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荷香太过于熟悉，有那么一瞬仿若她乘着一艘小船，独划在莲花池里，身子被寒宿声紧紧搂着，挣脱不开，索性就不挣脱了。

“你有事吗？”过了许久，她问，一个姿势久了她胳膊都麻了，寒宿声还不愿意放开她。

好不容易才同意的，他不想放开，怕人又反悔了，搂在怀里就不怕她跑了。

“没事。”

“我有事，我胳膊麻了。”

宋惜鹭说完，感觉禁锢她腰际的手被拿开，自由的气息，又恢复她那欠欠的说词，“我又不跑，你怕啥。”

她也不用顾忌什么，好像潜移默化他很安全，对方会一直顺着她，事实证明也是这样的，“要不要在妖界种蔬菜？”

她可是为了妖界众生，在人界的时候花一把大笔钱财买了很多很多菜的种子，主要是妖界吃的太寡淡。

人还是比妖聪明很多的，比如她，多聪明，都知道买菜回来种，第一年如果可以种出来，那么往后也是可以的。

她相信寒宿声有保存菜种子的方法。

“好，我先带你去个地方罢。”修补妖界结界的事，他早晨站在结界前参透许久，结界最弱的时候大概是在来年六月。

也就是宋惜鹭成神前后，在此之前灵界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就连那次灵魔大战，魔灵被阴混沌之力控的那么惨淡，也没试图冲破人灵两界结界，修补一事，不知有无归期。

灵界东山，与宋惜鹭之前来那次没区别，若非说有区别，就是那时是黑夜，这次是碧云蓝天。

这就是她刚看的，寒宿声放间里的那些山水画，画的没有实景漂亮。

寒宿声父母祭拜的地方，那个山洞。

没有香，没有金元宝，只有她和寒宿声。

“寒宿声，你要和我说什么？”

山洞里依稀能听到宋惜鹭声音微弱的回响，这不是她聪明想到的，是对方愿意带你来他父母的牌位前，总不能只是为了让你给他父母祭拜一下吧。

有些话是需要当着父母的面说的。

寒宿声把她的身子面朝他自己，面色沉静，他有想过这些事在修补结界前再说，那样少女就可以永远恨着他，即使他回不来，恨他总比念着他要好。

以前他看他父亲，从来不对他母亲隐瞒什么，他想过灵界夫妻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后来他遇着山神和青龙神。

他垂睫，把少女胸前的发丝全部顺在少女身后，面色沉静，“你一直喂的那只猫就是我，也是我带你来的。”

宋惜鹭微微一怔，她好像每次都与真相擦肩而过，她每次怀疑灵玉尘这个幼灵前都会审视一遍寒宿声这个妖神，但每次都会引到幼灵身上。

行吧，也不算她不知道，能一直与真相擦肩而过也是她的本事。

她跟那只流浪猫说过很多废话，说过她好像去喵星世界，不想在人类世界。

她父母在她十岁去世，她不想去孤儿院，就一直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楼房里，上学下课，买饭吃饭，过年透过窗子看别人家热热闹闹，她好像一个窥探别人生活的人。

有天大年三十，她下楼，那猫依旧在楼下一个她给搭的简易小房子里，她好心买了小鱼干给猫猫，但猫没吃。

每天唯独吃她那些做来她自己都不愿意下口的饭菜，其实这猫陪了她太多时间，本来她还担心过要是她不在，那猫会不会饿死，或者继续流浪。

倒是放心了。

宋惜鹭观察寒宿声的眼神，一如往常的温柔似水，可她总觉得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说，“那这喵星世界还需要我来改善，喵星世界不就是你的吗？”

她这话想改善一下压抑的氛围，毕竟这可不是告白，搞不好寒宿声心里自责不已，确实该自责，早告诉她不得了，非要等到这个时候。

不过每个生命做事都有自己的章法，之前不说可以是有人家自己的考量，她都会变，别人又何尝不会。

她也不打算揪着过去不放。

寒宿声轻声道：“那你喜欢吗？”

“不喜欢。”宋惜鹭摇摇头，她发髻中簪子是枝荷花簪，花蕊用的是好几个小巧的金铃铛，轻泠泠响着。

接着她又道：“你又不是猫，这里也不是喵星世界，你应该说我的地盘随你闹，只要在可控范围内。”

宋惜鹭太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你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做人的时候要做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当树妖的时候自然要遵着妖界该遵守的一些事宜。

