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记百货”正式开张那日,寒川镇迎来了久违的热闹。
崭新的匾额取代了原先破旧的“沈记杂货”,店内虽谈不上奢华,却异常整洁明亮。货物分门别类,粮油、布匹、杂货、新品区一目了然,每样商品下方都挂着写了价格的木牌,让人心安。
最吸引人的,依旧是每日限量供应、引得全镇垂涎的“福饼”。人们为了买饼涌入店铺,顺带也会被其他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米、布、盐、醋的销量竟也比平日高了不少。
沈千澜站在二楼的狭小隔间,透过特意留出的缝隙,冷静地观察着下方熙攘的人流。钱叔和福顺在下面忙得团团转,脸上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干劲。
“小姐,照这个势头,三天内凑够那五十两,未必没有可能!”钱叔抽空上来汇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沈千澜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投向街道对面。族叔沈贵的铺子门可罗雀,他本人正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地望着这边,眼神阴鸷得能淬出毒来。
她从不相信沈贵会坐以待毙。
果然,当天下午,危机便悄然降临。
“小姐!不好了!”福顺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脸上带着惊慌,“赵掌柜派人来说,之前答应给咱们的米,不能按时送来了!”
紧接着,布庄的孙掌柜和杂货行的李掌柜也先后派人传来口信,语气支支吾吾,大意都是货源出了点问题,之前谈好的寄卖合作,恐怕要暂缓。
钱叔闻讯赶来,脸色瞬间煞白:“这……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早上还谈得好好的!”
沈千澜放下手中的账本,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去打听一下,我那位好族叔,今天上午都见了谁。”
福顺领命而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跑了回来,义愤填膺:“小姐,查到了!是沈贵!他上午分别去了赵掌柜、孙掌柜和李掌柜家里,肯定是他搞的鬼!”
钱叔捶胸顿足:“定是他威逼利诱!他在镇上经营多年,人脉广,那些掌柜不敢得罪他啊!这可如何是好?咱们铺子刚有起色,若货架空置,名声可就全毁了!”
没有货源,“沈记百货”就是个空架子,之前的努力将付诸东流。沈贵这一手“釜底抽薪”,又狠又毒。
铺子里的伙计们也听到了风声,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人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对面沈贵铺子里,隐约传来几声幸灾乐祸的嗤笑。
福顺急得眼圈发红:“小姐,我们……我们去找萧大人?”
“不必。”沈千澜的声音依旧平静。萧执的庇护是针对暴力威胁,这种商业上的倾轧,需要她用商业的手段来回击。事事依赖武力,只会让人看轻。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因货物短缺而开始有些骚动不安的顾客,眼神锐利如刀。
沈贵以为掐断了镇内的供货渠道,她就无计可施了?
他忘了,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商业的世界,从来不止一条路。
“钱叔,”沈千澜转过身,语速快而清晰,“你立刻清点我们所有的流动资金,包括今日营收和之前剩余。”
“福顺,你拿上我的名帖——就用我们‘沈记百货’的便笺写好,”她顿了顿,补充道,“再去准备几份像样的‘福饼’礼盒,要包装得精美些。”
钱叔和福顺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办。很快,钱叔报出了一个数字:“小姐,能动用的现银,大约有五两。”
五两银子,在寒川镇不算小数目,但对于要支撑一个“百货”铺子的货源,无疑是杯水车薪。
沈千澜接过那五两银子和福顺准备好的礼盒,眼神没有任何动摇。
“你们守好铺子,安抚住客人,就说新货已在路上,明日即可到店。”她吩咐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出去一趟。”
“小姐,您要去哪儿?这点银子,去哪进货啊?”钱叔焦急地问。
沈千澜拿起一个“福饼”礼盒,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目光投向镇外那广袤而贫瘠的乡村。
“镇内的路被堵死了,我们就走镇外。”她声音冷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们忘了,最好的货源,从来不在商号的仓库里。”
“而在田间地头,在农户的家里,在那些……被他们忽视的角落里。”
她整理了一下因忙碌而略显凌乱的衣襟,拎起那分量轻飘飘、却承载着全部希望的银钱和礼盒,毅然从后门走了出去。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却笔直。
钱叔和福顺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慌乱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们的小姐,似乎总能在那看似绝境的死路中,硬生生踏出一条生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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