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夜醉白蘋(一)

落日余晖铺展在天际,天边被春日暖阳烧成了红色。

乌淮大街上的行人归家步履匆匆,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春风总是温柔,吹尽了冬日的严寒,为京都带来盎然生机。

少年在乌淮大街上寻找着什么却遍寻不到,便向巷子旁卖花的大娘打听道:“阿婶,这乌淮大街近日是否新开了一家‘落雁酒肆’?我怎么寻不着?”

大娘笑眯眯举起手中一朵春花:“公子顺着朝里走,临着护城河有一家春花簇拥的店面便是了。”

少年笑着接过了大娘手中的春花,迫不及待地朝巷子内奔跑去,春风带着他的声音送回来了大娘耳边:“多谢阿婶!”

落雁酒肆坐落于乌淮大街旁的一条巷子深处,临着护城河而建,潺潺的流水声又为这酒肆平添的几分风雅。

酒肆只有二层,可是面积却并不小。

酒肆一层大堂正中有一台子,乐手坐在台子侧后方,舞女在台中款款起舞。

酒肆的二层多是雅间,起身临窗便能一览京都繁华,若是想看舞女曼妙的舞姿,只需推开雅间的门,凭栏而立,便能饱览舞女翩翩身姿。

少年循着沸腾的人声迈入酒肆,扑面而来的除了酒气的清香以外洋溢着欢快的曲调,少年自诩流连在京都的各大小酒肆之中,却从未听过这样的曲调。

酒肆的装饰与京都的传统装饰风格并不相同,有着极为浓烈的异域色彩,像是戈宁国的风格。

少女一身异域的红衣猎猎,她的手腕和脚腕处都挂着铃铛,铃铛随着舞步叮铃铃地响着,就好像沙漠上的驼铃阵阵,她明媚得仿佛在茫茫沙漠中盛开的一朵鲜艳的沙星花。

曲调起先欢快活泼,少女怀中抱着一个大酒壶,随着曲调不断地变换着舞步,她跳跃时如灵巧的小鹿可怀中的酒壶稳稳当当没有洒出一滴酒。

她随着曲调游走在客人的桌前,为他们的杯中斟满美酒,众人先闻到的不是酒香,而是被少女手腕上清脆的铃声吸引,不自觉地被她带入到茫茫大漠之中。

异域的曲调欢快跳脱,手鼓的节奏越来越快,彰显着曲调即将来到结尾。

少女旋转的脚步也随着手鼓越来越快,曲调也越来越激昂,却在最**处戛然而止。

所有的铃声也在这一刹齐齐失了声。

众人仿佛还沉浸在这舞步中没有反应上来,少女却早已笑着鞠躬。

霎时间掌声雷动。

乐手们又奏起了悠扬缓慢的曲调,宽阔无垠,绵长悠远。

少女向众人道谢后来到柜台放下怀中的酒壶,正欲去换衣衫却被一人上前抓住了皓腕。

此人算得上面目周正,只是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少女明媚的面庞上,使得他周正的面容显得有些猥琐。

他的手指还不住地在少女手腕摩挲着,银铃叮叮当当地作响,似乎在表达着不满。

少女身边的女子见状拽了拽她的衣袖悄声道:“知秋,可要我叫人?”

少女摇了摇头,笑着悄声安抚道:“忘了我们怎么认识的?”

这位女子显然想起了什么,看好戏似的看了看对面的人,往后退了两步显然怕误伤到自己。

少女笑得更加明媚,顺着他的力道从柜台后走出。

她还未换衣衫,一身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衣配上她这张漂亮得有些攻击力的面容,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知秋姑娘,”此人笑得谄媚,双眸中流露出的贪念令人作呕,“你瞧瞧,本公子都连着来了一个月了。本公子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你今日怎么也得赏脸陪我喝一杯。”

知秋翻腕使了个巧劲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笑得越发明丽:“陈公子可知,在我们昆西是如何饮酒的?”

陈明轩被她的笑容晃了眼,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知道。”

知秋指了指柜台一坛一坛的酒,声音清亮有力:“在我们昆西,若是男子瞧上了哪家女子想得女子回应,须得当街痛饮十大坛烈酒,这样才显得诚意十足。”

“当然了,”知秋笑意盈盈地看向陈明轩,“对陈公子而言,想必区区十坛烈酒一定不在话下吧?”

知秋的声音并不小,堂中客也已饮了会子酒,此刻有些微醺,听到知秋的话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陈公子,听闻您去年为春月楼的头牌一掷千金,今日不过几坛酒而已,必定不在话下吧?”

“是啊是啊,陈公子对美人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陈公子,来!”

陈明轩本有几分不愿,一个酒肆老板娘无权无势的,哪里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

可是听得众人如此说不知不觉间生出了几分好胜心来:“知秋姑娘,那就来吧?”

知秋抬手让伙计上了十坛酒,又笑着道:“陈公子,喝不完不必勉强。”

陈明轩听得美人此话更是上头,猛地一撸袖子:“知秋姑娘,小瞧我了不是!”