“等你成神后，妖界是你的。”寒宿声抿唇笑了笑，去拉宋惜鹭的手，“妖界那结界需要挑最弱的时候修补，我算过，就在你成神那两日。”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宋惜鹭也是笑着听的，“那你还能看到我成神呢。”

自然现象有很多，人的生老病死，甚至有些活不久的病死，在这些既定的结局中，最应该做的不是伤心难过，应该是活出自我，活的让自己是自己。

神的宿命不就是保护众生吗。

宋惜鹭把眸子里泛起的酸意压下去，其实她真的很庆幸这事能提前告诉她，这样她和寒宿声就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剩余的时间。

当时她父母出意外死亡，要是她能提前知道的话，虽然她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可以一直陪着她们，直到生命尽头。

宋惜鹭细眉弯弯，温声道：“你想和我成亲吗？”

“不想。”寒宿声把头歪了歪，不敢看少女的眼睛，他的时间都没一年了，成亲他就不奢望了，那样只会害着少女在记忆长河里走不出来。

想想他的做法，也挺蠢得，他喜欢宋惜鹭，努力让其在自己脑海里留下印子，就怕日后会忘了她。

现在他私心都不想让少女受这个罪，回忆折磨人，会把人永远困在其中，踟躇不前，他不能那么狠心。

他后悔了，后悔也扰了宋惜鹭的心，要是少女不压根不喜欢他那该多好。

宋惜鹭抬手把他的头摆正，“妖神大人都说了，明年这个时候妖界是我的，那我是不是可以提前使用一下权利。”

“你不答应也无用，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当然知道，可是活着的时候就应该好好珍惜不是吗？难不成你死了，你和我在妖界发生的事，就可以在妖界众灵心中磨灭了吗？”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今朝今夕行近事，日渐朝夕远再忧。”

就字面意思，简简单单，今天只做近日事，朝夕逐渐很多个以后，再考虑当下思虑过的远事。

这么久了，寒宿声嘴角漾了个如沐春风的笑，他不觉着宋惜鹭说的对，竟也挑不出错。

“那成亲你想怎么办？”

“我想让灵妖两界都知道。”

宋惜鹭秀眉间那股子灵气，真真切切让寒宿声看着来年难以割舍的下，他真的是在落羽杉林见少女第一面的时候喜欢上的吗？

是不是在他去帮妖界寻找合适的改善妖界环境的人时，找遍了人界，最终在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人界找到了，那个冥冥中注定的她。

最初他接近她，只是确定少女是不是真的可以帮妖界改善环境，他查过，这少女祖先是观节气的师傅。

到少女这脉，虽然已经失传，但是一脉相承，骨子里的东西不会骗人，是以他化成跟那猫妖差不多的黑猫，待在少女身边。

直到少女告诉他，少女家中出了事故，父母双亡，那个时候她有多难受呢。

灵魔大战前，他失去父母，也难过好一阵子。

寒宿声眼神温煦，似他那春景堂中的那一汪清澈见底的池水，却偏偏映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里头，“好，那我们就让灵妖两界都知道。”

山洞里不见日光，只有那些萤石照着四周，寒宿声领着宋惜鹭一起拜了三拜，一起离开。

他带她去了另外一个山头，南山。

快到灵界冬季，这里的梅花开的更盛些，香气四溅，沁人心脾。

宋惜鹭的手被寒宿声拉着，这里台阶上的雪都被扫的干干净净，远远抬首瞧着山顶有座凉亭。

这里和东山完全不一样，东山也不是四季分明，而是四季皆存，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既有漫山遍野成熟的果子，也有刚长出的嫩芽。

这里给她的感觉比较淡雅，雪和梅花，就像那种谪仙似的仙人才会住的地方，要是放在她刚认识寒宿声那会儿。

真会感叹一句，寒宿声和这地方确实挺般配的，清香淡雅，实事却是相反的。

那么这里的主人是不是也会是跟寒宿声真性子一样的神仙呢。

寒宿声步调和宋惜鹭一致，慢悠悠走着，“你想请谁当媒人。”

在宋惜鹭家那个地方，他见过别人成婚啊，在灵界他也见过他两位好友成婚，两个地方习俗差不多，需要一个媒人。

宋惜鹭想了想，“侍卫罢，那个在人界给贵家小姐当侍卫的男子，怎么样？”

她不想请媒人，请侍卫的话，侍卫就和贵家小姐在一起啦。

寒宿声轻挑眉梢，朝少女看了眼，她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明亮的像雪地里的小太阳，总给他一些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寒宿声告诉在下，他把东山一并给你做聘礼，不知宋小姐会不会答应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