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里到底不是四人约会现场，窫窳和病人还在，龙稚也没有打消念头，放松还为时尚早。

“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司小礼对龙稚道：“你已看到窫窳的现状，神明为神明所杀，即便不死，也要变成意识混沌的凶兽。而凶兽为神明所杀，结果只会更惨。”

山神闻言，露出惊异神色。

鉴于直接抹去太过凶残，为了塑造神爱世人的良好形象，自从人类有了文字记载开始，这件事就被视为神明最大的秘密掩埋起来。

神明是悲悯的吗？或许唯一的悲悯，就是让那些被处罚的人一无所知，到死前的最后一秒都意识不到，自己即将万劫不复，不再有任何机会。

为什么这种碾碎一切的权力没有被人类知晓？很简单，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而司小礼却察觉到了。

司小礼解释道：“之前围剿蜚的时候，你若出手可以一秒定胜负，却让戈旦他们轮番上阵。我起先以为你作为老板，要给员工们一个展示机会，可后来白星转世，重回狌狌族群，蜚与那几个行刺的异兽却不见踪迹……”

说到此处，司小礼目光微垂，似是在感伤。山神心里“咯噔”一下，爱人会不会畏惧他的能力？若因此不愿亲近他可怎么办？

山神手足无措，正不知如何安慰，却见司小礼又开朗起来。“我看你那阵儿吃肉干儿都不香，还以为你吃够了我做的饭，觉得腻了，害我担心好久。原来只是碾碎灵魂之后内心愧疚，你早说我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众人：“……”雪神这一世果然是个厨子啊！

神明出手，不是杀戮，而是抹去，神魂俱碎，不入轮回。寒瑛与龙稚到底朋友一场，即便转世，司小礼也不能看他堕入地狱而不顾。

此般为他考虑，龙稚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他心里清楚，山神处罚他们轻而易举，若不是司小礼在此，他们根本不会有坐下喝茶的机会。

然而事已至此，无法回头了。龙稚叹息一声，还是那句话：“窫窳是唯一的选择。”

“未必。”司小礼道：“还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说完，他期待地看着龙稚。

龙稚蹙眉：“我才不会投靠山神！”

司小礼：“……”这是怎么理解的啊？！

他虽有HR属性加成，但并不想招募龙稚。关键在于，山神明显看龙稚不顺眼，哪个瞎眼的HR会招录老板讨厌的人？哪个牛马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啊？

司小礼道：“我说的，是你。”

“啥？！”龙稚愕然，小鹿般剔透的眸子睁得大大的。

朴骁道：“我同意！”

龙稚：“……”捣什么乱啊？“你到底哪头的？”

朴骁理直气壮，道：“只要是对凶兽好，愿意保护凶兽权益的，甭管是谁，都可以成为我们的神明。你说的。”

龙稚：“……”这家伙平日闷不吭声，什么时候变这么能说了？

“我……不行。”龙稚颓然道。

身为普通的凶兽，还是曾身在底层，被族群卖去牟利的一只，若不是雪神寒瑛出手搭救，他早被踩进泥里，哪有什么奢求？

就连他当初对雪神的仰慕，亦是小心翼翼，压根儿不敢想什么名分。

这么多年，龙稚很努力在改变，想要克服从前的懦弱与自卑，活成雪神期待中的模样。

可小小凶兽，即便再努力，哪怕是废寝忘食地修行，达到神官境界已是天大的喜事，有几个敢奢求成为神明？

“你可以的。”司小礼道。

龙稚再次摇头。“不是我矫情，就凭我现在的修为，想要达到神明境界，把同族全部吞噬还有可能够得上。”

司小礼明白龙稚的意思。自打在山神居所就职以来，男大兢兢业业，对神怪异兽的世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如同普罗大众所知晓的，提高修为的方式有很多，不同的族群各有倾向，捷径也是存在的，比如吞噬同族。

不论凶兽、怪异、妖精……吞噬同族都可以使修为呈量级增长，当然这其中也有限制，譬如一些昆虫类。

蚂蚁会将修为供奉给蚁后，螳螂会将修为奉献给雌性，但这些昆虫修炼成为神官的少之又少。

至于神明境界，则可以吞噬一切，包括另一位神明。也就是龙稚与朴骁的打算，让窫窳吞噬山神，成为凶兽最强大的神明。

对于司小礼这样大胆甚至于大逆不道的发言，在场的神明却很淡然。

山神道：“有没有成为神明的资格，看得不仅仅是修为。”

