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惶又焦躁,那样的姿态,几回会出现在白缁的脸上?但他什么都不想管,只被这离奇的画面一惊,连脚步都慢了几分。
该不会……是怪公子心仪的房间被人抢了,怀恨在心,偷偷报复吧?
娘啊,那可才是一个**岁的小孩啊!
自古酒店多死人,自古客栈多遭难,但这家客店在这里屹立了十三年,还从未有过客人斗殴闹出的人命。
他吓得腿都发软,颤颤巍巍的说:“……客官哪?”白缁怒声问:“医馆在哪里?!”
店小二一愣,说:“隔壁 ……出门往左走,隔壁第八间就是!”
白缁道了声谢,便急忙往店小二指的方向奔去。
仓惶又焦躁,那样的姿态,几回会出现在白缁的脸上?
但他什么都不想管,只希望在意之人好起来,然后离开 。
医馆。
那医官翘着长长的指甲,摸上了谢暮山的脉搏。他偏头细细探了许久,随即轻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怎么样?”白缁紧张的问。医官说:“伤势十分严重,但公子也不必太过着急。这孩子身上灵力十分霸道醇厚,护住了心肺等主要的部位。只是内脏受损都不容乐观,经脉此刻也有所爆裂。他身上有旧伤淤血,由于不及时化去,拖到现在,凝成血块,需以灵力缓缓灌入,温之化之。”
他又摸了摸谢暮山的胸口腹部,说:“肋骨断了三根,一根错位后插进了肺里,内出血严重,不过是新伤,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又摸了摸谢暮山的额头,说:“现在还没有发热。但他内伤太重,又拖了几天,过不了多久,肯定是要起炎症的。”他叹了一口气,说:“这么严重的伤,连许多大人都不常见,他是怎么受的。”
白缁不禁十分愧疚。不过医官倒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不过是随口感慨一句罢了。他起身走到一边的桌案上,先写了五副药,将药方子递给一边的药童,说:“你去抓药,然后先熬一顿。快去。”
药童接过药方子,领命去了。医官又看向白缁,伸手隔着空气指了他两指,说:“公子你啊,在下一看便知,一定是个讳疾忌医的。那边躺着的小公子是过不了多久肯定要起炎症,但我看你,已经是起了许多时候了。”
白缁一愣,这才注意到手臂处火辣火辣的痛,如同正用烈火炙烧。他的头到现在都还有点昏沉,先前一直以为是抢对身体的控制权所以这么难受,如今却猛然发觉:他大概是又发烧了。
其实这再正常不过。他拖着病体,尹无宗毫不收敛只知放肆,比他平日所用的更强悍更极寒的气劲时刻贯穿全身,都不用外部受寒,自己就是一个人形自动冰窟了。
清苦的药香已经袅袅飘来。白缁苦笑了一下,说:“好像还真是。”
先前为着谢暮山的事焦头烂额,感官都跟死了一样。现在心中大石落定,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头晕头疼腰间酸痛(×),全身骨骼都像被扔到大街上跑了十几次马似的。
白缁摇了摇手,说:“您先给我指个床,我去睡一觉再来给您诊,行不行?”
医官哈哈大笑,说:“在下这馆里统共就三张床,被你家那小公子占了一张,剩下两张公子自己挑嘛!又不是什么毒床冰床的,在下还能不让不成?”
白缁苦笑了一下,附和道:“说的是。”便往一边的床铺走去。医官还在身后吆喝道:“没事的咯,不用担心!你要是真的病到了什么地步,睡梦里在下也能给你扎一针。”
白缁倏然一惊,心说也不知道尹无宗究竟是什么时候会出现,万一在睡梦里就被尹无宗那个变态给抢了主动权,恐怕医官一靠近就被尹无宗本能之下释放出来的气劲给碾成肉糊。
他转过身认真的说:“那万万不可。实不相瞒,我这人十分敏感,万一睡梦中没有意识,把您伤了,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哦?公子这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看不出,也是个刀尖舔血的煞将啊。”医官打趣道。
白缁扯出一个笑容,真是再也忍不住一点,快步走到床边,一躺下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韩瑾一人独闯城主府。
甫一进门,他就打定主意先去找拔舌相。毕竟再怎么说,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到时在府里被拔舌相当场抓获,万一以一个擅闯城主府的罪名,被砍掉了脑袋,那可就不是闹着玩了。
韩瑾在府里走得小心翼翼,却怎么也找不到拔舌相,别说拔舌相了,就是一个侍卫或者婢女都见不到。更可恶的是,他走着走着似乎回到了原点,不由十分恼怒,不甚耐烦的叩响了最近的一扇门。
“拔舌相……长老?秦长老?你在吗?”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韩瑾便又照旧敲响了下一扇门。
这么摸着过去不知敲响了多少扇门,韩瑾已经气的在想要不要直接发怒弄出点大动静算了,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一点欢笑声,男女都有,只是不太真切。
但韩瑾还是循着声音慢慢走过去,一面想这会不会是府外传来的声音。没成想那欢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嗨呀!”
