩罚，也不能怪招摇不当回事……
……
招摇第一次晋升，没有经验，而且因为压抑太久，灵力不受控制地向四周逸散，闹出的动静有些大。
山洞外，最近的一棵古木产生了变化。
树干上的裂痕慢慢愈合，枝条迅速伸长、变粗，嫩绿的新芽在上面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最后变成繁茂的树冠，如同如同巨大的华盖，遮天蔽日。
紧接着，是第二棵……
而这一切，招摇都不知道，正陶醉在冥想中。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这种玄妙的境界，好像能与天地沟通，又好像自己变成了这座山。
他能同时听到野鼠在地底爬动，鸟儿在高空鸣叫，很奇妙。也能同时看到近处和远处，眼睛都花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从这种状态中抽离出来，满心喜悦地准备迎接新生！
“！”
怎么还是在石像里！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正是白天，系统没有回答他。
招摇失望极了，正在苦思冥想，是哪里出了岔子。
忽然听到遥远的脚步声。
“咚！咚！咚！”
很沉重。
他想把神识探过去查探，不料“整个人”往前移动了一步，就这样走出了石像！
招摇大喜过望，连忙看看自己。
果然是虚幻的灵体状态，身形高大，五官模糊。
浑身是半透明的白色，像是云雾汇聚而成，动得快了，还会拖出点点雾气。
总之，是个会吓哭小孩的非人类。
不过，变成虚灵后自由自在，他在石室里飘来飘去，一时倒挂在洞顶，一时穿进石头里，玩得不亦乐乎。
连先前那个脚步声都忘了。
直到它越来越近，出现在洞口，他才浑身一凛。
虽然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但招摇思虑再三，还是附身于石像，把神识探了出去。
洞外，是以前见过的那只虎妖。
还是只围着一件半肩袍，正在费劲破解洞口禁制。
一拳一拳，用蛮力砸！
不时仰天发出“嗷呜”虎啸，震得周围一圈的树叶纷纷落下。
等等，树叶……
外面这片枯萎的古木林，竟然变成了生机勃勃的绿色世界！
“宿主。”
系统却在这时再次出现，“看到了吗？神山已经和你产生了联系，你的每一次突破，都会帮助神山获得更多生机。”
招摇若有所思，“我当时的确有种和山融为一体的感觉……”
“是的，请再接再厉。现在该肃清山林，清除眼前的妖物，这会让你更快获得招摇山的认可。”
“眼前的妖物？”招摇皱眉，“你指的是这只大猫？”
“你现在应该能看出来了，他的实力不如你。”
“不是输赢的问题。”
是虎妖看起来笨笨的，除了不知羞，招摇尚不觉得有多可恶……
“妖既是妖。”系统非常冷淡。
招摇不以为然。
“你不想成为山神了吗？”
“想。但更我想拥有自己的意志，而不是山的。”
系统不说话了。
招摇现在能看出来了，这只老虎的修为大概只有两三百年。
如果姜狸真的是五百年，那么他自己处在二者之间，是三四百年？！
当然，实力不能按时长算，毕竟修炼速度不一样，但他也不知道妖怪应该如何算等级，只好估摸个数值代替了。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虎妖终于打破了洞口的禁制。
喜得摇身一变，变成一直威风凛凛的巨虎，那片半肩袍落到地上，变成了一根虎毛。
巨虎一路风驰电掣，直奔洞府，丝毫没想过可能有机关。
他闪电般来到石室，一眼就看到了中央的神像，“嘭”的一声又变回人形……
可想而知，又是光溜溜的。
“宝贝是俺的了！嗷呜！！！”他仰天长啸，明明非常有男子气概的端正面庞，顿时充满了猥琐之态。
然后飞扑过来，被狠狠反弹到对面的石壁上。
“咳……”虎妖呈大字型挂在墙上，咳出了一口血。
招摇想跟着这只笨老虎走，于是偷偷往头顶吹了一口气，那片叶子就飘到了台下。
虎妖似乎被撞懵了，在墙上挂了好一会，才慢慢滑落地。
他站在墙边，心有余悸地看着石像，一脸沉痛地转身向洞口走去！
这只妖怪还是那么能屈能伸，放弃快得很！
招摇几乎气个仰倒，在他耳边轻声诱惑，“快来呀，宝贝是你了。”
虎妖的兽耳动了动，疑惑地在四周看了看，最后把目光放到石像上，试探地问：“宝贝，是你在说话吗？”
招摇差点一个掌风拍过去！
喊谁宝贝！
想了想后，他化作虚灵，缓缓显现，端坐在石像头顶。
听说灵启中阶可以掩藏灵力，但他还没来及学，威压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扩散。
不过这正是他现在需要的。
虎妖被吓得立刻匍匐在地。
“宝贝大王饶命！俺是一时迷了心窍！见这地儿发出万丈光芒，料想定是宝贝出世，这才一路寻过来……”
招摇听得暗自心惊。
发出万丈光芒？
既然能把老虎招来，那会不会招来其他妖物？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糊弄这只老虎……
