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虽贵,居住环境还是一流。尹无宗也不让小二带他入房,在客栈里不急不慢走了一圈。等从三楼下来,韩瑾估摸着谢暮山应该已经订了房,心说尹无宗可千万别嫌弃这家客栈,又跑去别的地方了。
所幸尹无宗还没有挑剔到病态的程度。他又在二楼兜了一圈,丝毫不理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跟在他身后,露出看神经病一般的表情。他最后在一间平平无奇的客房前站定,说:“就这间了。”
店小二一愣,往边上的伙计一看,那人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有人。店小二陪着笑,说:“客官,真不好意思,这间客房已经有客人了。”
尹无宗挑起一侧眉毛,说:“已经有人了?”
“是啊,刚来的客人呢。嗨呀,客官,你要是先前就定了这一间,不去楼上转,这不就是你的了吗?”
尹无宗也不恼他有些不敬的语气,只是点了点头。韩瑾生怕他当惯了门主,出手阔绰,就直接说出一句:“三百两,让他滚。”来。毕竟刚来的客人,前后脚的功夫,保不齐是谢暮山呢!到时候破费事小,两人碰了面,针锋相对事大啊!
韩瑾摸了摸腰间的钱囊,瘪瘪的,没人知道里面都是一千两一张的银票子,还是那个年轻人在他临走前特意为他换的。他装作一副囊中羞涩的样子,有点扭捏的说:“那个……主……公啊,我们还是不惊扰其他客人,换一间吧。”
尹无宗偏头睨了他一眼,说:“谁说我要惊扰其他客人了?”
韩瑾:“……???”
当着店小二的面,韩瑾羞得耳尖通红,心中叫苦不迭,心说您哪怕给我留点面子呢!
尹无宗却直接往边上那间客房一指,说:“这间呢?这间有人吗?”
店小二“嘿嘿”的说:“没有!这间没有!客官啊,您可真是个雅人,一眼就看上了我们店里最好的两间屋!不是我说,三楼的房都没有这两间好啊!”
尹无宗摆了摆手,就直接转脚往那一间客房走。店小二连忙跟上,先他一步冲进了房里,说:“慢着慢着!客官啊,还不曾问,你喜欢什么熏香?”
韩瑾心说无宗主上能喜欢什么熏香呢?应该是那种又浓又冷的香!
尹无宗拦住了店小二挑熏香的手,说:“不用。”
“啊?”
“我不用熏香。”
店小二一愣,连忙说哦哦,一面想,莫非这人是个装货,说不出什么熏香的名字,就冷淡淡的装出一副不喜熏香的模样?毕竟有哪个文人雅客是不喜熏香的!
他看尹无宗的眼神都变化了许多,甚至有了几分鄙夷。韩瑾心中有些不满,但尹无宗却视若无睹,只是躺坐到了床上,再次拢了拢衣襟。
韩瑾心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更何况你一个阴戾乖张,威名在外的修真界暴君?怎么被人三番两次不是不耐烦就是看不起的,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会……是因为我吧。
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吗?总不能是对这个十三四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一见钟情,于是纵容度爆满吧?
这么说的话,据说一些长居富贵的变态老爷喜欢鲜嫩的,而断袖之癖又是由来已久了。
尹无宗算是长居富贵吗?
算!
尹无宗算是变态老爷吗?
……算!
尹无宗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吗?
……不可能啊!
不是受了白缁的影响真的品性高洁了,而是尹无宗确实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吧。那么兜来兜去,尹无宗不就是为了我而不发作,不希望我为难嘛!
嗨呀。
韩瑾受宠若惊。
“你在作什么呢?”尹无宗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看起来十分慵懒,虽然是一袭素白云衫,却也有满身贵气。
韩瑾一愣,倏然回神,说:“怎么了怎么了?”
尹无宗微阖着眸子,眼皮轻轻耷拉着,只露出一丝狭长的目光,说:“你刚才一会儿怒目圆睁,一会儿一脸傻笑,活像见鬼一样,本君看你半天了,是在想什么呢?”
韩瑾转头往房门处一看,尹无宗说:“别瞧了,人早就走了。”
连门都已经被关上了。韩瑾讪讪的笑笑,说:“我……我没想什么啊。”
总不能说我在意淫你和那个店小二吧?
尹无宗终于又恢复了那一副厌弃尘世看破红尘的归真模样,直接阖上了眸子。他说:“本君浅寐一会儿,你再去挑一间屋子吧。”
韩瑾:“???”
