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儿女惹祸的曹氏夫妇听到曹评这话,乍然一愣,不解其意。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曹徽忐忑问道:“不是吾家孩子,还能是谁家孩子?”当顾氏听明白曹评的话后,以为公公质疑自己的人品,脸噌地一下涨红。
曹评知道他们是误解自己的意思了,随即澄清道:“我是说幼卿这个孩子与其他同龄的幼儿有所不同。”
“父亲何出此言?”曹徽松了一口气,暗地里握了握自己妻子的手问。
曹评将上次与曹闲月的交谈,还有曹闲月寻常的特殊表现一点不漏地告知与曹氏夫妇,末了又意味深长道:“这难道是一个七岁小儿可以说出来的话吗?”
曹氏夫妇也教养过曹郁长大,并不是没有发现曹闲月的与众不同,就例如寻常七岁的孩子,正是好奇心与精力充沛的时候,曹闲月却与他们完全不同。
她不喜哭不喜闹,也从没有跟他们强要什么玩意儿,教导她什么东西,她只要一遍就能记住了,做事颇有大人井井有条的模样,但他们只以为这是她天生的性子所定,并没有联想太多。
经父亲一提,他们静下来细细沉思,无可否认自己的女儿确实像自己父亲说的那般…
曹氏夫妇面面相觑,曹徽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说不定是幼卿开慧早呢?”
曹评捻着自己的短须,沉吟道:“上天生救世之人必有异相,只是此子生吾家,不知是福是祸…”
曹徽和顾氏听着这话,心里齐齐一咯噔。
这“救世之人”份量可太重了,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当朝太祖。
传闻他降生时“不断有神光充盈产房,体有金色,三日不变”,尔其长大后,纵马过街,头撞城门,跌落马下而无恙,这些种种都是异相。而他所做的那些开天辟地的事,曹氏夫妇更是不用提也知道,说他是救世之人名副其实。
他们父亲话里的意思,他们都明白却不敢往深处细想,乃至于以为自己的父亲年龄大了,脑袋糊涂了,在说胡话。
若是曹闲月听到他们这番话,恐怕要嗤之以鼻,什么“体有金色,三日不变”,怕不是新生儿黄疸造成的皮肤黄染,这边建议您呢,建议多晒晒太阳。
一切怪力乱神,都不过是古代统治者为了忽悠人心罢了。
“可幼卿是个女孩啊!”顾氏百感交集道。没有一个父母不会期盼着自己的儿女成才,但另一头她们又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平平安安,远离是非。
“女孩又有何不可?”曹评还记得自己姑母的模样,那是个极有能力的长辈,无论是治理后宫,还是在母仪天下的气度上,都不弱于男子,又想到当今君上的奢靡与轻浮,他禁不住长叹一口气。
若是幼卿真的是那个救世之人,那不止是曹氏之耀,更是天下之幸。
见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在自己的面前躅踯,不知该说什么,他干脆明示道:“对幼卿要细心教养,善待之。指不定我曹氏还能再出一位皇后。”
“啊!”曹徽没提防,脱口而出。
曹评疑惑的望着他,曹徽和顾氏相视一眼,面露尴尬,原来父亲是这个意思,他们还以为…
“无事,儿子只是赞同父亲的话。”曹徽连忙藏起自己的马脚,牵强的解释道:“我们一定会好好教养幼卿的。”
曹评微微颌首,随后就将曹氏夫妇遣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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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哀帝登基的这一年。
元宵夜,曹氏夫妇携自己的一双儿女上御街逛花灯。许是回来的路上着了凉,加上小儿体虚,曹闲月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烧。
浑身仿佛都置于火炉之中,一会热一会凉,脑袋却像装满了秤砣昏昏沉沉的,曹闲月不想承认自己这么脆弱,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见得一丝光线,便又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睛。
额头上有凉意袭来,她像鱼渴水般翕动嘴唇,在感觉到有人给自己喂水之后,她迫不及待的将“水”饮了进去,虽然这“水”有点苦,但却让她肺腑中的燥热平息不少,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自己该不会要折在这里了吧?她胡思乱想着,想想古代婴儿的夭折率,她要是真的折在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折在这里,也好过到时元宁之难,受尽北狄兵马蹂躏好,她这样想着反倒令自己有一丝放松。
睡意袭来,她浅浅松了一口气,放任自己向黑暗的深渊里滑去。
但是梦魇并未放过她,曹闲月刚进入深睡,便有走马观花的景象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看见,哀帝为了推卸皇帝的责任,匆匆将自己的皇位禅让给了末帝,末帝在逃避无法之下,硬被内侍披上了龙袍,推上皇位;她看见,北狄兵马围城,无数的女子,被当作折银抵债的物资,成群结队地被送入兵营。在这里没有嫔妃、帝姬、宫女、歌姬之别,只有被当作商品被她们的父亲、哥哥贱卖的女人,甚至于身份越高贵,所受到的折辱越多。
