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离开后,张鹏坐在前院等,期间赵禾过来问他在这做什么,他想了半天,才扯出个蹩脚的理由,说自己睡不着,出来看星星,好在赵禾没起疑。
他心烦,原是想自己静静。结果没多久,除了心情不佳,每天都在院子里练武的陈乾陪在明叔屋里,其他人都跟他坐在廊下数星星。
“如果大当家没这么早睡就好了,有故事听。”周奎撑着下巴,叹气。
王现揉揉他的脑袋:“锦书要嫁人了,大当家嘴上不说,心里难受,以后可能再见不着面了,估计这几天也没睡好吧。”
“说起这事,”赵禾回头往明叔屋子的方向看去,他和陈乾住一个屋,更是清楚,“陈乾他,也是真能忍。”
“不然他还能怎么做,下山抢亲吗?又不是你,陈乾做不出这事。小奎,过来,准哥给你讲。”余准示意小奎过去,勾住他的肩膀,“想听什么?”
“你是打算把大家都催眠吗?”王现看他来真的,赶紧阻止,“我可还不想睡,你一讲我们准困。”
“切,那你们别听啊。”余准朝他们白了个眼。
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明叔喝完水,咳嗽两声:“陈乾,去和他们聊天吧。”
“明叔,我陪您。”陈乾帮他盖好被子,“您不用担心,我没事,我和锦书,本就不可能。我只想她日后嫁的人,能疼她爱她,呵护她一辈子,就好。”
“小乾,苦了你了。”明叔不免心疼,陈乾本就不善于表达,有事都藏在心里,自己默默承受。
陈乾露出笑脸:“明叔,我不苦,遇到锦书,我很幸福。”
他以为这辈子也不会遇到喜欢的人,总觉得感情是很复杂的事。那天从山贼手中将宋锦书救下,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抓紧自己的手。看到她哭着向自己求救,他才懂得,原来人是真的会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保护的想法。而这种想法和对苏木的保护不一样,那时,他是出于本能地想要救下宋锦书。
再后来,他明白了喜欢其实是很简单的事,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人就会克制不住动了心。喜欢上了,自此陷入进去,心里也住了个人,会想着念着,时刻想要关注她,注意她,关心她。
但爱是放纵和占有,也是克制和退让。
他做不到给宋锦书安稳顺遂的生活,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山林不时传来鸟鸣,借着月色,苏木扛上袋子,在昏暗山路跑得飞快,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不想让张鹏担心。
当她气喘吁吁推开寨门,心想终于赶上了,却是傻眼,同时愣住的,还有廊下坐的一排人。
“那个,嗨,我回来了。”苏木笑得尴尬,朝他们招手,“哎呀,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你们还没睡啊?”
说罢,脚下一滑,想从侧面溜到后院。
除了张鹏松口气,其他人都是一副什么情况的表情。
“你过来,这里,好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王现指着旁边的位置。
苏木把面罩摘下,摸了摸鼻子,边朝张鹏递去求救的眼神,边心虚往廊下走。
“哟,敢情天刚黑就说要早睡的人,居然是跑去当飞贼了。”赵禾也不客气,苏木很是乖巧坐下,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模样,戳了戳她的脸,“还以为你在为锦书的事伤心呢。”
“我伤心难过,真的。”苏木举手发誓,“这不,得找个路子,发泄下,你们别生气嘛。”
“放屁,你说不气就不气啊,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去飞云寺偷东西?这大半夜的。”余准指着她放在身旁的袋子,“还不叫我们,你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
连周奎都加入:“大当家,你骗我们。”
“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苏木笑着求饶,频频向张鹏递去眼神,后者假装没看到,仰头看月亮,颇有种置身事外之态。她就知道,张鹏没说,肯定还在为自己不让他去而生气。她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下次我肯定叫你们。”
赵禾:“哼。”
王现:“呵。”
余准:“切。”
张鹏:“嗯?”
周奎:“好啊!”
还是周奎可爱,苏木搂过他的脑袋使劲揉着,其他几个还是一脸的油盐不进不相信,不管她怎么解释保证都没用。
她啧了声,微微眯起眼睛:“胆子肥了是吧,是不是想让我拿出祖传寨规啊?”
