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水不相逢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这首诗特别贴切,形容了君悦从小生活的村庄,一个红枣之乡。

回到久违小时候长大的环境,一种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

十几年不愿意回去,害怕熟悉的场景,在乡下干农活,差不多时间往返着,在那一堆年龄相仿父辈叔伯一起说笑人群里,少了那个让她看到欢喜、想到就心疼到颤抖的身影,11年前父亲突发心肌梗塞发病到离世不到12小时,至今想起心脉撕扯的作痛。

傍晚时分,村头聚集不再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儿探讨社会新闻,而是年迈老人嘀咕隔壁邻居查出不好的病,谁谁前天又病逝了,谁家低保报销了多少?今年合作医疗又涨50块。

紧挨着的隔壁,围着一圈老太太,10个里面挑不出3个齐整的身份,都是一溜烟的单身老者。边打着牌,推搡着、偶尔的叫骂着好生热闹。熟悉而温馨,恰似,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村里不再漆黑一片,隔着10米一杆日照智能路灯,被村里经常跑回来年轻人开的四个轮的小汽车碾压带起的灰尘蒙了一层,有些昏暗。灯下空气中漂浮着尘土颗粒,隐约蚊子苍蝇碰撞迎过,嗡嗡的叫声,以前觉得很烦,现在人烟稀少时候,蚊子的声音竟觉得如此悦耳,亲切。隐约看清前方不太明确的路向,随着苍翠高壮的野草杂丛逐渐黑暗,想起曾经幼时放学回家一路上黑暗的恐惧,梦中不仅一次吓醒,在父亲离开后,梦中曾经害怕的路上再经过便是月光洒下银河一片的皎洁……

对比眼前穷乡僻壤,满是留守老人和儿童,看着真挚的笑容和散去的身影。君悦又想到了那遥远的城市,心里依然放不下的人。

回想到那天开机后他发了“对不起”之后,再无一句问候。或许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或许真的什么也不想说,总之,曾期待的未来,一瞬间却成了过往。

像小时候,天热的睡不踏实,妈妈就会带着他们兄妹几个来到屋顶吹风,君悦怀念着躺在屋顶上,望着浩瀚星空,感受自己置身其中,莫名着仿佛自己飘然飞身到太空般身体轻盈,慢慢闭上了眼睛,脚踏一把扫把直奔月球而去……

不知觉,或许太费眼睛看累了,睡着了,等醒了以后,全村子黑暗一片,偶尔听到猫头鹰的叫声,有点瘆人。回到家后开了灯,躺着床上反而清醒了。琢磨着“他现在在干嘛?这个点洗漱完了躺下了,看手机还是嗑着瓜子看电视?或许这会儿在她家里在聊我的事,那个她被知道她家当是我朝她要的估计也要疯了,哎,爱咋滴咋滴吧,伤害我终归得承担些心疼钱,可惜白睡五年了啊……”。君悦的没心没肺表现得淋漓精致就在于,此时此刻的伤心之际不忘计算得失。

深呼了一口气,闭上眼,整个村庄在心里眼前浮现了一遍,失望也撒了一地。风迷了双眼,酸涩睁不开,痴迷夜晚,梦回少年境。

君悦小时候心灵纯净,总跟她母亲说梦到西方太阳落山处白色绸纱女菩萨手持玉净瓶,不言不语,端庄圣颜畏惧不敢久视,却能清晰看清容颜,看了西游记后才醒悟,原来是观世音菩萨,太阳落山正是西方极乐世界。同位置上空,大块儿白云丛中探出凶煞男将,身着金色盔甲,不识不辨,有感二郎神或托塔天王之面相,像5D电影大片效果观感很震撼,很美却说不出的微妙。

她母亲说她整天神神叨叨,不愿多提,每每提到这类话语便打断,但来自信仰的精神寄托现实无法解释感受,在这种类似的梦境持续了两三次,致使君悦每天最期待的就是睡觉,做梦。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情感的复杂占据了少年的美好,再也回不去的纯真。

君悦自父亲走后,母亲搬迁到县城居住,一直不愿回这伤心地儿。此番回来并未跟母亲说起,怕担心又不远烦扰母亲的清净心。所以也没法实现屋外星空璀璨,屋内挑灯夜话的回忆。

第二天中午,做了自己喜欢吃的土豆蒸菜,夏日炎炎,土窑洞的冬暖夏凉并非浪得虚名,午休还需要盖着薄被,空气弥漫一股潮湿霉味,小时候经常钻到置放面粉的柜子里就为这股对她而言“沁心”的味道。