哦,对了,他还没屋子呢。虽然这客房足够大,但不论是尹无宗还是他自己,恐怕都不是很想和对方共处一室。
他躬身行了个礼,随即便往门口退去。尹无宗忽然又喊住他,说:“慢着。”
韩瑾止住步伐,又望向他,只听见尹无宗清冷的嗓音此刻有几分戏谑,说:“你也别闲着,本君正好给你分配给小任务,你再去城主府一趟,把那个阵法的阵石位置给拓下来。”
韩瑾大惊失色,说:“这我可怎么把它拓下来?!”
尹无宗翻了个身,说:“那本君就不知道了。那个阵法事关重大,你可给上点心。”
韩瑾点了点头,又问:“你上回说城主府以前是认得你的,但是现在就不了,这是为何?”
“自然是秦相公想要谋权篡位,他的老巢,又怎么会让我来去自如?”
“噢噢。”只是那姓秦的未免太低估尹无宗,那么一点儿禁制,哪里拦得住他?
那我可怎么办呢?
尹无宗似乎想起了什么,说:“你大可直接去找拔舌相,他认得你,又知道我在附近,应该不会立即发难。”
“你伸手。”
韩瑾不明所以的伸出了左手,忽然感觉左手掌心一片清凉,很快就变成了透进骨子的阴寒。他浑身一颤,阴寒的感觉终于慢慢消失了,而他的手心里出现了一个天蓝色的印记。
韩瑾立马了然这个印记是什么:“这是那个……就像善面头陀手里的那个一样,一个你预留的……”
他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用什么词好,尹无宗淡淡的说:“阵法。”
“噢噢——”还没噢完,身后的大门突然打开,他被一股气流直接冲了出去,大门重新闭合,只听“砰”的一声,差点夹到韩瑾的鼻子。
韩瑾心说,喜怒无常。
他犹豫了一下,转角走到隔壁的客房,极轻的敲了敲房门。而后站定,心说谢暮山你可一定要听到。
谢暮山听到了。他非常小心翼翼的开了门,还下了个静音咒。他挤了个眼色示意韩瑾赶紧进去,随后探出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关上了房门。
一进门,他就瞪向韩瑾,问现在安不安全。韩瑾拍了拍胸口,用口型说:“包的。尹无宗刚把我从房里赶出来呢,他要睡觉,让我别烦他。”
谢暮山满脸狐疑的看向他,说:“你们昨晚没睡?”
“睡了啊。不知道尹无宗究竟怎么想的,放着客栈不住,居然带着我去睡野地。我还以为他睡觉一定要什么鲜花簇拥芳香氤氲呢,结果他今天又带着我来定了客栈。他还楼上楼下到处挑了一遍,才选定了房间——”
“行了。”谢暮山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想他这么讲下去,三天三夜恐怕都讲不完。他说:“尹无宗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韩瑾倏然一惊,身体一下就弹了起来,险些失声道:“半个时辰前!”
谢暮山直接捂住他的嘴,眼神满是狠戾。韩瑾几乎要被吓得六神无主,谢暮山看起来却不慌不忙。他说:“他让你作什么了吗?”
韩瑾用口型说:“去城主府,拓印阵法。”
谢暮山点了点头,说:“那你去吧。”
韩瑾连连摇头,惊恐的说:“那你怎么办?”
“你看我们讲这么久,他进来了吗?”
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
“……你觉得尹无宗是个怎样的人?”
韩瑾犹豫了一下,说:“为人阴戾乖张,有点厌世,难以捉摸。”
“……”谢暮山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又说:“行。那一个厌世的人,对尘世一切东西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偶尔只能通过刺激性的杀欲或者**来获得爽感。现在他一不能杀人二不能……”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不能□□,生活可谓无聊透顶,一天十二个时辰里睡十个时辰也算不得什么奇事了吧。”
韩瑾恍然大悟,对谢暮山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你还得是这个啊。”
谢暮山忽悠……演讲完毕,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韩瑾点了点头,说:“确实是这样。那我还是先去城主府看看那个阵法吧。赶我走之前,尹无宗还特意强调了一遍事关重大。”
“嗯,万事小心。”
哎呀,谢暮山居然还和我说“小心”,韩瑾觉得自己现在去赌一把绝对大满贯,不听骰子的那种。他美滋滋的出了门,直奔城主府后花园去了。
谢暮山则在客房里喝了一杯茶。一口一口慢慢的抿,茶盏都空了,这间客房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有些焦躁的起身,随后开了门。门边倚了一个人,身量高挑,谢暮山最初只看到他劲瘦的腰,以及熟悉的腰封。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