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看的。”沈一尘回答道。

谢灼，“……”

难道是他想多了？

“那你知道一旦结契，你如果没能帮到我，会付出什么代价吗？”谢灼问。

“知道。”沈一尘回答。

“为什么？”谢灼眯着眼睛打量着沈一尘的神色，甘愿冒着被反噬的风险也要结契，那必定是有所图谋。

沈一尘倒也没有瞒着，直言道，“我体质特殊，身边常年闹鬼，有你这样的千年大鬼坐镇，有助于我远离各种鬼魂的侵扰。”

谢灼闻言满脸黑线，“什么意思？你拿我当侍卫呢！？”

难怪沈一尘面对他能如此神情自若，原来是见多了！习惯了！

沈一尘摇摇头，“不是侍卫。”

“我们现在管这叫保镖。”

谢灼，“……”

请问有什么区别吗？

他好歹也是个堂堂的千年大鬼，在地府可是能匹敌统管一方的鬼王的存在，怎么可能来给区区一个普通凡人做侍卫！！？

这要传出去了，还不得被人笑死？

谢灼眉头微皱，不满道，“凭什么？”

沈一尘倒也不急，他抬眼对上谢灼漆黑的双眸，笑着说道，“你不是说你是我祖宗吗？”

“寻求祖宗的庇佑，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树上的蝉鸣声叫得人心烦意乱，沈一尘那双清冷的凤眸就这样带着笑意直直地望向谢灼的眼底，谢灼在这对视里，竟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他眼皮一跳，撇开视线抱怨道，“你家种这么多树干什么？这蝉叫得我头疼。”

“是。”沈一尘点头应道，“改天叫人来砍了。”

“……”

谢灼抿了抿唇，用余光瞟了一眼沈一尘，“要结契可以，但你先告诉我，你刚才说你也在找这珠子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这珠子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有点关系。”沈一尘回答道，“它与我的身世有关。”

沈一尘从婴孩时就被爷爷捡回家收养，从来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唯一与身世有关的东西便是这颗从一开始就被他紧握在手里的珠子。

这些年他一直在查自己的身世，可至今为止，依然是除了这颗珠子外没有一点其他的线索。

“为什么一定要查身世，你现在的家不好吗？”谢灼好奇地问道。

“因为不查会死。”沈一尘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谢灼，“……这说辞怎么这么耳熟呢？”

“你也遭天谴了！？”谢灼问道。

“……没有。”

虽然没遭天谴，却也好不到哪去。

沈一尘被爷爷捡回来的第五年，爷爷带着他去给陈长生家玩儿。

彼时还是孩童的陈长生见到他的第一面便指着人喊“短命鬼”。

陈长生为此还遭了好一顿毒打，可不管怎么打，他都始终坚持这个说法，这才引发了两个大人的警觉。

后来包括沈一尘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算过，每年一算，可结果都如出一辙。

他这辈子的下场是不得好死，活不过25岁，而他今年刚过24岁生日。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生的是长寿安康的命格。

沈一尘这种情况多半是被人换了命，而问题很可能就出在他的出身处，谢灼既然能与这珠子产生感应，说不定会是另一个破局之路。

“等一下。”谢灼突然出声道，“也就是说，你这身世是非查不可的？”

沈一尘想了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个香炉，“也可以这么说。”

“并且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跟你身上那颗珠子有关联？”

沈一尘挑了挑眉，沉默地拿出三支香点燃。

“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与我合作？”谢灼越说，脸色越黑。

沈一尘沉默地倒了一杯茶。

“靠，那你这几天又是拒绝，又是请道士的，什么意思？逗我玩儿呢？”

祖宗被人玩了，这人还是个小他近千岁的小辈，祖宗很生气，当即决定让沈一尘再来个地府一日游！

就在谢灼即将炸毛之际，身前赫然出现了一杯茶水。

谢灼看了看冒着徐徐白烟的香，又看了看飘着清香的茶，狐疑地问道，“你想毒死我？”

沈一尘问道，“你还用毒死吗？”

谢灼哑然，下毒好像的确对他没用，毕竟他早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谢灼又撇了一眼身前的茶，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不喝茶。”

“我要吃点心！甜的那种最好！！”

大约二十分钟后，谢灼看见沈一尘从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年轻人手里接过了一个食品袋子，没一会儿，他的身前便出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精致的白色糕点。

