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几处有着茧,称不上厚,但也绝对不薄。再联想刚醒时那一身血迹,想来应是个江湖人士。
但他全身无一丝灵力!
难道被人打得经脉皆断灵力全无?
可身上并无太大的伤。
难道他只是个平民百姓得罪了谁?
可他却对各种术法极其熟悉,刀枪剑戟门法皆知,甚至他有信心,给他一把剑,不加灵力仙法,他能把这里的人都打趴下,而后潇洒离去,无人能追。
他究竟是谁?他为什么没有记忆?他来自哪里?
他……来自哪里,家在何方啊……
想到这个问题,他忽然剧烈的头痛,意识似乎要被撕裂,他抱着头,一方面诱惑着想知,一方面逃避着忘却。
那我干了什么?
依旧是剧痛。
为什么?
为什么……
“喂!你怎么了?!你在干嘛!!!”
他猛的惊醒,发现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正以一个懦弱的姿势蜷缩在地。他呼出几口气,呆滞的望向来叫他的护卫,感觉脸上黏糊糊的一片。他伸手摸了一把,满是泪水。
“你怎么了?”那个护卫狐疑的问。
吴世归意识渐渐恢复过来,他垂下头,气音说:“无事。吓到你了吗?抱歉。”
护卫打量了他一眼,知道这人既然被庞公公带回来,身份必然不简单,行了个礼,沉声说:“公子既已休整完毕,便请上堂面见庞公公和刘仙塘吧。”
吴世归从地上站起来,拿边上的毛巾细细擦了擦脸,微笑着对护卫颔首:“请。”
吴世归在堂前跪下,那公公先没说话,又拿出那宝贝密旨,不知在看什么。
终于,他一拍惊堂木,清了清嗓子,用那尖细的声音说:“你再说一遍,你为何人,不许隐瞒!”
吴世归心中快速闪过许多个念头,低下头,又使那泪水涌了上来。他眼睛本就是肿的,此刻演的浑然天成,他低声说话,嗓子好歹能发出些声音了,只是像公鸭嗓,不知何时就要哑火。
“草民姓吴,名世归,常熟人,是被人追……至此……”
公公冷哼一声,居然与吴世归一般气都提不上来,他还接着这口要断的气说:“草民?呵,奴家见公子定是身份不凡吧。”
吴师归信口胡诌:“公公过誉了。吴某……乃是常熟吴氏宗主吴衡的第六子,寻常门派,小宗小氏……不足挂齿。”
公公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又问:“原来是吴家的少主,久仰久仰。不过修仙世家多以练剑为主。吴少主手上的茧却不像用剑人的薄茧,这是为何?”
吴世归抹抹眼角泪水,答到:“我确实不是常年用剑之人。我们家是新起的世族,三代打铁谋生,治家父一代,攒了些家当,也去学那些大世家一样自立门户,寻仙问道,祈求能多活几岁,谁可知……”说着他似乎莫名悲伤起来,那嗓子也终于哑了火。
公公追问:“怎么?”急令人给吴世归奉茶润喉。吴世归一口闷下,“咿咿呀呀”的说:“这仙人可真不好做,中道还要被人残害,以致灭门祸端。”
公公蹙眉急喝:“且慢,你不是铁匠出身?怎么一开口便是一股儒生雅气,莫不是在奴家跟前耍把戏呢?”
像暴发户,却又不是纨绔。
吴世归忽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像一根小针,轻轻扎在心上,有点刺痛,却又似乎不足挂齿。
他短暂抛开那些念头,冷笑着反问:“我虽铁匠出身,却也时时读些书本典故,见公公这样神色,是我拿身份玷污了他们不成?”
刘仙塘面有怒色,庞公公虽被这样顶撞,但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是奴家浅陋,但此刻奴家手上确有要紧的大案,凡事还是要谨慎些好,如有冲撞公子的地方,还请公子海涵。”
吴世归没说话,听庞公公继续说:“方才公子说到灭门一案,系何缘由?”
吴世归眼角狠狠抽了一下,脑中快速思考,胡诌说:“家里事一般都是父亲在处理我也不知具体缘由,但大体是得罪了哪个大宗门,到我们府里大开杀戒,我母亲带我逃出,为了保护我,也被他们杀了……”
“我一路逃窜,到了仙塘,终于甩脱了他们……求大人能替草民做个主……”
公公笑着打断他:“先祖时便明令禁止朝廷插手江湖之事,公子节哀。还是多加修炼,以平家仇为上啊。”
吴世归还欲再说,公公摆了摆手:“公子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吴世归被带走后,庞公公仔细思忖了一番,见刘仙塘想看密旨,递了一个眼神警示。刘仙塘手一抖,讪讪的笑着,退下了。
派出去查吴世归的人还未回来,见吴世归那番模样,也难说是真是演。久居朝堂内殿,江湖之事,他接触的实在不多,只能一筹莫展。
可若真是那人,何以哭丧成这般模样?
