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这个象征着时间之神柯罗诺斯的沙漏,巴德尔并不陌生,他抬头眺望那无人可见的沙漏,眼中竟渗出几分猩红的癫狂。

但他很快从这不属于自己的癫狂中清醒过来,伸出手,向其余人看不见的,处在虚空中的,仿佛是从割裂的时间缝隙或是破碎的沙漏中源源不断泄出的,如透明星辰般光亮的水晶沙伸去。

缭乱的晶华几乎将众人隔绝在一个又一个虚空之间,在彻底封闭之前,巴德尔还看到离他最近的库纳里修难以置信瞪大了眼,似乎有所悟,但也已来不及,只用着惊骇和杀人的怒火瞪他。

而他置之不理。

他只对手中的透明星沙目不转睛,那光彩夺目的、不为人所见的时间的一小捧汇聚在他掌心,使那些快被他忘却的回忆碎片飞快闪过,有他自己,也有与自己命运息息相关的那位神;他目不斜视,催动一股气息与之相似的银色光辉与掌中星沙融合,逐渐将其熔炼,乃至开出一朵璀璨天工般的琉璃花。

花姿摇曳,无形藤蔓却悄然四布,逐渐攀附一片片被破碎沙漏分割的时空,又黏补在裂缝之上,以怪异攀爬之姿逐渐占据了整片残破的空间。

对着那花,巴德尔轻声道:“阿多尼斯,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触发了时之悖论,接下来的局面应当由你引导。”

但随他的话音落在空洞虚无的,破碎的柯罗诺斯时之沙与仿佛填不满的窟窿之间,年轻冷峻的声音却被扭曲为诡怪的笑声回响,不知何时眼前又再次出现多年前的一幕,似海市蜃楼又似幻音。

他听见自己陌生的声音有如从冷却熔岩层穿透而出:“很好,该让波塞冬付出一点代价了。”

代价吗?巴德尔闭了闭眼,双掌一合,捏碎了那朵琉璃花,时间的尘齑洒在指尖,任由银色粉末随时间悖论造成的逆旋之风吹进自己眼底,就像海面燃烧着星火的海;而他意志坚定。

“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

“就像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那样。”

“归来吧,焚寂荒原的野火,复仇之魂历经洗涤,往昔荣光已然消逝,今日仇恨滥无休止,以上主之名——”

他掌中花的位置被一柄黄金枪替代,而随腕一转,那牵掣柯罗诺斯的花藤倏然催生花苞,随后争拥盛开,两道交缠的盛放着白色槲寄生刺穿时空,交织向某深处飞跃,最后两枝分离,各自朝深不见底的时空尽头飞去。

应该感叹这一幕何其伟大,巴德尔看着那两枝槲寄生花藤伸向的远方,其中一个在虚幻之间不稳定闪烁,似刚被构建出,在无尽时空乱流中挣扎摇晃。他再转头,枪尖画圆弧,缓缓移向被凝固在时间中的数人,由克雷斯托引发的绝对零度风暴撕碎了他们周围的大片空间,其余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人被隔绝在一个个割裂出的小世界外,他垂眸喃喃,“……让他醒来。”更为剧烈的乱流风暴瞬间将数人所在的空间肢解。

“让错误自行纠正,死去的人本应死去……嗯?”

他瞳孔骤然一缩。

风暴在刮起。

一双冰蓝色的,被分割在无数时空而失去所有灵魂的巨眸幻影在那摇晃的时空之中睁开。

还有那真正的、讥讽的、独属于神的傲慢之笑:

“阿多尼斯呵……”

“我不喜欢观看别人写好的结局。”

“我们来用你献给时间的一场场戏剧来打个赌吧。”

“就当是回馈你唤醒我的赠礼。”

……

阿克勒斯觉得自己一觉睡了很久。

久到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背景、来历,包括他全部的人生,都在一片片无尽的雪原变得纯白通透,浑然一体,而他不过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冰,他身边终日有一个人,那人一头霜白色的短发,眼睛是仿佛将西伯利亚雪原上所有的光汇聚起来的蓝,火焰一般燃烧着,如极光璀璨夺目。

非要说,那双极光一样的大概是他唯一的记忆。

但为何记忆里只剩下这一双眼睛,他并不记得了,细想之下,似乎这双眼睛从很久以前就陪伴着自己。

而自己在做什么?

没有记忆,也没有一点印象。

他醒来后只是举目茫然,伸手抚摸堡垒般的冰壁,无数燃在冰海上的火构筑的眼睛从四方看他,让他手足无措。

突然他眼前一亮,只见环绕他将他困在无边冰雪的冰壁突然碎裂一角,一点如太阳般耀眼的金光从中闪烁,紧接着一条条狰狞的裂隙飞速扩散,顷刻在他面前轰然倒塌。

一个男人的身形在他面前出现,金发束在脑后,发尾随小宇宙的激荡飘扬起,鳍状盔甲刺角划破晶体折射光线构筑的幻境。阿勒克斯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快步走上前:“巴德尔?你也在这?这是什么地方?”

