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绪橘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桑才好。

它在夜色的掩映下趴在灌木丛里，直到里面的灯熄了好一会儿才踮起爪子从窗户翻进去。

一落地它就发现了不对劲。

“啪”地一声，坐在沙发上的桑扶枝用遥控器按开了灯。

做贼心虚的林绪橘僵在了原地。

桑缓慢地站起来。

林绪橘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它两只耳朵紧张地贴在后脑勺上，正面看去好似一只海豹。

它一动不动地站着，两只圆溜溜的绿眼睛却像是雷达一样紧紧关注着桑扶枝的动向。

他去了厨房，端出一碗猫饭来。

鼻子是首先叛变的地方。

它太无奈了。

它是第一个面对敌人的器官。

三文鱼、牛肉和鸡胸肉切丁煮熟。

或许牛排还煎了一小会儿。

还有木耳、西蓝花和胡萝卜碎！

淋上一点亚麻籽油。

香死林猫猫了。

“喵！”桑，你真好！

林绪橘的耳朵也不贴了，嘴里也不酸溜溜的了，它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它，林绪橘，必须吃到那碗饭！

桑扶枝用手试了试温度，才把猫饭放在了地上。

小橘猫几乎把脸埋进了碗里。

呼噜呵哧的。

桑扶枝伸手摸了一下猫，沉浸在天降贤妻（？）幸福感里的林猫猫并没有接收到桑的好心情。

待它吃干抹净，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

林绪橘瘫在沙发上。

胃部鼓鼓的，有点撑。

它希望，今后能天天吃上好吃的猫饭。

最好桑还能附赠一下揉肚子服务。

林绪橘翻了个滚，准备去找桑唠会儿磕。

桑却早早地睡了。

它把耳朵贴在门上，发现里面确实没有人走动的声音。

一看时钟，才晚上十点半。

真是怪事儿。

可能桑累了吧。

它今天也累极了，昨晚被桑当成人偶翻来覆去地试衣服，今天早上又在棉花糖处哭诉了半天，下午更是当了次演员。

临近黄昏了，还得叫来帮手一起拖着大口袋前往各个养老院发放小鱼干儿。

它这一天可一点儿没闲着！

现在jiojio都疼呢……

想着想着，它的眼皮又耷拉在了一起。

……

盛夏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阳光。

西瓜。

或者是身边人微微的汗味。

如果这节是体育课，那么味道就好形容多了。

太阳暴晒后塑胶的味道。

毕竟是高一，体育老师免去了“被生病”的命运。

但大夏天愿意在操场上运动的学生并不多。

弄得一身汗，再在教室里坐三四节课，这谁受得了！

体育老师看了看一张张热得通红的脸，也怕孩子们中暑了，大手一挥：“自由活动。”

学生们立马三三两两地往小卖部走去，它新推出了山楂碎冰，在大热天里非常爽口，可惜每天限量，就卖一百来份。

跑慢了就买不着了。

周三下午第一节课，一班和三班都是上体育。

林绪橘和谭翊君一起穿行过操场的时候，就听到球场有人在喊：“橘子！多买几杯！”

林绪橘加快脚步当做没听见。

“你弟又叫你橘子了。”

谭翊君还没说完，杨星洲就一边把球扔给旁边的人一边往林绪橘这边儿跑。

“哪能让橘子买！”

橘子橘子橘子！

你们才是橘子！

林绪橘气炸了，林续榆这个没大没小的。

她眼睛一转，顺带瞪了满口橘子橘子的杨星洲一眼。

站在跑道上的少女转过头，抱起双臂，冲着操场上七八个人喊道。

“别动。”

杨星洲不明所以地停下了脚步。

只有林续榆转着手上的篮球，知道她憋着股坏。

“我买几个橘子去。”

身后静了片刻，响起一阵爆笑。

“星洲，你爸叫你别动，快回来吧哈哈哈哈哈！”

杨星洲把那人头按了一下。

那人怪叫道：“你把我头儿当篮球使啊！”

“一二三……七。”谭翊君站在树荫下接过林绪橘手里的袋子，“你手里多的那份怎么不放进来？”

林绪橘眨眨眼。

谭翊君叹了口气：“不是吧，你还在追？”

“桑扶枝多高冷啊。”

“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是……”

“热情的犬系不香吗？”

“为什么要去吃咬不动的石头！”谭翊君恨铁不成钢，她和林绪橘初中就是好朋友，两人互相吐槽没什么顾忌的。

“追了那么久也没看他收你心意，你就追吧追吧，牙给你硌掉。”

林绪橘：！

“才不是石头！”林绪橘咬一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山楂沙冰，快乐地打个颤儿。

“怎么说呢，更像山竹吧。”

少女咬着勺子。

“看着黑不溜秋一坨，连缝都没有。”

“好像不太好吃的样子。”

“使劲一挤，就会流出酸酸甜甜的果汁！”

“连蚂蚁都知道山竹最甜了！”

谭翊君被她的形容给恶心到了，而且桑扶枝的皮肤白得令她都嫉妒，哪里像山竹了。

“哎呀不给你说了，你帮我把这个带给林狗去吧。”

“别忘了先把自己的那杯拿出来，我可没买林狗的！”