司小礼点头道：“德能勤绩廉都要考核。”

众人：“……” 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

朴骁掏出手机。“稍等，我给你报个补习班，咱花大价钱，保过！”

第一个被带歪的已出现。

龙稚扶额：“我争取上岸是吗？”

“不对。”山神道：“是上山。”

龙稚：“？？？”

司小礼点头，道：“不周山可是‘天梯’。”

龙稚故意气人，道：“半截天梯。”

司小礼也不上钩，自顾自道：“你甭管几截，这里始终是天界通路，只要你是适格者，就可以由此直入‘天界’，达到神明境界。”

“适格？”

“对。”

“条件是？”

“有两种。”司小礼解释道：“第一种，当然就是修为超高，毕竟神明的筛选机制就是要强中强。第二种，就是——”

龙稚：“德能勤绩廉？”

司小礼：“……倒也不是，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总之不周山有一套科学的算法。”

龙稚与朴骁：“哪里科学了？？！”

虽然无法解释清楚，但不周山是天界通路，这一点可以确定。连这里的守护神明都认为龙稚有戏，当然值得一试。

若能让龙稚成为凶兽的神明，自然是当前最好的情况，

“我不想你去侍奉什么神明，我想让你成为神明。”朴骁抬起胳膊，深情注视着爱人。

虽然朴骁的腋下管理做得不错，但此时眼睫毛忽闪忽闪，有种丑萌的滑稽感。

“想要正义，那你就主持正义。想要护着凶兽的神明，那你就成为神明。”

司小礼一番话让龙稚不再动摇，但能否成功，龙稚却没有信心。

“我是凶兽，做过很多不好的事，还伤害过你们的朋友。”

“你是说楚家兄弟吗？”司小礼道。

龙稚点头。“我害得楚黎困于时空缝隙间三百年，还说什么正义呢？”

“这件事他们兄弟会单独跟你聊。不过既然说到这个，我很好奇，不论你还是朴骁，都不具备那么强大的时空能力，你是怎么把楚黎拘在府衙三百年的？”

“其实没那么难。”龙稚说了几个术法，山神却皱起眉。

“有什么问题吗？”朴骁急切道。

山神道：“这几个术法不足以操控时空。”

龙稚道：“可是确实有效了。”

司小礼沉声道：“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了。”

龙稚：“什么问题？”

司小礼：“这里面出问题了。”

龙稚：“……”

不是司小礼卖关子，问题在于他一介凡人 ，虽然能领会老板的意思，却没有说明原委的能力。

好在有孙晓雪。众人决定待回到山神居所，请擅长空间术法的孙晓雪帮助解答。

司小礼又点破了另外一个秘密：“你们以为窫窳可以吞噬山神，因为你们完全不知道山神的能力。但给你们出主意的却心知肚明。”

顿了顿，司小礼又道：“窫窳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作用——添乱。”

此言一出，纵使龙稚再怎么劝说自己相信，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

他被骗了。

司小礼拍了拍龙稚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不少被诈骗的人也是一样，即便意识到可能有问题，却因为不想面对而心存期待。”

朴骁忽然沉下脸来：“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被龙稚白了一眼。

山神仍旧不满意，对朴骁释放威压：“你在跟谁放肆？”

司小礼无奈，刚要开口说什么，变故陡生——室内凭空出现一阵烟雾，紧接着几道身影显现出来。

领头的有三个，左边儿那个膀大腰圆，右边儿那个瘦骨嶙峋，两个皆是身长八尺，一身的金鳞铠甲，威风八面。

仔细一看，左边儿那个长了一对外突的金鱼眼，手持一柄千斤板斧，右边儿那位尖嘴猴腮，嘴巴的位置却是鸟喙，手里拎着条钢鞭。

中间还有一位，相比左右两个身量矮小些，瘦而不弱，一身白色锦缎衣裳，似袅袅云雾，模样更是清韵脱俗，当得起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

龙稚警觉道：“是上神的神官。”

