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袁升柏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问助理今天还有没有额外的公务,得到否定回答后,他进休息室里脱下束缚了一整天的正装,换上舒适的休闲服,拎着车钥匙下班了。
电梯直下负一楼,他摁了下开锁键,车子闪着灯滴鸣一声,也是这时,穿着白裙子的女生地从车的另一侧走出来,眼泪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神情幽怨道:“我为了找你,在这里守了一下午。”
袁升柏看到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跟块橡皮糖似的老黏着我?不是都说分手了吗?”
“我不同意!”女生神情有些激动,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往下落,哭得梨花带雨面容娇俏,呜咽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袁升柏冷笑一声,“这话我早听八百回了,怎么,喜欢我我就得跟你长相厮守啊?谈的时候我可没亏待你哈,别给我找事。”
女生扑上来抱紧他的腰,一个劲儿地说“不行”,“不许分手”。
袁升柏心冷得发硬,握着她单薄瘦削的肩头,跟撕狗皮膏药一样把她从自己身上拉扯开来,无情地说:“别装了,喜欢我的钱还是我这个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不分手也行,把我转你的分手费连带之前花在你身上的钱都还回来,并保证以后不花我一分钱,我再考虑要不要复合。”
女生愕然地抬头,用手擦了擦眼泪,咬着牙说:“好,我会还给你的,我会让你明白我是真心喜欢你!”
袁升柏皱起眉,“啧”了声,心想真是麻烦,他嘲道:“谁管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啊,分手没必要两人都同意,望周知。”
“是不是我不同意婚前性'行为?那如果我愿意跟你睡呢?我……”
袁升柏抬手制止了她的自省,“没这回事哈,睡不睡的关系不大,就是烦了,不想谈了,求求你放过我吧妹妹。”
女生愕然睁大双眼,像是重新认识了眼前的这个人,“当初是你先喜欢我的!是你开口说要和我谈恋爱的!袁升柏,你的喜欢就这么短暂吗?!”
“别造谣,”袁升柏立马开始撇清关系,“我从来没说过喜欢谁不喜欢谁,当初只是说你扎两个猫耳朵挺可爱,要早知道性格这么难缠,我当时一定只喝酒不说话。”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系安全带时,看了眼满脸泪痕的前女友,两手搭在方向盘上,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些许:“我说你也真是的,凑上来之前不可能不知道我什么德行吧?我哄人玩就那一套,没谁是特殊的。明天我找人把你喜欢的那辆车送到你楼下,算作分手礼物,好聚好散,行不行?”
说完,关上了车门,没再管对方有没有听进去,驾车驶出了车库,扬长而去。
处理这种感情上的麻烦,他已经很得心应手了。袁向诚不喜欢自己这种玩弄感情的态度,但是没办法,一个人确实挺寂寞,如果认真处一段感情,又实在容易腻味。他乐意找图钱图名气的,最烦的就是拎不清找他要婚姻要真爱的。身高一米八四脸也长得有模有样,货真价实的名校高材生富二代,有这么多光环加持,他自己都要看上自己了,被小姑娘喜欢不是很正常?可是扑上来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
他一向以自我感受为中心,也没觉得断崖式分手有什么不对,反正补偿给到位,再纠缠就不礼貌了。
车沿着直行道往前行驶,路过十字路口时停下来等红灯,他视线往右侧一瞥,早餐店晚上买盒饭,正是饭点,店里满满当当挤了不少人,他凭借5.1的视力看了一会儿,然后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红灯变绿,他握着方向盘碾过斑马线,突然想,要不找个男人谈一段呢?
接着就想起之前那个想通过选秀进娱乐圈的男大学生,个人经历清清白白,长相也算干净秀气,但是他犹豫半天还是亲不下去,从那以后再也没动过尝鲜的念头。
算了,牵个手都觉得浑身不适,难道把人找来去谈哲学命题吗?
今天是周五,他照例回父母家吃晚饭,一进门,就被大狗热情地扑了个满怀。谢文月抱着小狗笑盈盈地来迎接,“今天过来得这么早,工作还顺利吗?”
袁升柏身体抗拒地后仰,压着大狗的脑袋说:“还可以,最近不忙,你咳嗽好些了吗妈?”