众人一听,立马低头异口同声道歉:“大当家,我们错了。”
这才像样嘛,苏木很满意。
“好了,下次肯定叫你们,我保证,过来过来,给你们看看我去飞云寺偷了什么。”
大家也好奇,围了过去,看到苏木掏出一串铜钱时,更是惊讶。
“现在世道乱得很,个个都把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飞云寺这阵子香火不断。”苏木抛着铜钱,“这次我没拿多少,他们也用不了这么多钱,下次我再多拿点。”
青安城的人去往飞云寺祭拜,一般走另外条路,不会经过他们这边,只有不会路的乱打乱撞,或者如张少昀那种特意绕道而来的,才会从寨子路过。
“下次带个小麻袋去,把香油钱都给搬回来,咱们就有钱了。”王现说着。
说到有钱,众人迫不及待讨论起有钱后要做什么,甚是期待。
次日一早,苏木带上钱下山,买回了米,烙饼和给明叔准备的药。
“鹏哥,我先去看看明叔,你帮我把大家都叫到后院,等我。”苏木把东西交给张鹏,转身去往明叔的屋子,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出他的咳嗽声。
周奎正在给明叔顺背,苏木过去摸摸他的脑袋:“小奎,你先去后院,我有事和明叔说。”
“是,大当家。”周奎跳下床,“明叔,我等下再来给您捶背。”
门关上后,苏木接过周奎的活,一下一下抚过明叔的背,又端来温水递给他。
明叔不是周奎,一眼就看出苏木心里有事,强撑靠在床上:“大当家,咳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木咬紧嘴唇,明叔身体需静养,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明叔,对不起。”
后院廊下,众人或坐或站,静默不语。
从明叔屋里出来,看到大家神情肃穆,苏木反而笑了起来。
“大当家,你别吓人好不好。”赵禾说道,张鹏将他们聚在这里时,那脸色都把他们吓住,苏木倒是一脸轻松,“这一惊一乍的。”
“就是。”余准附和。
苏木赶紧道歉,顺便把烙饼掰开,递给他们,每人一小块,她嚼着饼,很是平常地说了句:“等下大家都收拾好行李,去临渊谷,从今天开始都在那住,什么时候回来,等我通知。”
大家在这瞬间都放下手,齐齐看向苏木。
去临渊谷住他们不意外,可之前张少昀来了这么多次,总是出其不意出现,他们都经历过来了,这时苏木却突然让他们离开。何况这天气在山谷生活,明叔的身体可不一定能承受得住,苏木不可能没想到,可她还是做出了决定。
“大当家,发生什么事了?”张鹏问。
苏木吃完了饼,拍拍手,跟他们解释。
“之前是因为了尘的缘故,张少昀才会对我们网开一面,至少这屋子还给咱们留着,如今了尘离开,何时能回也不知道,如此,张少昀下次来,可不会再手下留情。我就想着,大家先去临渊谷住上一段时日,能撑过这次就没事,不行的话,我就去找你们,以后咱们就在谷里生活。”
王现不同意:“张少昀这人阴险得很,大当家这次和我们一起离开,不能让你独自留下。”
苏木:“你们放心,卷宗没找到一天,他们就不会杀我。”
谷里寒冷,躲在那还有一线生机,留下,连她都没有把握能保住大家,为此必须这么做。就算大家不愿意走,苏木也会让他们离开。
此次去往临渊谷,被褥厚衣等苏木全都让他们带上,帮忙收拾时,又把米面等都偷偷塞进包袱里。
离开前,苏木拉住张鹏,把医书交给他:“鹏哥,我请教过陈大夫了,明叔要吃的药,他都在医书里标好,药没了,你们就在临渊谷附近找寻,能找到些也好。”
张鹏总觉得心里不安,苏木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了尘离开的这半个月时间,她或许从一开始就在想这事,而他们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大当家,你一定要小心。”张鹏叮嘱。
“嗯,我会的。”苏木点头,“照顾好明叔和小奎,鹏哥,记住我的话,在我发出信号之前,不管发生任何事,绝对不可以回来寨子。”
临渊谷位于深山中,两侧都是悬崖绝壁,周边密林环绕,野兽出没。青安城的人惧怕野兽袭击,从不敢到那处去,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十几年前,杜仲就带人将附近的野兽猎杀殆尽,临渊谷也成了清风寨人避暑胜地。谷内隐蔽,进出之路很是难寻,躲藏在里面,或许能逃过。
只希望今年不要和去年那般寒冷,苏木仰头看向天际,灰蒙蒙的,大家已经离去,算着时间,快到了。苏木在寨子门前坐下,背后是空荡荡的寨子,眼前,是渐渐萧瑟的山景,和无人的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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