四月初

棕褐色的树枝褪去初春记忆的白霜,绿芽点点从枝缝爬出,绽出了小花,岩石最深处苔藓茂密,青蛙甩了一堆黑压压蝌蚪籽,中午热的时候,温度已经二几多度,徐徐微风如白酒的香味般沁人心脾,清爽入心的舒适感油然而生。

午后,起风。

岸边,一排排大小不一的石块,清风吹过,拂去石面儿上厚重的尘土,留下层薄薄的土灰,长年累月被深埋在泥土里,从根部钻出来茂密稚嫩得青草,蓬博的长势越发的高挑。

太阳下,石头上蚂蚁也躲在小草的凉荫下。缓流着的溪水,穿过千岩万壑奔赴大海的方向,小河形似银蛇匍匐亦像千年魔女的白发,沿途沐浴沿河石子,浪花翻腾卷起又退下。

吃过午饭后,小河边聚集了几个留守妇女,平时没事打打牌,纳鞋垫,织毛衣,他们的男人们都在外面打工。

女人们蹲在河边弯下身子,卷起裤腿和袖子,轻缓着给铺在石头的衣服打上肥皂,淋上河水,拾起刷子卖力地刷着垢物,流出来不太明显却看得出来黑色的水,叠折起来再次搓洗,揉着,不忘记把身边玩水的孩子揪起衣领拽到岸上后继续搓洗。

日头越来越大,晒的眼前发黑,抬起手掌挡住刺眼的强光,瞟一眼日头,大概猜到时间,拽着衣襟擦擦汗继续低头干活。

半晌午时刻,大概两三点的样子,君悦才慢悠悠,挑着一筐发了霉味的衣物来到河边,很久都没有来过河里洗衣服,那都是小时候跟着母亲玩耍的回忆,时间过得真快,满是感慨。

远远看到好位置都被占满了,走近后又逐个细心看了看,竹筐里的衣服都不下半,只能勉强找个青苔不算太多的阴凉地儿先洗着,等着那些洗的快的人走了自己再挪过去。

“怎么这点儿才下来?中午饭吃晚点了还是早上起不来?”挨着旁边洗衣服的女人是君悦远方婶子问道。

君悦头也未抬起来,慢悠悠的回答道:“吃完饭就犯困,我妈也不会回村里住,可搁置时间久有些发霉,闲着也无事,磨磨蹭蹭到这点才下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挑起一堆绿毛藻甩去隔岸上,旁边捡起石头蹭了蹭绿毛藻残留的藻根,用水擦洗了几次,干净了才掏出小件衣服一边慢慢搓洗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衣服比较少,很快就洗完,直到她洗完也没见别人腾出位置。

“你下来的最晚,洗的最快,洗干净了吗?”一旁同村的嫂子问

君悦晾完衣服,甩甩刚洗过的手,“干不干净比不洗强,没想着往干净了洗,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哈哈。”

刚洗衣服的地方被山体遮挡阳光,坐了一会儿身体有点凉,衣服晾完便挪位坐在河的对岸晒晒太阳,跟前排话多的村妇聊着天。过了很久,太阳晒的晕晕乎乎不知觉靠着大石头睡着了。阳光从东转到西,天色渐渐暗沉。

过了好一会儿清风拂面,揉揉惺忪的眼睛依然睡意朦胧,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余光感受到太阳已经落山了,瞬间清醒,扫了周边一眼后果然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和一堆半干的衣服和床单在石壁上晾晒,如梦初觉。立马起身顾不得拍身上泥土就开始把衣服收放在竹筐中,怨声戴道:“这帮人也是,一个都不带叫我的,一个人爬这么高的山回村庄多吓人。”

广阔的河沟两侧是高山岩石,土壤钻出来的绿植,沾染了漫山遍野。犹如天然屏障,挡去了外界的喧嚣复杂,保留着清纯,静谧。但,此刻的太阳暮下,微风吹过,偶尔有野狼的嚎啕,野鸡嘎嘎的鸣叫,瞬间美好的氛围变得格外有一丝清冷,阴森。

岩石下挂着的床单早已干透,被风吹着旁边枝叶的疙针挂住,君悦在拔拽时不小心拉出树根,深处托拉出一块被泥土沾满的碎片,透露出浅浅玉色。

好奇下促使她拿着碎片在河边随便洗了洗,果然特别纯的淡绿色,很多微小字迹看不太清,隐隐约约像电视剧里的罗盘符号,模糊有四个字“大挪移术”,揣兜里回了家。

刚到家,乌云密布,像在太阳表面罩了一层暗色系的扇贝壳儿,把太阳正面遮的严实,乌云边缘射出泛白又带金色的光,又像一朵黑莲花镶了金边儿,震撼美极了。

风吹云动,流窜在天空,悬浮着,挤压着。

某一刻,全世界安静只剩下树枝摇曳的声音穿梭在山涧、石岩、远方、身后。视野停在天尽头,模糊的远方起伏连绵勾勒出天山衔接的边缘,浮动着悲愁。阵阵的雷声像阴沉伏地的巨兽阵阵怒吼,让远处的人思念更长,内心更张狂,梦想更执着。

