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靠，他是有病么？

说句话就脸红。

大概是被那句话噎的，雨夜一节课下来罕见的没有理空昀。

倒是何星，大概真的闲出屁了，一下课就扭头和他俩说话，也不知道是真没看出来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还是装的。

一天下来，直接把对方当成自己哥们儿了，对空昀也不再有之前敬佩的那个态度。这个年纪结交的朋友总是很单纯，啥说都说。

饶是空昀再冷，也经不住他这样死缠烂打，一边写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闲聊。

雨夜倒是挺给面子，一会儿捣鼓捣鼓手机，一会儿理理他。

“听说咱老师可是吓人，她带的上一届知道么，据说是当时全年级成绩最差、最难管的班。我操，她一个月下来直接就给制服了，不过传言真真假假，谁知道呢，但是总之，她很变态就对了。”

丁子原和贾阳有次路过，看着何星兴致勃勃的给他们夜哥昀哥说着些什么：“呦，聊着呢。”

何星笑着抬头：“说咱老班变态，以后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喽。”

丁子原和贾阳：“那确实，她老负责了。”

雨夜漫不经心的翘着二郎腿往后靠，听见这话僵了一下差点摔下去。

众人：“？”

何星：“不是夜哥，你咋了？”

雨夜斟酌了一下：“……没事儿。”

何星半信半疑：“噢。”

空昀斜着看了一眼雨夜。

这一看就不是没事儿的样子。

-

朝阳一中理科班不多。

文科班十一个，理科班就只有四个。

但他们这届理科班的学生挺争气，分数都很好看，也是老师们没想到的。

“空昀是吧，来坐。”

“不用紧张的哈，老师就是找你谈谈，你也知道咱们学校向来抓的不是理科，以前也没有参与过这些竞赛，你们这届学生啊也真是可以，尤其是你，简直让咱们学校成了杀出来的黑马。”

“老师今天找你啊，就是想说你有没有参与这个竞赛的意向，你看看呢？”

徐情是他们这届的教导主任，高高瘦瘦的一个女人，谁能想到都将近四十了。

看着温温柔柔的，实际一嗓子就能把学生吼跑。面上学生都叫她情姐，私下却是母老虎母老虎的叫。

她教书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学生也都见过，空昀这样式的也不少，但这种样貌属实不多，第一次见空昀就把她惊到了。

又高、又白。

多漂亮的一个男孩子！

成绩还这么好！

真是他妈的越看越喜欢！

空昀面上没什么表情，浑身的冷气都快渗出来了：“随便。”

徐情：“哎，好好好，那你先回教室吧。”

空昀本身就不是很耐烦，被叫出去的时候，他的解题思路还在眼前转圈。

现在只剩一团浆糊了。

“对了，你先别走。”

空昀整个身体都伸出了办公室门口了，又紧急撤回了一个身体，扭头表示疑问。

徐情顿了一下才说：“你们班主任现在在教室里面上课吧，我给她发消息也不回，你给她说，下课了来我这儿一趟。”

空昀：“知道了。”

“还有那个国旗下演讲，这学期开始还是照常举行，差不多就一月一次，总共四五次，也不多哈，下周就有一个，你抓紧准备。”

空昀：“……”

这个他不是很想知道。

他们学校闲的没事就喜欢举行大型活动，没事儿就让年级第一上去演讲，他脑容量都快空了。

打铃了。

走廊时不时传来班级的读书声和老师的讲课声，很青春的感觉。

红姐在里面上着课，空昀敲了敲门。

“进。”

“老师，母老、不是，主任让你下课去找她一趟。”

“好，我知道了。”

何星扭过头来看他：“昀哥，你刚去母老虎办公室啦？”

空昀：“昂。”

何星见他没有要往下说的意思，讪讪的扭过头闭了嘴，嘟囔了几句：“唉，学神就是学神，就是高冷。”