林绪橘浑然不在意自己也姓林的事实，端着两杯山楂冰沙跑了。

“你真没买啊？！”

“他不得瞪死我？”谭翊君惊呼一声。

见林绪橘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已经跑远了，她高声骂道。

“林大狗林二狗你俩都狗！”

“你有本事当着二狗的面说啊哈哈哈哈哈哈！”远去的少女挥了挥手中还剩一半的冰沙，高高绑起的马尾在空中跳动，像是丝绸。

一进教学楼，一股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绪橘鼓起嘴吹了吹自己的刘海，太阳下奔跑可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好在高一的教学楼在一楼。

她放慢脚步，希望自己的汗干快一点。

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不是本班的。

嗯……

好像是三班的裴菡，以前在话剧社见过几面。

“桑同学，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道题。”

林绪橘一挑眉。

虽然还没有抱得美人归，但谁都知道一班的桑扶枝，墙外杵着个林绪橘。

不过到底言不正名不顺。

林绪橘鼓起脸。

半晌后摸摸额发，决定还是先走开吧。

她刚迈开腿，就听到一道干净的男声。

像是大夏天喝冰水一样的降温。

“不会。”

“哎？”裴菡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她下意识质疑，“这是书上的……”

桑扶枝头都没有抬：“前天发了答案。”

“呃……这个步骤不太详细。”裴菡咬住嘴唇，将本子抱起，不小心将桑扶枝放在桌上的笔袋扫了下去。

“对、对不起。”

她连忙弯腰去捡，看到敞开的笔袋里有许多小纸条。

纸条有褶皱的痕迹，但看得出被人好好整理过。

【桑桑今天为什么不理我？】

【桑桑今天想喝什么？】

【哎，今天数学第六题我没懂呢T T】

【桑桑桑桑桑！这个摩擦力我算对了呀，为什么不给我分！】

她愣在了原地，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快速取走了笔袋。

裴菡蹲在地上抬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生。

那清冷的少年将头转回去，背光的阴影里她仿佛从那一瞥中看见了更为晦暗的东西。

直到她出去，他也再没有看她一眼。

……

兜到尽头六班的林绪橘见人从一班出来了才松了一口。

虽然桑桑的冷脸自己也吃了不少。

但现在看来已经算是温柔的了。

不过，看着别人吃瘪，仿佛看到了自己吃瘪的样子。

林绪橘摇了摇头，把感同身受的尴尬甩出去。

没事没事，林绪橘你不要怕。

吃得瘪中瘪，方得桑扶枝。

只可惜冰沙已经化了一大半。

她晃着自己还剩一半的山楂冰水，慢吞吞地走回去。

刚路过大厅，一群人影就像是城墙一样挡住了阳光。

糟了，林续榆回来了！

她撒腿就跑，没想到渴死鬼林续榆一个健步就冲了上来，长臂一捞锁住了她的脸。

“你放开我！你臭死了！”

林绪橘感觉到林续榆的汗都蹭到她头发上了，不由尖叫。

“我的山楂冰呢！”

“谁要给你买山楂冰！”

“呵呵！那你只有自作自受了。”这一年的林续榆右耳上打着三个耳钉，活脱脱一个不良少年。

斜飞的长眉、剔成寸头的鬓角都让他显得不易接近。

但在胞姐面前，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和以前跟在她屁股后面要糖的口水娃儿一样毫无威慑力。

不过有一点。

林绪橘咬紧牙关。

打弟弟要趁早。

古人诚不欺我！

下课的铃声响起，走廊上的人逐渐增多。

林绪橘眼前终于见了亮光。

她低头一看，那杯给桑买的山楂冰沙已经空了。

林续榆你给我等着！！！

喝了就算了！

垃圾塞我手上是怎么一回事！

林绪橘端着自己的那杯山楂冰沙咬牙切齿地飘回了座位。

无他。

满脑子想着怎么整治林绪榆。

“哎，星洲！你不是和三班的打球吗？”

“怎么还买到冰沙了？”潘书文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想要伸手拿过杨星洲的山楂冰沙。

谁知杨星洲眼疾手快举起冰沙就喝下了最后一口。

“不是吧！”潘书文惨叫一声，“就一口都不给我！”

林绪橘瘫在椅子上散热呢。

她刚刚被林续榆满身臭汗一熏，差点就和这个美丽的世界说再见。

坐在一旁写题的桑扶枝看了一眼少女手中的山楂沙冰。

不小心在草稿纸上留下了一道墨迹。

他凝视着那道墨迹。

方才，他从窗户外面看到了操场上少女奔跑的身影。

直直地切了半个操场。

延边的路线其实是有树荫的。

太阳这样大。

她跑得那般急。

奔跑的时候还小心地护着冰沙。

少女落下的足音仿佛敲在他心脏上。

怦怦。

他开始理解这个拟声词为什么是竖心旁。

所以当裴菡来问题的时候他这般不耐。

因为很烦。

坐着她的位置。

很烦。

她回来坐哪。

可是现在……

桑扶枝扫过杨星洲手上空了的塑料杯。

鼻腔里发出轻微的气声。

热得要死的林绪橘不知道为何后背一凉。

山楂冰沙=酸得要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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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山楂冰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