然他的笑容有稍微的迟疑,阿克勒斯等待了一会,发现巴德尔依然维持着那个击碎冰壁的姿势不动,于是带上了几分试探:“巴德尔?你手上的是……”

这回他没有再等到缄默,他见巴德尔湛蓝色的双眼转向他,竟让他恍惚了一阵,惊觉那双眼竟与他唯一清晰了然的燃烧着星火的海的眼相似。

“是阿勒克斯啊。”

他听到巴德尔语调极为缓慢的问候:“现在的你,清醒过来了吗?”

“清醒?”阿勒克斯眨了眨眼,“我……应该是吧?”

巴德尔嘴角提起一个僵硬的笑:“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巴德尔,我该记得什么?”

展现出全新性格的阿勒克斯闻言,本就不被风雪掩埋的柔和五官舒展开一个缱绻的笑容,“记得你那日把水瓶座圣衣带到我面前,说我是本届圣战的黄金水瓶座?”他也刻意缓了言语,“虽然圣域不怎么过问我的修行,但每年你都会来看望我,缓解我在冰原的孤独,我也就记得这些了,如果你不多做些什么。”

“不……”

巴德尔将嘴角的微笑扯得极为难看。

“每年来看你的,真的是我吗?”

“嗯哼?”

“你再想想。”

“不是你还能是……”

……谁?

阿勒克斯笑容一凝,瞪大了眼睛,好像看见眼前挤出怪异笑容的巴德尔身上冒了火。

是啊,火?

他忽然感到浑身升腾起一股燥热,还没来得及拂去便再度瞪大双瞳,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连同巴德尔那熟悉无比的影子也被一种突如其来的陌生感严重扭曲,眼睛与巴德尔的影子尽数重叠,然后被火焰一样的冰山燃烧,焚尽——不对啊。

身处西伯利亚无尽冰原,为什么他会想到“火”?

火是……

……假的吗?

正当他这么想,巴德尔在他脑海中刚唤起的回忆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人,这人带给他强烈的陌生却又无比熟悉亲密之感,让他比亲近最熟悉的人还想要亲近。他看着那个模糊的概念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逐渐变为一个少年的身形,一个拥有霜色短发的少年,迅速占据他几乎全部记忆的少年。

而他不由自主扬起一个化解万年冰霜的笑,伸手想要抚摸。

“……。”

几个音节从喉中飘出,却构筑不成词,一个个往下坠落。

但很快,少年的影子再度被扭曲,重新幻化回巴德尔的模样,用他强烈排斥的强势感回归到记忆中,被遗忘的、无法构成的句子再度清晰:“——想起来!”

“想起来?”他无意识喃喃,“想起来谁?”

忽然巴德尔的五官旋转成涡,一个更为清晰却焦急的,也更像巴德尔的声音飞入他耳中:“不要想!那是邪神!你的记忆里有我,你仔细分辨那些影子!!”

可阿勒克斯只傻傻盯着那旋涡一样扭曲的五官。

“……克……”

“柯罗诺斯!!你在违约!!!”

巴德尔的怒吼振聋发聩,然旋即那诡异僵硬的微笑又再度生硬硬从五官上扯出:“忘了他吗?”

阿勒克斯本能想要反驳:“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说不出话来?”

“我当然记得!他是克……雷……”

……克雷?原来有这么个人吗?

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随后他便微凝目光:

他看到一双如枯灌木老皱的手,一双与他的年龄不相匹配的手。

啊,巴德尔,我何时变得这么老了?

老迈如恶寒攀附上他的脊柱,他抬头时,只觉得全身都被冻结在冰雪之中,关节嘎吱作响。恍惚之间他看向眼前昏花的白中唯一一点金光,他以为巴德尔在那,可是没有,他看到的是一樽华美的水瓶,一个模糊的,矮到他腰身的少年向他伸手。

尤其是他正拿着这象征之物,似乎要递给什么人。

他微微一动眉头,忽然就有种想要将手中黄金瓶递给他人的想法,用以完成从老到少的传承,就像他该做的那样,他年老了,找了个徒弟,然后把水瓶座圣衣交给他……

交给……

他忽然定定地看着。

就见眼前那位伸手的少年面容上的无尽霜忽然化开,露出那极光一样的折射了一切冰原上光华的眼:

“老师,克雷斯托一定不负嘱托!”

本月看情况再多更一更延续节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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