于是，他做出庄严肃穆之态，“吾乃招摇山神，本居于神界。然狐妖趁吾闭关之时，将吾之法像虏至此地，故降临此地。”
他胡诌一通，虎妖却深信不疑，捧着两只前爪一脸虔诚，“见过山神大人！俺还以为神界真塌了呢！原来还有神祇行走在人间，怪不得枯木回春……”
原来神界崩塌了！
招摇暗自乍舌，兀自端坐着。
“吾降世之事尚不能被外人道，故法力多有限制，现收汝为座下神骑，守护此法像，汝可愿？”
“愿！愿！愿！”老虎连连应声，但是之后又有些为难，“俺自然是极乐意追随山神大人，只是那狐狸乃是青丘狐，法术高深，俺……俺技不如人！”
“无妨，汝且将这法像藏好，吾自有办法让他寻你不得。”
“可是这神像好生厉害，我碰不得哇！”
“吾已将妖咒解除，汝安心上前来！”
虎妖两眼放光，“听山神大人吩咐！”
他站起身走了一步，又跪了下去，膝行两步……
太辣眼睛了。
招摇忍不住斥责道：“不着衣物，成何体统！”
虎妖恍然大悟，连连告罪，羞惭地拔掉一根毛，变成一件袍子穿上。
这才伸出两只爪子……
又被弹了出去！
怎么可能啊？这个意外变故把招摇都惊住了！
他根本就没用灵力！
两米壮汉缩在墙角，抹掉嘴角的血迹，敢怒不敢言。
“……”
招摇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哄骗，等到时机成熟，他就会显露神迹，现在……
现在你就先修炼吧！太菜了！
当晚，系统上线，招摇连忙找它商议。
虎妖说此地发出万丈光芒，会不会招来其他妖物？
他根本就没用灵力，为什么石像还是把虎妖震飞了？
晋升后怎么掩藏灵力？怎么收放威亚……
他有一肚子的疑问！
“我说过，招摇就是你，你就是招摇。凡是是此山生灵，天然受你驱使，就算被引来也无须担心。至于来自他处的……在你升至仙灵之前都无需担心，因为招摇山自会庇护你，除非主动踏进此山，否则天下无人可发现你。”
“仙灵之上呢？”
“招摇山是降格的旧日神山，它目前只能庇护你至仙灵，要想一直受庇护……”
“知道了，重建神山！”招摇颓然地接口，“可我想让老虎搬石像，怎么办？”
“要么，等它法术精进，要么，你找出第二尊可栖身的神像。”
“我下山找人再雕一个？”
“当然不可！没有以神之名受过供奉的座像只是石头！”
天啊……
最后招摇放弃了，干脆让老虎也在洞府住下，跟着自己一起修炼。
老虎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山神大人尊号？俺每日诵念也好有个名头。”
招摇甚是满意！第一个信徒，这不就来了吗？
“吾名招摇。”
“招摇神君！”
“不可这么叫。”招摇皱起了眉，不禁为将来担心。
要是被狐狸听见，又是麻烦一桩。
“招摇只是我在人间行走的名，此后你也不可再唤我神君，以免泄露天机。”
老虎想了想，试探地问：“那俺叫大王？”
招摇想了想，这倒很符合他目前小儿止啼的形象！
“可。”
……
就这样，趁着狐狸不在，老虎霸占山洞，每日在招摇座下打坐修炼，修为哐哐上涨——
自打招摇晋升后，汇聚灵气的能力是更突出了。
只是没想到老虎反倒最先受益……
而在系统的指点下，招摇学会了操控山雾，和动物沟通，也学会了隐藏气息，不用担心自己和石像被发现。
不过效果和对方的修为有关，如果修为高出太多，那也照样没用。
不过，他不仅把叶子放回原位，而且每次修炼依旧附身神像，就怕自己太过投入没留意到狐狸回来……
……
这一天，他再度从石像中醒来。
不期然地，一双眼睛撞进视野！
一个年轻男子安静地站在面前，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披散着头发，面孔漠然美丽，一身朴素的白色长袍，最诡异的是，身周漂浮着八个白色小童！
个个都是身长二尺，小脸颊，白头发，浑身发出如玉的莹光，怀抱各色乐器。
而他的虎妖小弟，正闭着双目，直挺挺飘在一边。
是的，飘，双脚悬空……
招摇甚至都来不及审视自身情况，被这幅异象惊呆了。
男子凝视他许久，仿佛成了第二尊石像。
忽然漠然地俯身，捻起神像头顶的那片树叶，在手中看了看，慢慢揉碎。
最后再看招摇一眼，施施然飘去。
八个小童吹拉弹唱，悠闲地绕着他游弋。
飘渺柔和的音乐响起，虎妖也跟没魂木偶似的，脚不沾地地飘在后面。
眼看他们就要飘出洞外，招摇终于忍不住出声，“把老虎给我留下！”
男子回头看招摇一眼，点了点头，将虎妖留在了原地，随即带着小童们又飘了几步，尔后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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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宝贝大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