雨夜一局游戏结束，抬起头笑了笑：“小星星，你声音太高了，我们都听得到。”

何星：“……”

空昀看着窗外渐渐停下的雨声和身边坐着的雨夜，才真正意识到，已经开学了。

开学了。

他的哥哥也回来了。

那他的爱会回来吗。

他很想雨夜吗？

有一点。

但真正看到这个几年不见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有些恍惚。

太像一场梦了。

他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在他看到教室后面站的那个人影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知道是谁。

因为太想了。

可万一这一切就是一场梦呢。

空昀想到这里，扭头轻轻碰了一下雨夜的手。

雨夜正打着游戏，感受到了之后直接反手扣住他，另一只手继续打着游戏：“嗯？”

还好，是真的。

空昀顿了顿：“我认真问你的。”

雨夜：“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雨夜手一抖，屏幕上的小人死了。

“我很认真的问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你开的那个是玩笑，我知道。”

雨夜干脆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坦然的看着他：“你说呢？”

天空很快晴朗起来，有一种雨过天晴、如释重负的感觉。

空昀：“我怎么知道。”

“因为你。”

“我？”

“因为我想你。”

“……”

空昀罕见的没有怼他，只是思索了几秒之后又开了口：“其实我也挺想你的。”

“哥，你还会走吗？”

雨夜喉结滚了滚，一时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不走了。”

阳光洒落在桌子上、椅子上，也洒落在了少年身上。

他看到空昀很轻微的笑了一下：“那就好。”

-

“小鱼，下课了没，回宿舍了吗？”

电话那头闷闷的，他妈不知道在干什么。

空昀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些：“嗯，回了。”

“开学第一天怎么样啊？宿舍能不能住的习惯？”

“妈，你想干什么直说。”

草，他又不是个傻子。

他都来学校好几天了，突然打来电话，他妈可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就关心孩子身心健康的人，要是真是也不会提早那么多天就让他滚来学校。

这语气一看就是有事儿。

雨夜：“呦，和谁打电话呢？”

这人衣服都不会好好穿一下，衬衫领口大片大片露着。

空昀：“滚，辣眼睛。”

雨夜：“哎，你怎么说话的？”

他正凑到手机边想看看是谁能让尊贵的空昀学神刻意压低声音打电话，冷不妨听见一句话。

“就，你……余阿姨那个儿子，回来了吗？”

声音压的很低，念到余阿姨的时候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特别艰难。

雨夜：“……”

空昀：“……”

这边没吭声，他妈有些急了。

“小鱼，妈没有别的意思，听说和你还一个学校，你见到他了吗？”

空昀：“……见了。”

“好，那你哪天再见到了帮妈妈问问他，就是你那个……阿姨回来了没。”

空昀：“……”

“哎，怎么又不说话了？刚才还好好的，一说到这个就没影了。”

雨夜木着脸沉默了半晌：“阿姨好。”

“……”

“？”

“小鱼，你在哪里？”

空昀：“我在余阿姨的儿子雨夜边上坐着。”

曲祺沉默了。

她也知道自己当时说的话太过了。

本来就是她们两个人自己的事，不是别的任何人的错，她们不想连累自己的儿子，更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受损，就迫害别人。

那天她情绪太激动了。

思考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有病。

大概是心有灵犀，余恋歌和她都心照不宣的没有阻止儿子联系。

她一直觉得是该给雨夜道个歉，可她不确定会不会联系上余恋歌。

她不想联系上。

虽然问过空昀，两人都说没事。可她再见到雨夜还是会有些慌乱，心就忍不住抽痛起来。

雨夜顿了顿，看空昀没有拦着他的意思，便说：“曲阿姨好，我妈她……没回来，我自己回来的。”

“好，好，那我先不打扰你们了。”

曲祺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空昀绷着脸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过头，肩膀微微颤了起来。

雨夜：“？”

雨夜：“你笑什么？！”

“你怎么还在大人面前装乖呢。”

