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雪落,但积雪颇厚,宋惜鹭每挪一步都能清楚感知寒气从她脚底直拱心脏。
她和柳庭落相互搀扶,走走停停,大口喘气之余再抬头看看,系统也没告诉她西南方是座雪山,“庭落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很冷。”话也说的气若游丝。
这里白茫茫一片,没有太阳辩日,天地间只有那最洁净的雪白,看多了刺眼。
柳庭落的术法是在下雪天才能施展开来的,显而易见眼下她也一丁点术法都用不了,她身为霜花,寒气于她而言不足为惧。
“这么凉。”宋惜鹭的脑袋已经沉在她的肩膀上,她拉过宋惜鹭的手臂搭在她肩上,俩手不小心碰在一起,柳庭落方才知晓宋惜鹭御寒能力薄弱。
不是树妖吗?树妖御寒也算上乘呀,柳庭落观不出其中蹊跷,索性几经拉扯,柳庭落好不容易把宋惜鹭背在肩上,朝后一看,她们刚待的那座堡已消失不见,“看来原地返回翊是不可能了,还是接着上山吧。”
山顶积雪被扫出一条干干净净砖石铺的小路,细看还有扫帚纹理在雪上划出痕迹,向前走是几间白石屋子,全部由石头垒起,屋顶被积雪覆盖。
正中间屋顶时不时有积雪跌落窗檐,隔着纸窗被屋内火光照着星星点点,火星欲燃欲灭,始终没有融化现象。
寒宿声这次踏进雪雕堡,莫名被一种声音引到此处,知晓他父母死在这里,所以自请从山神成为妖神,来管理妖界,四个月来每到下雪,他总想前来查探究竟,却怕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
那时,魔灵因得到阴混沌全部之力,在灵界再无敌手,灵界以南海龙王为首的仙灵纷纷抵抗,最终三魂七魄被打散,不复轮回。
而他的父母身为东山山灵,本想趁着魔灵带大部分手下去攻打南海龙宫之际来到妖界解救被困仙灵,远远没想到魔灵回归速度如此快,只能以身化结界,并下咒只有下雪才显现,也为了拖到他们历劫归来。
如今他被引到这里,又被一幼灵领进屋子,这幼灵观不出年龄,脸颊尚有婴儿肥,却有比成年妖灵更甚的老成,慢条斯理地用大蒲扇扇着火柴堆砌燃烧的火。
赤黄的火焰向上攀爬,烧着那被架起来的水壶“咕噜咕噜”冒热气。
寒宿声桌角那杯幼灵端过来的茶水未动,他眼眸微动,心中警惕未消,生怕这又是魔灵生前留的圈套,视线在幼灵身上久久不离。
幼灵用小勺将一旁的茶叶倒在水壶内,神态自若,并不是他把寒宿声带来的,也不是冥冥注定,他只是这雪雕堡刚孕育出四个月的守护幼灵,“妖神大人,还有人被困在这里了,您知晓吗?”说话的口吻是质问,这里是他的地盘,妖界是妖神的地盘,一个人能从妖界地盘来到雪雕堡,足以证明此人不一般。
若在他这雪雕堡出事,他承担不起责任。
您知晓吗?寒宿声被此话问的心中一怔,这已经不是他知不知晓的问题了,是幼灵怎知?他心里警惕又拉高几分,一袭竹月色衣衫,料子遇光,金光闪闪,火光贪婪的爬上他衣领,在他脖颈雀跃,原本白皙的脖颈微微泛起红色,即便如此也掩不了他眼底寒意,“你是谁?”
幼灵用另一只勺子盛了两杯茶水放在盘子里,又自顾自盛了一杯放在嘴角慢悠悠吹着,旋即他眼眸微抬盯着那扇被关上的房门口,“该到了。”
寒宿声瞳孔一缩,他听到了脚步声,更嗅到了只有宋惜鹭身上才有的香,可为何听不出她的脚步?朝门口疑惑看去,手想扶上茶杯壁身,却不小心碰到茶盖,发出一声刺耳音。
未等刺耳音消退,“砰砰砰”几声敲门声就把刺耳音淹没,还有急匆匆地声音,“有灵吗?没有我就进来了。”
柳庭落抓着宋惜鹭胳膊往上提了提,站在门口敲门,她能等,背上的人等不了,直径推门而入。
寒宿声“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头次脸上有了除从容镇定以外的表情,恐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竟会为一个刚入妖界没多久的女妖灵担心,还有他给宋惜鹭那件外披怎么不在她身上?