他说着端起一坛酒就开始豪饮。

转瞬间五六坛就已经下肚,陈明轩没想到昆西的酒如此之烈。纵然他自诩千杯不醉,此刻也有些飘飘欲仙。

他看着美人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脑子有些不清醒,上前捉着知秋的胳膊就像把人往怀里带。

知秋的一只手一直放在缠在后腰的长鞭之上,此刻迅速甩开他的手朝着他的脸抽了一鞭。

陈明轩和各位看客都没想到这老板娘性子如此烈。

可知秋始终笑意盈盈的:“陈公子,您来饮酒、听曲、赏舞,知秋作为老板自然欢迎,再多的可就没有了。”

这位陈公子衣着讲究,显然是哪家达官贵人家被宠坏的公子爷,此刻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又有几分酒气上涌:“在这京都,还没有爷得不到的女人!”

他一手捂着脸上的伤口,目光贪婪含恨地上下打量着她:“更何况,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家仆一拥而上,眼中满是志在必得。

众人见状均做鸟兽散跑出了酒肆。

知秋毫不畏惧,甚至还有几分蠢蠢欲动。在京都这几月她根本没有办法施展身手,何况近日来酒肆闹事的人不少,她也想杀鸡儆猴。

她挥舞着长鞭抽在上前的家仆身上,家仆们一个绊一个摔在了地上。

“噗嗤!”柜台旁的女子笑出了声音。

陈明轩恼怒极了,抄起手边的酒坛就向柜台砸去。

知秋一惊,挥舞着长鞭卷着酒坛砸向无人之处,她疾步到柜台边拉着女子检查:“小鱼,无事吧?”

“没事,你放心。”被唤作小鱼的女子摇了摇头。

知秋看她没事才放下心来,她摆摆手示意伙计们将此人拉出去,小鱼好奇地问,“他方才要是真的喝完十坛酒,你难道就答应他么?”

知秋笑着眨了眨眼:“我只说求得女子回应须得痛饮十坛,又没说求得女子同意要痛饮十坛。”

小鱼捂着嘴笑了起来,她就知道知秋最是狡黠。

今晚的酒肆一片狼藉,知秋索性提前关了酒肆让伙计和乐手们先回家,自己留下收拾。

小鱼本要陪她,知秋劝道:“这个时辰你不回去,你娘岂不是又要凶你了。”

小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边回头边嘱咐:“小鹿,别太晚了,小妹还在家中等你呢。别忘了我前些日子和你说的事情啊!”

知秋无奈又好笑地点了点头:“好,你放心。”

待她将酒肆内收拾利索已经月上中天了,只是今晚只有一弯月牙,转眼便被乌云遮蔽。

方才知秋拦下陈明轩砸来的酒坛时一时着急扭了脚,此刻她只得一瘸一拐地扶着墙朝巷子外走去。

还真是太久未练筋骨了,知秋心想,果然是安逸日子过久了。

巷子口的京苑阁还在吱吱呀呀地唱着戏,倒是映衬的这巷子更是安静。

知秋感觉到有人从身后靠近,只是她今日扭了脚躲避不及,后背撞上了一个充满酒气的怀抱。

“臭婊子!给你脸不要脸啊!

“成日里在酒肆里卖笑,还跟爷装什么贞洁烈妇!

“得罪了爷,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知秋没想到陈明轩竟真有几分酒量,喝了五六坛昆西酒此刻竟还未昏睡过去。

好在,他虽未昏睡此刻脚步也有几分踉跄,知秋本身有几分力气,奋力一挣便挣出了他的挟持。

“陈公子,知秋以为你今日已经得了教训。”

陈明轩的眼中有几分醉意的疯狂:“知秋,陪爷一晚。有了爷,你在这京都都能横着走,岂不是你好我好之事?”

知秋本不欲与醉鬼争执,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改了主意,抽出长鞭准备再教训教训他,省得他一张口就会乱喷粪。

只见,陈明轩一击掌,巷子前后围了十来人。

知秋环顾了这些人,她看得出来这些人与酒肆内那些家仆不一样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否则,她也不敢在酒肆内激怒陈明轩。

她只知晓陈明轩是纨绔,可是看这些人的样子,陈明轩家中怕是有几分势力。

知秋咬咬牙,心一横,既然要打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占得上风,就在她准备出手的前一刹,传来了一个声音。

“陈明轩。”

此人声音可称得上平淡,就像朝湖水里丢石子都激不起涟漪的平淡。

可陈明轩就是听出了几分冰冷甚至催命的意味。

他强笑着转身,看向了站在京苑阁二楼之人:“贺……贺大人也来听戏啊?”

知秋听到这个声音不受控制地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二楼栏杆旁的男子。

没有月光,知秋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她看得到那双眼睛,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只是——

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眸自上而下不带任何感情地睥睨着她。

他怎么会如此平淡无波地看着自己呢,她心想,他应早已恨自己入骨。

开新文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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