“……城主……啊啊啊啊哈!”
“宝贝儿!宝贝儿!”
韩瑾虽说尚还单纯,但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此刻听到这动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强忍住恶寒,心说还是小命要紧,不管怎样还是先知会拔舌相一声。
他来到那间殿门前,门是大敞着的,周边一个侍卫也没有,看起来白日宣淫还不知收敛一二,果真是……哪里还有一点儒生修养的样子!
他充里面喊了两嗓子:“秦长老?秦长老你在吗?我是主上的徒弟,秦长老!”
喊了这么多声,里面的动静也还没有一丁点的变化。韩瑾不由心中疑惑,皱着眉冷着脸往里面走去。
穿过几层珠帘玉帐,终于看见了一□□叠的人影。这间殿里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有些刺鼻。烟雾从帐中幽幽飘出,酷似青灯古佛前,实是人间极恶处。
韩瑾稍微撩起纱帐一个缝隙,隐约窥视到里面的情景。十几个男女袒胸露乳不着寸缕,烟管不是被他们捏在手里,就是放在了一边的床榻上,袅袅的青烟就是从那里升腾而起,在空中弥漫。
是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形在抽烟。
韩瑾当时看着那些人,一时分辨不出谁是拔舌相。他们都是一般无二的陶醉表情,都是一般无二的似鬼似仙。
当一个人放弃意念,神魂俱灭,却只为了像这样堕落到深渊的荣华富贵,难道还值得人欣赏,觉得他的“坚毅”十分可贵吗?
为这样的**入魔,他们真真是太不愧这一个“魔”字。
韩瑾连胃里都在翻江倒海,十分难受的俯下身体干呕了几声,踉踉跄跄的跑开了。或许真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韩瑾这个绝顶的路痴居然没跑开多远就走到了那个阵法所在的后花园里。
但他的口鼻里还洋溢着那股混杂着刺鼻的烟草烧味,以及□□的腥燥味,久久不散。后花园里,草木葱茏,泥土与青草的味道浅淡清新。韩瑾大张嘴巴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终于没忍住心中的恶寒,骂道:“艹!”
他撑在一棵树边歇息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了平静,走向了那个阵法。照着尹无宗所说的,他将灵识扑向这方寸天地,空气中有他的气息涌动,努力与这个还未完全成型的阵法建立起关联。
他在呼吸着,这个阵法也在慢慢的起伏,有着自己的节奏。灵石自有其位,灵气也在天空上与泥土中流动。将身体融于天地,如同我即是无,则阵盘有。
韩瑾慢慢的静下心,如同最初炼气期,还未入道时,曾经做过无数遍的一样,去亲近自然,去感受最细微的灵气。
他天资不算绝佳,甚至灵根有些低劣。但为人无论如何,都是生于自然,也能融于自然。
等韩瑾终于慢慢的感受到些微的灵气流动时,已经到了日暮黄昏。他睁开眼,不由有些讶异的一笑。
那些修真界的老怪们闭关,总是动不动就洞中无岁月,寒暑不知年。他如今倒也是品味到一点了。
只不过他这才一天,而那些老怪们少则三四年,多则一甲子,实在难得啊。
他重新看向了那个阵,想起尹无宗说的,此阵阵门设在伤门处,常变换,是以阵法比较难以捉摸。但他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就已经慢慢的感应到了阵法规律的一点奥秘,是不是也算相当不错了?
其实韩瑾错了,正如他自己所想洞中无岁月,他以为一日,实则已经是第三日的傍晚。
谢暮山此时还躺在医馆的小床上,医官一面拿着一本书卷看书,一面握着一柄蒲扇煮药。谢暮山的床头放了一块白玉玦,在夕阳余光下变成温柔的暖黄色,光影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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