众神官先行了参拜礼，随后，领头的鸟嘴神官先开了口。

“山神大人，下官上神殿管事姬咀，有礼了。”声音尖细，像极了旧时的宦官。

司小礼听这名字差点儿乐出声，鸡嘴叫姬咀，那另一个呢？

鱼眼神官一拱手：“末将余演，上神殿侍卫长！”

好吧，鱼眼睛叫余演。那中间的那位美少年，不会叫“梅韶年”吧？

中间一位盈盈两步，上前行了个万福礼，抬头对山神嫣然一笑，道：“小的玉蕊，见过山神大人。”

玉蕊？司小礼心下一动，忽然想到六出。眼下这一位清俊气息与六出如出一辙，显然是同宗同源。

同样感到惊讶的，是山神。

为雪花所化，聚天地灵气，玉蕊无疑是美丽的。但另山神诧异的并不是他的长相，而是这个人一颦一笑之间竟有几分寒瑛当年的影子。

但错愕不过一瞬，山神非常清楚身边的才是他的爱人。

纵使效仿再相似，也不会让他分心，因为他喜欢的是身边人的灵魂。不管对方历经岁月如何变化，不管是i当雪神，还是当厨子，他心里的喜欢始终不曾减损一分。

同样与寒瑛朝夕相处过，龙稚却十分瞧不上玉蕊，他一直怀疑上神在刻意训练这人，为着某些令人作呕的勾当。

唯一看呆了的是司小礼。眼前的少年皓腕明眸，轻盈秀丽，美得娇艳欲滴，声音甜似蜜糖，仿佛被宠溺滋养而生的，连石头都要为他融化。

其实司小礼在意的并非这副美貌，而是这人的来历与目的，但看在山神眼里就不得了了。

山神顿感形势紧张，脑中警铃大作，从古至今从未有过的焦虑袭上心头。

这小子白白嫩嫩，清清冷冷，一看就是冰属性，会不会刚好合了雪神转世的胃口？到时候他这个“福瑞”还有几分胜算？

从进大厅开始，男人就乖乖听爱人的话，配合着爱人的表演，心甘情愿且甘之如饴，结果，爱人开始看别的男人了！

是的，有人入侵他家，他一点儿不担心，只担心爱人会不会跟别人跑了，甚至连玉蕊含情脉脉的眼神儿都没看出来，反而解读成了挑衅。

恋爱脑是有一点儿的，当然最主要的是，山神根本不把这些神官的实力看在眼里。

神官与神明，相对于人类都是很高的存在，但这一字之差，是兆亿级的力量差距。

这也是神明们的秘密。宣扬“众生平等”，让城市、山峦、草地、海洋……每一处的生灵都抱怀希望，相信“神爱世人”，感恩神明的庇佑和赠与。

至于吃醋，那就是另一个领域的问题了。谁的醋都要吃，山神在这方面格外讲平等。

于是，司小礼端详玉蕊，玉蕊注视山神，山神时而偷瞄司小礼，时而怒瞪玉蕊。

最终结果就是，这雪花幻化的仙子让山神吓得直打哆嗦。

你还看？山神心里这个不乐意。就这哆哆嗦嗦的小鸡崽子，你喜欢？

司小礼正琢磨玉蕊意欲何为，完全在状况之外，惹对象发脾气而毫无自觉。

“咳——！”猛咳一声的，是山神。

司小礼终于回过神儿来，心说自己太专注，没留意自家老板，这助理当得忒不称职。

“嗓子不舒服？”司小礼忙问。

他关心我！山神心跳“咚咚”，沉声道：“无事。”

司小礼以为山神让刚才那股冷风吹着了，于是又道：“回去给你炖个汤，驱寒。”

虽然看了别的男人，但心里还是惦记我，他就是好爱我！

山神乖巧点头，再次沉声道：“好。”霸总气质必须拿捏。

于是，没等爱人意识到，他已经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山神大人这醋吃得非常环保。

玉蕊全程看着，默默感到傻眼。

上神交给他的任务恐怕很难完成，别的不说，这位山神大人的脑回路，似乎跟别的神不太一样啊……

玉蕊：“情报有误，快撤！”

司小礼：“来都来了，别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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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73 给你报个补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