幻境,是种很容易上瘾的梦。书本里童话故事从未发生自己身边,不知道牛奶、面包什么味道,不知道西瓜皮可以炒菜,不知道麻椒叶可以蘸面糊炸,不知道风筝怎么折,不知道画画的颜料那么贵。无知来自于生活阅历的匮乏,卡片贴纸的痴迷让君悦对外面的世界更向往,追剧更是奢侈,因为电费是笔不少的消费。所以,来自于自我满足而不被阻碍的乐趣,就是幻想!

君悦喜欢阴天,因为阴天代表一种心情,带动着本来双向性格的君悦,让她感觉到像一个朋友愿意跟她感同身受,愿意跟她分担同共点。能让她如痴如醉,或莫名的兴奋、激动、哭泣,阴天仿佛属于她自己,操控主宰这个世界,能看到的天空,它可以是空白,可以是千军万马,可以有神仙探头眺望人间,可以仙女下凡……

佛说: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曾,风看出了脆弱,不屑于交集,感受不到狂奔的阻力,绕道而行。雨诧异眼泪,跟它如此雷同,讨厌效仿和重影,退出存在的空间。流云避讳负能,只为灿烂遮蔽灼热,不为落花拾起春光。山色便也退下,不再多情,只剩空杯饮。

失意于情尚可,若,畅想的背景和道具隐失,那灵魂将剥离身体。

上师在君悦走后,交代注重禅修,修身更修心。之前也试图几次,一直心神不定,又嗔恨心作祟,无法集中注意力。现在没有杂情期待,按耐狂悖的情感输出,如果还放不下,那就是笑话

突然想到刚在岩石下捡到的“罗盘”残片,或许禅修增加持力。于是,君悦开启法华经音乐自动循环,手持造化玉蝶碎片,随意从桌上取了一本书,残片放置书本后,单盘双手合十,闭眼,进入禅修。

书本名为-山海经。

眼前一阵刺眼白光晃眼不由想要睁开,本想放弃,想想闲来无事便再次尝试,逐渐进入状态:

眼前一片空洞,渐渐出现紫色漩涡,悬浮在云端之上,蔚蓝的天空,枝叶风吹晃动,平静的晴空,随日出日落逐渐春去秋来,转入寒冬。

群山围绕,蓝墨相接。湖面中央雾气朦胧,泛起微微金光,夜渐已深。

水面结冰,薄如蝉翼。镜头放大,透过冰层望去可感受水流,隐约处看草苔丛的生物游动。

偶尔有远处未知蓝点闪动,渐渐被弥漫、占据。

大片冰面的倒影中,出现了巨轮皎洁圆月,抬眼望去,占据整个眼膜,心跳加速。表面似有一层薄纱,视野渐渐清晰,月亮中人群簇拥,盛况空前。清晰而真实,明亮皎近。凝视,透过月盘,可以看到天庭盛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大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地面上雾气朦胧,像极了海市蜃楼。

又出现在一片极致仙境,天庭金壁辉煌琉璃恍耀,晕染上空云层金色斑斓,日光折射到仙庭边缘的红色雾气,呈彩色祥云。周围桃林一片,粉色落了一地,白色霓裳群仙娥翩翩起舞,被云团拥护缠绕,威严而向往。

释然,消散!

一声怒吼,河面突现恶兽,侧视瞟了一眼上空月亮的方向,蔑视一笑,预感是冥界得鬼族充满戾气的怨恨。转身过后,站在大石尖角,衣袂飘飘腾空飞而起,直飞向高空,化作一坨黑雾的云状,消散在天底尽头

倏忽,越过山头、整个村庄乃至寰宇没落在水漫中,巨浪涌动,一片悲凉的哀嚎,痛哭,恐惧。天空裂开蓝色光痕,泄出朦胧雾气,似银河瀑布,似大江涌洪,灵兽齐赴,嘶吼,天兵与魔将,妖兽对鬼怪,上有群龙聚首,下有兵卒守界,撕打成团,杀戮滚滚。

转身过后,画境消失,只剩月盘昏暗,像刚媳灭的灯,只剩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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