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见孟家实在不着调，半天孟老太君都没吭声，想来是真的对陆家不满意，于是也起身告辞，“既然老太君累了，那咱们也不多加叨扰，待彻侯回来，我们再来一次便罢了。”

孟家的确门第高，世袭罔替的爵位，孟家男儿也确实各个骁勇，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但彻侯孟君诚在男女关系上不着调，今上亦明确点评过他的私生活，只得两个字：“荒唐。”

就凭圣人给彻侯下的结论，京城高门谁也不会把闺女往孟家嫁，除了那什么范家王家的，他们的门第又太低了，其实根本都够不着孟家的大门，真要送女儿进侯府，那都不是论嫁娶，那得是做妾。

所以说孟家的婆子就是搅事精，见主家不说话，又要来给自己辩解，“瞧几位夫人娘子说的，奴哪有这个意思，奴——”

“闭嘴！”魏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给三分颜色开染坊，几斤几两骨头轻，快给我滚出去！”

那婆子被吓得不轻，差点腿软，还要求情，被魏夫人的两个丫鬟直接锁住双臂，压出去了。

孟老太君好像这时候才睡醒，她叹口气，“陆家就陆家吧，侯爷不在，他在西南剿匪，这侯夫人，我替他做主了。只是——”

在孟家一番唱念做打，又是吓又是诈的，终于唬得孟老太君松口，这陆家女如若非要进勋贵家门，那就去祸害孟家好了，反正彻侯荒唐，陆氏女无知，正好天生一对，可都别再出来祸害别家。

几位侯夫人心里一轻，都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们嘴上说陆家千金那是千好万好，但其实心里都各有各的算盘，没有一家是诚心实意想娶陆家女。

一来是瞧不上，陆家的区区四品文官女，想嫁进侯府高门当宗妇，差得远！二来是政见不同，我朝传统从来就是文官武将互不通婚，明明两条路上的人，怎么可能绑在一起，谁知道时移世易，哪天亲家就成政敌，这可不是好玩的。

所以虽说这几家侯门都有适龄儿郎，又得皇后亲自过问，但几位当家夫人都有了默契，不要陆家女！

几人串通好了，一起来诈和孟家，彻侯精明，可他不在家，真就在西南剿匪，而老太君年纪大了，唬一唬，搞不好还真能把这事做成。

看今日就是好时光，老太君一人在家，不就轻易使得老太君松了口？她们务必继续努力一把，合伙齐心夹击孟家，最好能把这事说死，孟陆两家定下婚事，到时候她们再一同进宫复命，也就真的对皇后娘娘有个交代了。

圣人想提一提陆家，她们就介绍彻侯，这孟家可绝对算是京城内顶级豪门了，幸不辱命，陆家小姐配彻侯，当真是天赐良缘，天作之合啊！

“咳，”孟老太君握着沉重的拐杖，咳了一咳，这是她丧夫丧子的时候，先帝亲赐的，那时候先帝也才二十出头，刚刚登基，孟家就在西北战场上折损了老侯爷孟怀先和当时的镇北侯世子孟巍，而当时孟巍之妻孔氏刚刚怀有身孕。

一年后，世子夫人孔氏产子，即为现今孟家彻侯孟君诚，镇北侯爷战死，世子也亡，孟家的勋爵就落到了世子夫人生的这个男娃娃身上，彻侯孟君诚出生就带着祖传的爵位，还有他爷爷父亲挣来的荣耀，不可谓不是备受瞩目，天子骄子。

其实孟君诚在襁褓里就算袭了爵，孟家是祖传的国公府，一个英国公的爵位，过了五代，削成了宁侯，再就是他祖父和父亲在西北站场上挣回来的一个镇北侯和威远将军，这样算起来，孟家总共就有两个爵位。

老侯爷和世子身亡之后，宁侯的爵位被孟星河拿走，他是孟君诚的二叔，也是老侯爷的庶二子，是妾生子，并且是在老太君进门之前生的。另外还有一个镇北侯爵，孟家余下庶子其实也是觊觎已久，如果世子一脉绝后，那这个爵位不出意外也要落到孟老侯爷的庶四子身上。

只可惜孟巍有后，世子夫人孔氏竟然诞下了男孩，所以这个爵位无法再旁落，只能落到嫡出的孟君诚身上了。

也就是说，如今的孟家其实是拆分了的，老侯爷的庶二子孟星河在父丧弟亡之后，另立门户，袭了宁侯的爵，然后议婚，娶了齐王的庶三女魏云期，因为他们夫妻二人都擅钻营，所以很快就成为京城权贵圈的一匹黑马，没过几年，就抹平了他当年逼迫嫡母要分家袭爵的丑事，没人再提此事，也就算真正立稳了脚跟。而孟星河的妻子魏云期，其实也就是今日到孟家撮合说媒的魏氏魏莹的庶妹，轮起来，魏家和孟家其实还是姻亲关系。

而老太君是世子爷孟巍的生母，自然是跟着自己儿子过，没有了儿子，还有儿媳，还有孙子。

既然庶二子要开府单过，她当即下令拆散了孟府，愿意出孟家单过的都随意，但机会只有一次，那一次不出去的，以后都不许再提分府单过的事宜。

比较有野心的庶二子孟星河拿到了宁侯的爵位，以后也是个侯爷了，决计是不会留在孟家的；另有一个庶四子孟星云，他倒是不太想走，父兄刚死，他就搬出去，他怕惹人是非口舌。其妻岳氏也比不上二哥妻子魏家的门第，于是倒是老老实实地在孟家留了下来，只是岳氏看似老实本分，后头却自称身体不好，说京城嘈杂，想搬去陕西祖宅养病，照样是离开了孟府，不过换了个名头而已。

继孟家庶二子孟星河开府单过，与孟家几乎不相往来；后又有庶四子孟星云携妻回陕西榆林祖宅，不再返京，后头竟然渐渐传出孟家侯夫人苛待庶子的名声，说她贵为镇北侯府当家夫人，连两个庶子都容不下。

名声传着传着就坏了，世子夫人孔氏生完孟君诚没有夫君陪伴，本就惶恐，月子中一直多思多虑，又知道了外头的留言，一个想不开，自己碰死了，死在了老侯爷和世子爷的墓碑前，大有以死明志洗刷诬名之惨烈决心。

孟老夫人当真成了孤家寡人，女儿们已经出嫁，天南海北，不得相见；丈夫、亲子和儿媳都尽身亡，庶子又野心勃勃，强行分府夺爵，自己守着偌大镇北侯府，养着一个襁褓中的男婴，这么一晃，倒也过了二十多年了。

当然，民间有民间的谣言，事实有事实的真相，在孟君诚十八个月的时候，先帝给他封侯了，封了镇北侯爷，又给孟老太君赐封超一品诰命夫人，激赏孟家满门忠烈。老太君的龙纹拐杖，也是那时候一并赐赏下来的。

天家平息谣言就是如此容易，这一来，所有造谣老太君刻薄的说书人都不见了，仿佛风过不留痕，剩下的只有孟家小儿一岁半封侯的故事，和孟家牺牲满门换来的凄凉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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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赏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