谢文月抬手招招大狗,把自己的儿子解救出来,笑道:“早好了。”说罢,抱着怀里的,摸着脚边的,惊奇道:“诶,你看这狗真有意思,第一次见你,就知道这是主人回来了,一点儿也不赶人。”
袁升柏心想这愣头愣脑咧开大嘴吐着舌头笑的样子,别是个智障狗吧。他走到沙发前坐下,雪绒绒的大狗也跟着坐到他脚边,他摸两把柔顺厚密的狗毛,问:“刚买的?叫什么名字?”
谢文月抱着怀里那条小狗坐到他对面,说:“今早刚带到家,名字还没起呢,要不你来想两个名字?”
“两个小畜生,起什么名?”袁向诚背着手从楼梯下来,在看到蹲坐在袁升柏脚边的大狗后,眉头皱了皱,显然对此的存在并不满意。
谢文月缓缓站起来,说:“你总是这副样子,把孩子都吓得不敢回来住,我觉得寂寞,养两只宠物慰藉一下心情,这也不行吗?”
袁向诚脸色不虞,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喊张妈过来把狗牵到院子里去。张妈喊了声“夫人”,然后从谢文月怀里抱过刚满月不久的小狗,牵着大狗一起带出了客厅。
吃过饭,父子两人进了书房,袁升柏开始汇报公司最近的发展动向,袁向诚只听着,没过多发表意见。这种百十人规模的小公司,是用来给儿子历练的,他只看袁升柏做决策时的思路,不关注利润收益。包括上次大发雷霆,也是因为袁升柏作为CEO,竟然把权力让渡出去且不加以辖制,足以说明他连职责范围都没规划清楚。
袁升柏汇报结束,离开书房后,背部肌肉才缓缓放松下来。他走下楼梯,来到客厅沙发前,对谢文月说:“我走了,妈。”
谢文月面露不舍,“留下来住一晚吧,明早我给你做玉米烙,你把两只狗的名字起了,下次回来就能跟它们打招呼了。”
袁升柏揪着大狗的耳朵玩,说:“我爸都说不让取了,还触他霉头干什么,就叫大狗小狗也挺好。”
“那就这样吧。”谢文月叹了口气,抛下这事,转而聊起别的闲话:“最近有谈女朋友吗?”
袁升柏严谨地说:“目前还没有。”倒不是他藏头露尾不敢交代,只是随便玩玩的感情,没必要一一向父母汇报。
“老大不小了,该有一个固定的交往对象了,要不然我找人介绍,你又要说包办婚姻什么的。你自己找个背景干净,人品善良的,自己喜欢就好。”
“还早呢。”袁升柏不欲多谈,“以后再说吧。”
他在客厅陪谢文月看了会儿电视,十点钟的时候上楼睡觉。洗漱完毕,他关上灯,遵循早睡早起的规矩。怀里空落落的,没有抱枕,干躺着十分别扭,他翻来覆去酝酿不出睡意,抓起床头桌面上的手机打开游戏页面,半靠在床头刷社交媒体上的帖子。
屏幕荧光映照着他的脸,眼睛不多久就干涩起来,其实很无聊的,他做事没什么定性,很快就厌倦重复一件事,他有时会向旁人吐露自己的感受,他说有时候会感到孤独,但是都被人打着哈哈以调侃的方式揭过去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大少爷无病呻吟的一句玩笑。生来众星捧月,一呼百应,他又那么会玩,动动手指就能招来大批人吃喝玩乐,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要不腻歪,这热闹排场能一直吹锣打鼓地撑下去,就算孤独,可能也是大少爷看到什么网抑云伤感句子自发代入了,短暂地陷入情绪低落。
心底那种听不见回声的空洞,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不管拥有多丰富的物质,都觉得不够圆满,始终还少了一样。他模模糊糊认为那是爱情,于是鬼打墙一样反复陷入情侣关系中,却又始终觉得如同隔靴挠痒,很快就因搔不到想要的点而气馁、厌倦。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简直是典型的吃饱喝足没事干给自己找不快,物质极大满足后的人很难被讨好,他也确实难搞。
袁升柏关上手机,翻身闭眼的那刻想,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梦到那间卧室,他承认自己贪恋那种温馨的氛围,就算再代入那张脸被惊醒,他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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