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孟以一向很少表达自己的需求，无法将心里想的事情宣之于口。

“你想吗？”厉棠双手揽过颜孟以的腰。

她俯下身，闭上眼睛，鼻尖蹭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

颜孟以双手轻轻地环住了厉棠，回应了她。

————

没有到很晚结束。

颜孟以躺在书房的小床上，身上盖着一条不算长的空调毯，累得要睡着了。

厉棠带着沐浴后的水汽走了进来，隐隐带着些冷感的玫瑰香，身上穿着一件极简设计的浴袍。

明明是最慵懒，也毫无妆造的时刻，却越发有一种清冷的美。

颜孟以上下眼皮在打架，勉强睁开眼睛跟进来的厉棠打了声招呼。

厉棠把散落在地的衣物一件件捡起。

颜孟以的目光忍不住在对方的手上聚焦，一张一握之间，白皙纤薄的手背上微微地凸起紫色的血管。

厉棠抬眼轻轻一扫，就知道颜孟以在看什么。

颜孟以用空调被盖住自己的脸，索性不看了。

“去洗澡，洗完再睡。”厉棠捡完地上的衣物，坐在床边晃了晃颜孟以的肩膀。

“好困，”颜孟以困得哈欠连天，蜷缩在空调毯下，试图蒙混过关，“明天起来再洗。”

“你不去？”厉棠抓住空调被的一角，“那我拿走被子了！”

颜孟以向来内敛，知道厉棠真的会把被子抢走，忙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双手抱着被子挡在身前。

“怎么还这么害羞？”

厉棠说着说着，或许是想到这段婚姻即将走向尽头，以后再也见不到颜孟以这样子，于是声音逐渐淡了下去。

“快去吧。”

————

颜孟以洗完，几乎困得站不住回到卧室，看到厉棠已经背对着她躺下去。

颜孟以褪掉浴袍，钻进被窝里，迷迷糊糊地贴着厉棠的背，轻声说了句“晚安。”

至于厉棠有没有回应，颜孟以就没听到了。

刚才两人不知不觉都太投入，竟像高中刚毕业那会儿一样玩得那么疯，结束后才觉困倦。

疲惫像是绑在腰上的铅块，拖着她坠入意识深渊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天要出发去录制节目让她心里有些压力，许久没做过梦的她竟做了一场清醒梦。

梦里，回到了高中教室，低头看，身上还穿着学校的制服。

正是课间的时候，周围一片吵吵闹闹的声音，窗外传来刺耳的蝉鸣。

一抬头，桌上多了瓶冒着冷气的饮料，厉棠给的。

当时的厉棠还是刚来没几天的转学生，短发，清清爽爽高冷少女，进班级的时候，脖颈上挂着耳机，像是不耐烦跟任何人说话。

之前厉棠扔纸团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颜孟以，不疼，厉棠道过歉，颜孟以也觉得没什么。

没想到厉棠还是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买了饮料赔罪。

颜孟以来不及说谢谢，同桌的女生一把将冷饮拿起来扔回到厉棠手上。

“她这几天不方便喝冷的。”

同桌……那个人！

颜孟以转头，却发现阳光刺眼，模糊了那个人的面目，她看不清对方的五官，只是感受到对方对厉棠明显的不喜欢。

怎么会梦到这些。

颜孟以梦中身体陡然下坠，却是在床上猛地睁开眼惊醒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抚了抚胸口，屋角的熏香幽幽燃尽，红色的火点化作一缕青烟灭掉了。