何以在大街上任人唾弃?
何以乖乖来到这里,甚至这样配合,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他本应受众妖邪膜拜,在老穴里安稳的躺着,或者再去做些疯魔的事。
不是那人……
他摸着腰间玉佩,脸色一时阴鸷无比。
“庞公公!”一个人冲了进来,是他带来的总督,随后刘仙塘也带着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不……不好了!”
庞公公脸色更沉:“跑了?”
“……是……是……”
“来我这里作甚?还不赶紧去追?!”庞公公扯着嗓子怒喊。方才进来的人又出去了大半,只剩总督还在面前站着。他单膝跪地,一手撑在地上,说:“是末将失职,请公公责罚。”
庞公公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下:“又无旁人在此,亲家公何必见外?若真是那人,我们更麻烦不是?届时要送他上法场,他一个发怒,我们可就全完了!”
他眼神一狠:“圣上实在是糊涂了,如今连江湖事也敢管。这件事过后,一定要好好匡扶一下……”
“我们将他得罪狠了……”
“谁?我们得罪了谁?”
“他……”
吴世归翻的窗,从软禁室里出去,正正碰上了守在窗外的官兵,一通乱斗之下逃了出去,只是不知他们何时会追上来,变数未免太多,只好又悄悄折了回去,正好试试能不能打探到他们所通缉的是何人。
他一直躲在庭中的花丛里,直到快中夜了,才终于有人回来。庞公公刘仙塘等人似乎都还未歇下,等着那人的回复。
隔得太远,听不清里面再讲什么。又过了许久,刘仙塘从里面出来了,忿忿的一甩衣袖,不满的骂到:“果然是在诓我!我在这里任官十二年,治安良好,那里出过这样的事!今年的官员考评……”
看来他们是查出他身份为假了。
外面又有快马加鞭急急赶来,喝到:“庞总监可在此处?”
庞公公开了门,理了理袖子,慢慢踱步走来。
“奴家就在这里,沈太尉何必大呼小叫?奴家这胆啊,方才差点要被沈太尉给吓破了!”
沈太尉微微一笑,话语却不饶人:“庞公公若只有这点胆量,想必也不要再待在宫里了吧。”
庞公公冷哼了一声,沈太尉继续说:“庞公公,接旨吧。”
庞公公也不跪,接过旨来,扫了一遍,白脸上的画眉高高挑起:“撤销通缉,停止搜寻,速速归朝?”
……撤了?在一边的吴世归听得一头雾水:这官家是搞什么,四海通缉原来也是能随便下随便撤的吗?!
“圣上这是怎么了?”庞公公轻蔑的说:“累了?还是老了?管不了事了啊,颠三倒四,反复无常!”
沈太尉一听,剑眉竖起,怒到:“胆敢侮辱圣上,论罪当诛!”
“哈!”庞公公声音更加阴柔:“当诛?谁要诛我?谁敢诛我?你?你的同党们?还是圣上啊!”
沈太尉被气得满脸通红,半晌说不出话,庞公公就揣着手,悠哉悠哉地望着他。沈太尉无法,策马离去了。
刘仙塘常年居于仙塘一隅,还从未见过贵人们的纷争,努力往一边站,企图使自己不存在。沈太尉负气而去,刘仙塘斟酌了一下,觉得庞公公实在威风,越发谄媚的笑着走上前:“公公……”
庞公公一摆手,让他不必多说。“圣上既然下旨,奴家理应回朝,明日清早就走。”
刘仙塘连声说是,又好奇的问:“不知现在可否过问两句,圣上所要缉捕的,究竟是何人,为何……”
庞公公没等他说完,将怀中密旨掏出,扔给刘仙塘,轻飘飘留下句“记得好些处理掉”便往一边居室去了。
那可是圣上密旨是密旨啊!你是贵人你了不起!
刘仙塘没想到他如此随意,拿着密旨,浑身瑟缩了一下,喃喃的念了几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密旨。
一个通缉犯的头像映入眼帘,但是没有脸,戴着黑色幕篱,边上一行小字“幕篱之下还有面具”。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刘仙塘是个草根出身,科举发迹,但几乎没怎么离开过仙塘小县,对修仙宗氏的认识都来自儿时听祖辈们讲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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