雨夜：“我哪有？！”

何星和丁子原从外面借充电宝回来，就看见他们夜哥昀哥互相对视着笑。

“我操，你们干啥？”

空昀一秒变脸：“没事儿。”

何星：“……”

丁子原：“……”

雨夜：“………………”

贾阳从他寝室人手中抢过几支炸串儿想带给哥们儿几个分一下，进了他们寝室就瞧见这诡异的一幕。

三个人背对着门围着空昀站，空昀的表情跟块木头一样，远看像拜佛。

贾阳：“……”

贾阳：“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吓了一跳，何星直接跑过去一巴掌呼到贾阳头上：“草，你吓死我了。”

贾阳拿着几根炸串默默走到何星床上稳稳的坐下，说：“呐，给你，我冒着生命危险从我们寝室人手里抢的，夜哥吃吗？昀哥也来啊。”

雨夜勾住空昀的脖子：“嘿，烤鱼，吃么？叫哥哥我就去给你拿。”

空昀：“去你妈的。”

雨夜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阳子，有烤鱼吗？”

空昀：“？”

贾阳在签子上找了找，还真找出来一条烤的小鱼干：“只有这个，夜哥，你爱吃鱼啊？”

雨夜偷偷瞟了一眼空昀：“对，我爱吃鱼。”

空昀想踹他。

贾阳吃着吃着想起什么：“对了，你们刚刚是在拜佛？”

何星：“拜什么佛？”

贾阳：“啊，那你们刚刚围着昀哥干嘛？我还以为明天出成绩，你们拜一拜有助于成绩提高呢。”

何星：“……”

他说完自己也想了起来，明天测试成绩就出了，星期天恐怕得回家挨打。

丁子原：“我操！！！”

何星：“我操！！！”

贾阳：“我操！！”

雨夜看着他们很想笑，憋的慌。

雨夜：“烤鱼，我也拜拜你吧？”

空昀憋不住，笑了一声：“就你这成绩，得拜到啥时候？”

空昀从小成绩就好，雨夜从小就不好，往往是班里最听话和班里最差劲的，两人却相处的异常和谐。

空昀以前看着他颇有一种老父亲的感觉，经常给他讲题，虽然不知道他听不听，毕竟一点狗屁作用都没有。

分开的这三年，雨夜直接把空昀当成了作业帮，对，就是那个拍照搜题的作业帮。

往往是老师发了作业，雨夜就拍照给空昀发过去，总是能在一小时之内收到一份标准答案。

老师总是很疑惑他这答案从哪弄的。

空昀：“你当时的老师要是知道可能会现在跑过来打死你。”

雨夜眸光暗了暗，随即很快恢复了：“嗯，我倒是希望……她能过来。”

空昀察觉到了他的一丝情绪，没再继续说下去。

“烤鱼。”

“嗯？”

雨夜笑了笑：“你说我现在要是努力学习，我当时的老师还能回来吗。”

空昀含糊的嗯了一声。

雨夜：“算了，吃鱼。”

一根小小的烤鱼干出现在了空昀手上。

空昀盯了一会儿。

烤鱼这外号还是雨夜起的。

曲祺刚要带他搬进栀子街的时候，给余恋歌打了一通电话，说是让他俩先熟悉熟悉。

“雨夜，这是空昀。”

雨夜当时耳朵有点聋：“烤什么鱼？”

两位妈妈在电话里笑的特别大声，空昀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结果他妈以后就一直这样叫他，叫到现在，感情直接当成小名了。

空昀：“别把外号说出去，不然你死定了。”

最后他啥也没吃，贾阳和丁子原把烤串抢完了。

等到寝室熄灯，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还挺开心的。

因为雨夜。

如果不是他，他压根不会跟这些人熟络起来，甚至说一些话、开一些玩笑。

如果没有他，早上在班里他就不会认识这些人，寝室里也没有人敢找他说话。

空昀突然觉得，真好。

他的爱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