男人犯的错,为什么要让女人替他们付出代价?皇帝造的孽,家破人亡的却为何是无辜百姓?曹闲月看得火气,不自觉就攥紧了拳头。
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就结束,北狄掏空了徽京城的金银财宝,将肃人的女子掳掠一空后,仍不满足。他们的胃口如饕餮一般,永远没有填饱的那一天。
接着,金人将哀帝、皇子宗室、大臣一起逼出了徽京城。北上的路途雨大且泥泞,曾经高高在上享受万民供养的皇帝,如今被迫头戴毡帽,身穿青布衣,被北狄兵马押送着,远离自己的国土,一步步走向囚禁自己终身的孤城,失魂落魄的模样哪里还有曾经坐在御座上的意气风发。
大雨之中,数些的宫女为了避雨躲入北狄兵的营帐中,却遭到北狄兵奸污,犹如羔羊误入群狼之中。尖叫声,啼哭声,她们的绝望,她们的痛苦,真实地传递给了曹闲月。
仅是知道元宁之变的危机,与身临其境所带来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曹闲月胸口压抑的厉害,只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仅仅是自保。
还没有等她想清楚,曹闲月的手上又多了一件东西。
曹闲月垂头一看,那是一本像史书一样的书册,上面记载着她方才所见的那些事情所发生时间、地点。这些东西都是她原本不了解的。仿佛上天有意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好让她去改变点什么。
她愣神了几秒钟之后,便接受了这个梦境的离奇。毕竟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发生了,老天再给她点预知后事的金手指算什么?
她迅速的将书册览略了一个大概,记住了要紧的时间。
刚翻阅完最后一页,一阵大风起,直接弥彰了曹闲月的双眼,并将她手头的书册卷刮走。
曹闲月从梦中惊醒,窗外的天色已微微亮,往四下一望,只见顾氏倚靠在她的床旁,睡的正香。她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白皙的皮肤上眼下一片淡淡青黛格外引人注目,显然是昨晚熬了一宿的夜。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穿越来了这么多年,曹氏夫妇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她都看在眼里,就算她不适这个时代,对身边的亲人始终带着一层疏远,曹氏夫妇也没有因此冷落她,可称得上是一对优秀的父母。
她还记得昨夜曹氏夫妇带她去看花灯时所见的盛况,曹徽抱着她,顾氏牵着曹郁的手,一路逛着御街,一路给他们买各式的小吃和玩具,最后到了贯穿全城的云河边,恰巧千万盏烟火在她们头顶的黑幕上绽开,灯火辉映,歌舞浩闹,乐声响彻苍穹。
多美的画面啊,只可惜这座都城里的人永远不知道就在十多年后,这座城的君主会沦为阶下囚,城中百姓更会十户九空,饿殍遍野。
曹闲月回握着顾氏的手,有幸做你们的儿女,是她的福气,倘若她无力改变历史的走向,她也要保你们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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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闲月听到耳边不断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是有人贴着书斋的墙壁在偷偷摸摸走动。
不久之后,书斋的窗户上就冒出一个头来,那头发间还插着竹叶。
那人左张右望,见祖父不在书斋里,胆子才大了起来,朝专心致志的妹妹打招呼道:“幼卿,看我。”
曹闲月早就发现他了,歪头看向窗户,问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曹郁将下巴搁在窗框上,冲曹闲月眨了眨眼睛,道:“难得一日祖父给我们放假,你又何苦枯坐在桌椅前,一心对那无趣的书本。我约了两三个伙伴,我们一起出去玩如何?”
曹闲月瞧瞧自己刚练了半纸的字,又瞧瞧窗外的曹郁,正想拒绝,却听曹郁诱惑她道:“今日是初五,灵犀寺有集会,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什么都有卖,你不想去看看吗?”
怕曹闲月不动心,他末了又添了一句,道:“听说这次还有斋会,那个有名的和尚厨人亲自下手操办,各种新鲜菜肴,平时都是吃不到的呢。如果你不去,可能就错过了…”
既然他的哥哥都这么说了,曹闲月再不心动,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口舌?
曹闲月放下笔,答应同他一块去。
本以为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逛街,没想到她后头会遭遇那样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给大家唱首歌吧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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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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