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

正值阳春三月,一程春暖。

喜轿外吵吵嚷嚷,媒婆领着孙府的管事婆子来到孟府大门前。

纵使下人多有阻拦,也抵不过媒婆力气大,竟直接往几人脸上抽了几个巴掌。

孟府小厮见此情形连滚带爬回了院子,寻来了那当家主母。

“今日逢喜事,是何人来我们孟府门前撒野?”

主母一抬眼,直将那媒婆和管事婆子吓得不敢吱声儿。

过了片刻,孙府管事婆子理了理衣襟,面色凶狠质问道:“孟府如今攀了京城高官,便想随意将我们府上小姐的婚事抢了去?她孟云意算个屁?!”

主母轻咳几声,眼神示意她说道:“云意到底是我们孟府的姑娘,你如此说话岂不是坏我们孟府脸面?”

“这婚事由你们孙府小姐亲自登门,同云意商量后决定,哪是我们孟府做错了呢?”

锣鼓声此起彼伏,正待起轿将新娘子接回,却被那管事婆子挡了路,无法移动半分。

“我们小姐那是年幼无知,还不知被孟云意怎样蛊惑,竟将这桩婚事就这么让了出去!”

婆子一声大吼,看那神情,似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大胆!你们孙家是坐到了何等高位?叫一个管事婆子来我们主母面前似泼妇般骂街!?”

主母身边的嬷嬷站了出来,看着那人从一开始的叫嚣慢慢没了底气。

花轿内,孟云意再次睁开了眼,脑海中还回映着自己死前的片段。

那一袭玄色衣裳却满身血气,杀到红了眼,一剑定生死。

重来一次,竟回到了自己在花轿上,只待被迎进容府。

孟云意掀开花轿上红色的帘子,团扇半遮掩着面容看向外面。

众人见新娘子还未到达容府便掀了帘子,忙回过头去想把她推回轿中。

孟云意一眼便看到在孟府门前站着的主母,见她满脸得意,张狂之色丝毫不减,像是在故意做今天这出戏似的。

“孙府嬷嬷,这婚事是你们家小姐亲自找了上来,万般推脱,我看在我们的密友情谊才思虑良久最终同意的。怎得你今日这番话,倒像是我主动攀附容家公子?”

女子声音清丽婉转,从容不迫,此话一出,来自容家接亲的下人们左右观望。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孙孟两家,各家老爷在官场上互相扶持,是陵州城中为数不多的世交,再加上孙家小姐又跟孟家这位庶女相交甚好。

此次替嫁,是先前说好了的,且上交官府的通婚文牒上写的也是孟云意的名字。

不知怎的这孙府嬷嬷就闹了起来……

“谁知晓你身上有什么秘密!哄得容府长公子也同意了替嫁?”

孟云意直接将团扇当作了扇风扇子,轻轻扇了几下直接下了花轿。

周遭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新娘子出嫁最忌还未到夫家便下花轿,可眼前这一幕看来,孟府这位庶女好似天不怕地不怕,也并未将这规矩看在眼里。

“孟云意!你怎能……就这么下了花轿?”

主母不可置信般走上前几步,身前的女子又撤下团扇,跟那嬷嬷理论起来。

“若我猜的没错,你今日行为是孙夫人嘱咐的吧?你可知晓坏人姻缘是为缺德?”

孟云意看着那嬷嬷神色犹豫起来,今日这般到底是谁授意,她已经有了眉目。

前世孟府主母处处看她不顺眼,奈何有一身锦鲤体质,但凡孟云意说过的,好事定会发生,坏事说出来也能叫人避免灾祸。

而陵州城乃至整个大靖王朝,恰恰都比较相信这等事。

如此,这样的缺德事,又有谁会主动担着呢?

“管事嬷嬷,你快些让开道,可别再误了吉时!到时容府长公子怪罪起来可怎么办?!”主母满脸焦灼,若是再不出声提醒,恐怕这嬷嬷是要为了保护孙夫人名声将自己给供出去了!

孟云意巧然一笑,踩着云梯又回了花轿中。

前世自己不在乎这桩婚事,只当是为了好友,一股脑嫁进容府,所以即使误了吉时也没出声阻拦,没想到却被容府老夫人抓住了错处。

当时孙府嬷嬷也像现在这般站出来捣乱,少了几句话却让这背后之人得了逞。

孟云意掀开花轿窗边帘子,嘴角带笑看向主母,计谋不成反在孟府门前气到跺脚。

迎亲队伍敲鼓打锣,游街整个陵州城后,堪堪正逢吉时抵达容府府门。

孟云意从那缝隙中瞥了一眼,心中连连惊叹,前世没怎么好好看过这容府,现在看来,不愧是被皇室所器重的风水大族。

如今陛下给足了容氏体面,不必去到皇宫侍奉,不必日日上朝。

只需在召唤时能准时到大靖皇帝面前便是。

无疑这是整个容府的荣耀,亦是整个陵州城的荣耀!

“下花轿!”