谢灼曾经在地府的那些鬼手中看见过，他们管这东西叫蛋糕，这东西能好吃？

谢灼试着吃了一口，眼珠子瞬间亮了，入口即化，香甜不腻，难怪那些鬼那么喜欢！

谢灼死了近千年，沈一尘是第一个给他烧纸钱的人，也是第一个给他贡吃食的人，他咬了一大口蛋糕，香甜味儿从舌尖蔓延开来时，谢灼突然觉得其实沈一尘人也不耐。

半个蛋糕下肚，沈一尘再次开口，“所以，你考虑得如何了？”

谢灼不语，只一味地解决眼前的蛋糕。

沈一尘笑了笑，对着阴暗处的谢灼道，“结契对你来说不算坏事，毕竟你现在这样并不方便在阳间行动。”

“况且，你说过，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谢灼知道，沈一尘说的不无道理，待结契正式完成后，谢灼便可长期呆在阳间，不惧阳光。并且结契之人可以随时看见他的魂体，这样一来，以后沟通就方便了许多。

唯一的缺点是他的行动受沈一尘的限制，但九百年将至，这限制也限制不了多久。

鬼道然给的蜡烛已经燃烧大半，风一吹，烛火就跟着晃悠一下，忽地，那烛火“啪”地一声轻响。

谢灼将吃到一半的蛋糕往前一推，这蛋糕不错，但他总觉得缺点什么。

缺什么呢？大概是他从前吃过比这个更好吃的糕点，但他记不起来了。

他不在乎能不能入轮回，也不在乎是不是要魂飞魄散。但他潜意识里始终绷着一根弦，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但他知道，他必须要找回忘记的东西，必须！！

这是他以这恶鬼之躯，游荡在这世间近千年的唯一理由。

“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我与你玉石俱焚！”谢灼威胁道。

沈一尘笑着应声道，“好。”

人鬼结契需以人额间血为引，再取鬼魂心口处最盛的那一股阴气与之融合，滴入特定的容器中，施以专门的术法咒语便可完成。

在混着阴气的指血滴入红珠中的那一刻，谢灼忽地瞥见一旁桌子上的东西，他脑海里忽然又想起了那场梦。

—

“你能看见我是因为你的修为吗？”

“不是。”那人回答，“是因为我这双眼睛。”

—

桌上的烛火晃了晃，谢灼眉心一跳，忽地开口道，“我记得我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你眼睛上架着桌子上那个镜片，那是什么？”

结契完成，沈一尘看了一眼手腕，那上面多出了一颗红痣，这是他与谢灼结契的标志。等到有朝一日，两人解约，这红痣自然也就跟着消散了。

沈一尘将视线从手腕上收回，回答道，“眼镜。”

谢灼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他千年前便做了鬼，这期间几乎没有来过阳间，对于现代社会有些脱节。

谢灼沉思了片刻，问道，“做什么用的？”

沈一尘闻言，眼神复杂地望向谢灼，“一般都是眼睛视力受损的人用来看清事物的。”

谢灼敏锐地察觉到了沈一尘话里的蹊跷，一般是这个作用，那不一般的作用呢？

“那你带着是干什么用的？”谢灼追问道，说完又很是不满地命令道，“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给我收回去！”

沈一尘依言收回了带着同情的目光，回答道，“为了避开视线里的一些东西。”

“比如呢？什么东西？”谢灼问。

“比如鬼。”沈一尘回答。

“？？”谢灼木在原地，沈一尘在说什么，他怎么突然有点听不懂？

沈一尘天生一双灵眸，能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且随着25岁年龄将近，他的魂魄不稳，来骚扰他的小鬼越来越多，沈一尘实在被这些小鬼扰得有些烦，所以日常都会带上这副施了法咒的眼镜。

可自从谢灼到来之后，即使不带眼镜，沈一尘也很少能看见其他亡魂之物了。

可谢灼终究是鬼，无法时刻与他呆在一起，这也是沈一尘要求结契的原因之一。

“你的意思是你从始至终都能看见我！？”谢灼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

那他自以为隐去身形的这些天跟不穿衣服奔街有什么区别！？

沈一尘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谢灼两眼一黑，琢磨着怎么将面前的人弄死算了，可这念头刚起，沈一尘便将手腕上的红痣瘫在谢灼面前，提醒他两人已经结契。

谢灼，“……”

直到此时，谢灼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拦截送灵车时的那股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一直相当然的以为沈一尘只是个普通人，可万一他不是呢？

很多先前被他忽略掉的细节此刻突然清晰起来。

比如，陈长生算出自己有难，却来找沈一尘求助，而沈一尘却给了他一个沾了自己指血的符包。

比如，常人要是被鬼缠身早就请高人来对付他了，可沈一尘面对他时却神情自若。

再比如，那在鬼气的冲击下依然完好无损的送灵车。

谢灼眉头轻拧，沉声问道，“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可还没等沈一尘回答，沈山居便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