怎么会梦到虞真呢？

颜孟以难过之余又有些感慨，当初那个清冷倨傲的转校生，如今是她的枕边人，时间真是最厉害的小说家。

平复了心情，颜孟以打算继续躺下，却瞥见厉棠那侧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

光照着厉棠的侧颜，勾勒着她立体的五官，眼睛轻闭，睫毛微微颤动着。

没想到厉棠竟然看手机看到睡着。

颜孟以帮她把手机充好电，目光无意中瞥到她屏幕上停留的界面。

是“567班级群”，这个微信群是高中毕业以后班长虞真建的群。

虞真……

颜孟以没有进过群。

群公告要求大家改昵称，不过好多人没改，朋友圈也设置了权限，所以也无法把群里的人对上号。

这么多年，厉棠在群里，但是也一直没人知道。

群聊已经沉寂很久了，有人把《枕恋》的微博截图发到群里，一石激起千层浪。

【没想到这辈子离顶流最近的时候，是我还在上学的时候。】

【上学那会儿，好多人喜欢她，我知道有人准备毕业后告白的，没想到毕业后人家直接出道，遥不可及了。】

【是啊，以前暗恋她，最多是她目光里的十分之一，现在，那么多人喜欢她，连她眼睛里的万分之一也当不了。】

【也没那么遥不可及吧，如果像官博里说的那样，她结婚七年，从校服到婚纱，那很有可能她老婆就是同班的，或者同年级的！】

【哦！她老婆也在我们身边？】

有人把年级毕业合照发到班群里：【看看谁像视频里那个影子？】

照片已经有点模糊了，几年前大家还是青少年时期流行的审美也确实过气，好多人已经无法直视照片里的自己了。

唯有厉棠，经得起时间的审视。

合照里，她最扎眼。

她在最后一排，剪着清爽的短发，穿着学校的制服，身上再没有多余的装饰，可就是一眼会被注意到。

连阳光也偏爱她似的，一缕光穿过树荫照在她身上，照得她发丝清爽发光，面容平静，目光望向远方，神色中有种隐隐的忧伤。

看到她，就会想到风吹树叶、叶片沙沙的摩挲声、蝉鸣声，操场上飞扬的裙摆。

颜孟以忍不住把合照放到最大，目光聚焦在厉棠身上。

班群里同学还一直在发消息，她们猜了好几个人，一一都被否决了。

【之前读书的时候，谁跟她关系比较好？我是一点也记不起来。】

【好像没见她跟谁特别亲近过。】

【当时她就一直在频繁上乐理课和演出了，在学校的时间不多。】

【我永远记得毕业典礼上她抱着吉他演奏的样子，那么一个闪闪发光的人，到底会爱上谁呢？】

【算了，别猜了，等下周五节目出来，咱们就都清楚了。】

颜孟以把厉棠的手机息屏。

随后回头望了一眼睡得不怎么安稳的厉棠。

厉棠向来不热衷八卦，可今天却一反常态看手机看到睡着。

她是在害怕什么吗？

————

早上十点多的航班，厉棠起点被闹钟叫醒后脸色奇差无比。

万翠容只好嘱咐颜孟以：“小以，这次有你跟她一起参加节目，我放心不少，让厉棠管好自己的嘴巴。”

“我尽量。”

“我知道她看不上IGP的唱功……”万翠容说。

正洗漱到一半的厉棠从卫生间探出头来：“我不是看不上她们的唱功，我看不上她们的一切。”

“我不管她们是做口水歌还是做什么，你上节目，少点对别人作品的评判，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乐感和天赋，她们已经很努力了，”万翠容说，“我只要你保证一件事，不要出言不逊，保持正面形象。”

厉棠回到卫生间接着洗漱，不知道有没有把万翠容的话放在心上。

万翠容拿起手机看了看三亚的气温，隐隐叹了口气。

“大夏天去这么热的地方录节目，也真是亏导演组想的出来。”

按照合同要求，是不允许带助理去的。

助理和万翠容把她们送到机场就回去了。

两人在飞机上简单地吃了午餐，又睡了大概四个小时才落地。

在机场，有工作人员接机，替她们拿行李箱，开车将两人送到摄影棚的化妆室内，请她们稍作休息。

厉棠去上洗手间，颜孟以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发呆。

此时，一个造型师推门走了进来，跟颜孟以四目相对。

为了方便旅程，厉棠跟颜孟以都穿着简单，白T长裤，还戴着帽子和口罩。

造型师看着颜孟以清澈的眼神，跟她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没挂实习的牌子？”

不等颜孟以解释，造型师招呼她：“正好看到你了，那跟我过来拿一下衣服吧。”

颜孟以想着帮对方一个忙也没什么，举手之劳，于是跟着对方去了衣帽间。

“你到这边多久了？”

“刚到。”

“谁带你啊？怎么让你坐到化妆室里去了？那间化妆室是给厉棠准备的，她脾气很大的，要是看到闲杂人等在里面，恐怕要发火了。”

颜孟以惊讶：“不会吧，她脾气很好。”

“厉棠很难搞的，像你这种一般都是从屏幕上看到她的，你不懂。对了，你来帮我看看，”造型师有点纠结，“你觉得这件衣服搭配这条裤子会适合她吗？”

颜孟以摇了摇头：“我觉得她不会喜欢这种风格。”

造型师叫颜孟以给意见，其实不是真的想让她发表意见，只是想听对方吹捧自己，却不想对方真的是一点情商也没有。

被一个“实习生”驳斥了面子，造型师神色一冷，有些难堪：“那你觉得她会喜欢什么？”

颜孟以看了看赞助商提供的服装，从衣架上取了两件出来，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可能这套会好一点。”

造型师初见颜孟以拿那两件衣服时有些不屑，两件衣服花纹都有些跳，一直是被放在角落里的。

但颜孟以把它们搭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是有点东西，放进来吧，跟我一起把衣架推过去，看看等会儿厉棠来了会选哪一套吧。”

两人把衣架推到化妆间，造型师又接到个电话，于是招呼颜孟以一起过去搬东西。

“来了一批道具，人手不够，你跟我一块去拿吧，是贵重物品，千万别摔了。”

造型师搬着箱子在前面走，颜孟以跟在她后面。

路过一处玻璃墙面，造型师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后跟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她回头看。

看到顶流厉棠那双用来弹吉他、上过千万保险的手在搬箱子。

而“实习生”双手插兜站在边上，让厉棠搬东西！！！

造型师眼前一黑，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