孟云意在婢女搀扶下踩着云梯缓缓走进容府大门。

她看见了自己身前的一道门槛,却故意作崴脚状往旁边一倒。

下一秒,一个宽大的手掌给了她站稳脚跟的力量。

孟云意微微低了低头,示意感谢后在其搀扶下跟着一同前往容府宗祠拜堂。

刚进入那宗祠,孟云意便觉周遭有许多双眼注视着自己。

这样的场面,那容府老太太自然也是在的。

威严声音响起,却让孟云意腿脚一软。前世她虽心比天高,看不起容家,但这位老太太却是她不敢得罪的。

“今日怎的有点晚了?”

孟云意还未出声,身边一道声音却先行替她回答。

“祖母,替嫁一事有人不满便出手阻拦。这不怪她。”

声音刚响起时,孟云意还以为回到了之前他们相处时。容疏一向如此,声音冷淡、神色疏离。

可她知道,在从小严苛训练的环境下,伪装冷漠不是他本意。

“孙媳给祖母赔不是,今日实是出门前恰逢使人不悦之事,所以才稍稍耽搁了些,还望祖母勿怪。”孟云意这样娴雅大方说出问题所在,老夫人也不会故意为难。

现下最重要的事便是拜堂了。

“快些过来奉茶吧!”

孟云意欣喜自己过了老夫人这关,要知道前世她被揪住错处时,并不受府上人喜爱。

婆母还因为她不守吉时又为容疏纳了几房妾室。

……

拜堂礼罢,婢女搀着孟云意来到宗祠外等待容疏。

陵州城规矩在这儿,须得待自己夫君与家中长辈叙话完毕后一同回房。

一炷香时间过去,见容疏出来,孟云意扭头便要离开。

却没想到他竟拉住了自己袖子。

“怎么了?”

容疏沉默片刻,随即像视死如归似的,开口道:“祖母叫你进去问话。”

“我陪你。”

还未等孟云意开口,容疏拉着人便又走进了那宗祠。

她实在是不喜欢这地方,不仅因为那宗祠上方摆着的大大小小的牌位,还因为这地方实在是太过庄严。

容氏风水一族,跟风水打交道,孟云意还是有些怕的。

“云意,你过来。”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眼睛却瞥了眼自己孙子。

就在孟云意往前走时,自己盖在头上的红盖头却被容疏一把取下。

“这……”

放心!我们容家虽讲究这些,却也不会太过严苛。跟人说话时还盖着盖头,算怎么回事?”老夫人面带笑意,轻轻拍了拍孟云意的手。

“你还不走?不是说有事要办?”

孟云意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向自己身旁,红色新郎服在他身上穿着似乎太过别扭,而这也是孟云意第一次细细看他。

她忽然就觉得,容疏只适合素色衣衫,银白色穿在他身上更好看。

“不着急。”

老夫人没再问他,只回过头看了眼孟云意,又从宗祠桌下拿出一个黑色木檀盒。

一双布满褶皱的手缓缓打开那盒子,其中静静躺着一枚精致小巧的玉石。

孟云意有些惊讶,愣神看向老夫人。

前世她不是没见过这枚玉石,祥云状,能号令容氏一族上下。

只不过老夫人将玉石交予她手中时,并不是她刚入府,而是容氏一族有危难、容疏又出门在外时。

那会儿她没能完成老夫人嘱托,一心想回到孟府,却耽误了救容氏的最佳时机,以至于自己最后也死于非命。

“此物我现在不说是何用途,你只当它是一件首饰,戴在脖子上,也算是老妇在你刚入容府赠你的一件宝物了。”

无论是首饰还是容氏一族信物,这块玉石都承载着特别含义。

孟云意这时倒有些无措起来,迷茫看了容疏一眼。

“祖母赠你的,便戴上吧。”容疏上前一步,拿出那祥云状玉石戴在孟云意脖间。

他的手轻轻翻开一小块衣领,将玉石藏在了衣领下面。

“此物在众人面前多会遭人嫉妒,如此便安全了。”

孟云意面上一片红意,方才他掀起衣领时,指腹微薄的茧子擦过她的脖颈,竟有些痒的感觉。

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容疏后退一步,朝老夫人拜别后便带着孟云意离开了宗祠。

……

刚走出宗祠的孟云意如释重负,她方才看见老夫人那探究的眼神,都有些不好意思再继续待下去。

“我带你去繁霜阁。”容疏率先开口,伸手便要叫来下人将嫁妆尽数往偏院抬。

孟云意“欸”了声,有些不解问他:“那不是偏院吗?你看不起我?”

“没有。”容疏眸中似乎有些无奈,随后便伸出手来开始掐起了指头。

孟云意看着他这般,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前世的容疏千金一卦,绝不会像这般随手就要替人看吉凶。

她第一次觉得,风水师并不是她印象中的神棍。

大靖王朝信仰,而容氏一族作为最鼎盛时期的风水大家,更应该受人崇拜才是。容疏既是容氏长公子,又如此受陵州城女子喜爱。

可她却从没有正眼看过容疏,甚至避他千里,恨不得没有交集。

反而对娘家那位表哥处处笑脸相迎,现在的孟云意顿时便觉得自己竟连鱼目珍珠都分辨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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