霎时,柳庭落泛凉的脸颊就被暖意包围,她是不惧寒,可她畏热,刚想强撑把宋惜鹭送到妖神身边,没等迈步,就和背上的人一同倒地。
寒宿声和幼灵都怕她俩摔在地上,两股术法同时缠绕在宋惜鹭身上,术法波及的力量是能保证柳庭落身上的炙热消散和她稳稳当当落在隔壁屋子,但核心力量都在拽着宋惜鹭。
“她命都要没了,你放开她。”幼灵太知道一个不属于雪雕堡的人,走上这风刀霜剑的西南山就如同炼狱,能留着这条小命全靠背她上来的那名女妖灵,没让她双脚着地,不然单靠眼前少女双脚走上来,怕是到半山腰尸骨就被雪埋没了。
他不知道少女跟寒宿声是何纠葛,也不想知道,这少女若不及时救,就真要死在他这地方了。
寒宿声看向那被两股术法抢夺的少女,长发懒散的披在身侧,头垂着已然沉睡,整个身体就像把软骨头似的,被两股术法来回拉扯。
他眼中慢慢浮起心疼,不知是心疼宋惜鹭被拉扯是否难受,还是觉着于情于理觉留着少女还要用。
寒宿声是神,也可以救她,可他偏放了手,他给不出答案。
宋惜鹭被一股力量送到另外一间屋子里,幼灵和寒宿声一前一后也都进到这间屋子。
幼灵没给她运功,而是将火盆拖放到少女床前,人是承受不住运功疗伤的,他知,寒宿声也知,彼此心不照明不宣。
寒宿声施法让火更旺盛了些,偏头朝床上看去,宋惜鹭静静躺在床上,眉睫稍稍翘卷挂着风霜,玉白的脸颊慢慢浮起淡淡粉色,几缕发丝贴着脖颈挂绕,像一株长在黑水里的睡莲,独独一棵,不加任何点缀便难以掩饰清新淡雅之姿。
“你到底是谁。”他疑惑泛泛,这雪雕堡明明是他父母以身护下的,除了护住那些灵,况且他从来没听过妖界还有这般神算的幼灵。
幼灵抻了抻自己的衣衫,落座一旁,淡定如斯,“灵玉尘。”随后幻出一杯茶在自己手里,“妖神大人,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寒宿声就着床边那把椅子坐着,手散散搭在床边,盯着床上沉睡未醒的少女,火盆炭火无声烧着更似有声,将灵玉尘的话正正好好捎进他耳朵。
“不当问。”他的问题灵玉尘也没回他,自然他也不会回别人的问题,寒宿声这厮就这样,永远的等价交换,觉不让其他灵从他这占一点便宜,自然也有例外,譬如跟他很长时间的两只灵兽,还有他的好友。
灵玉尘轻笑浅哼,这妖神他确实不了解,但自打床上女子出现在他视线内,可跟只有他和妖神坐着时不一样。
“妖神大人,屋里这么多华丽的椅子,为何独坐那把掉了漆的呢。”他弄了把掉漆的椅子在那里,没想到啊,一向心有成算的妖神,真真就落了圈套。
这么多椅子,为何独坐这把,他为何会选择坐在这儿,“宋惜鹭,我留着还有用。”这是寒宿声在嘴边捡起的回答,没过脑子。
灵玉尘笑声重了些,故意让其听到充满玩味的笑,“还知道人家名字呢。”果然啊,当局者迷,算了算了,这些事还是交给当局者去解吧。
他把话勾回正题上,“妖神大人来这里,是听到有声音在唤你吧,那声音不是我。”至于是谁灵玉尘没说,能成神的灵绝不简单,换句话说他说到这份上,答案就在眼前。
寒宿声在灵玉尘没开口说话时,真的有怀疑是他,但在其开口说话后,发觉不是,那声音是很清甜的女声,连他都难以模仿出来,更别提灵玉尘一介幼灵。
顿时他看宋惜鹭的眼神微缩,那声音和床上少女声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为什么少女能传唤得动他呢。
“这是为什么?”他扭头看向正撑着脑袋将他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的灵玉尘,这幼灵年幼,说的话都句句没挑明,句句直扣他心扉。
灵玉尘三下五除二来到寒宿声面前,胳膊上多了条女子外披,“带我出去,我告诉你。”顺带把外披搭在寒宿声身后的椅子背上,“忘了告诉你,这外披是宋惜鹭落在喝汤地方的。”
这话就解了寒宿声刚在另一间屋子时的疑惑,为何他给送惜鹭的外披不在人身上,外披若在,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灵玉尘拉开门准备出去之际,“带我出去的办法就在宋惜鹭身上,照顾好她。”
宋惜鹭好似听到什么,转了个身,将她自己整个人连着头一起埋在被子里,然后缩卷成一团,这是她最没安全感的睡姿,把自己全部裹的像铜墙铁壁,就不会畏惧黑暗。
倏而,被子丝丝松香无孔不入,令她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不得不把被子从她自己头上拿开,呼吸下新鲜空气。
寒宿声见她把自己缩在被窝里,那样睡只会呼吸不畅,只能出此下策,让她自动把头露出来,顺便点了根安神香在她身旁。
做好一切,他打算去对面看看柳庭落,霜花真身是不能接近有火之地的,却可以为了宋惜鹭进有火的屋子。
明明少女认识柳庭落的时间比他短多了,能做如此,倒是难得。
可他为何会觉心里不舒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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