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下来。

地板下热水流过的声音都变得清晰。

猫过于敏锐的听觉让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乱跳。

桑扶枝站在她身后，认真地调适新做好的衣服。

林续橘的脸开始变红。

怎么办？

不敢抬眼。

她不敢看镜子里脸红透的自己。

身后男人却向后退了一步。

“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桑扶枝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哑。

她抬起头来，发现镜子里的男人在她身后一步之外，而她肩上少了一片纱，两根纤细的肩带将长裙固定，露出她精致的锁骨。

视线往下，腰间的裙摆竟然是双层的，卸去外纱，内层的质感更柔滑，林续橘原以为是内衬，现在才发现原来是两种穿法。

吊带裙腰间有一片镂空，面积不大，若隐若现。

正是林续橘那天所提的要求。

原来是试衣服啊……

林续橘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涌起一股失落的感觉。

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笑起来准备向桑表达她的喜欢。毕竟这么忙，桑一定很累。

“桑桑，我……”她在镜子里侧着身子观察自己的上身效果，但话还没说完她就颤抖了一下，险些咬到自己。

因为男人灼热的手掌已经握住了镂空处，一把掐住。

“还没完。”他低声道。

林续橘看见他弯身将那三条坠着碧色的细链系在了腰间。

冰凉的金属让她冷得打了个激灵，却感觉到桑扶枝指腹在她皮肤上狠狠一擦。

像是着了火。

他猛地退后几步，一只手抵住额头，似疲惫似克制：“把衣服换了，别着凉。”

桑扶枝转身欲去阳台吹风，却被人从身后抱住。

“我二十岁了，桑扶枝。”少女低声说。

话里的未尽之意让男人的眼睛掠过暗芒，他僵硬片刻，没有转身：“去换衣服。”

“我可以！”

见桑扶枝还没有动，林续橘的眼泪都被气出来了，她觉得又难堪又羞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阳台的玻璃门已经被拉开细缝，冷风不断钻进来，林续橘胳膊是**的，冻得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她倔强地僵持着，就是不松手，但是抽泣的颤抖却不断传给身前的男人。

一声叹息。

然后是炙热的怀抱。

她被人用柔软的羽绒被裹得严严实实。

桑扶枝倒了水，林续橘偏着头不肯喝，整张脸哭得泪痕斑驳，鼻子红通通的。

男人用纸巾擦拭少女的眼泪。

又拿纸在她脸上让她擤了鼻子。

“林续橘，我今年三十一岁了。”他柔声说，语气认真。

林续橘不看他，脸转来转去，躲不开后索性闭上眼睛。心想，老男人就会转移话题。

“而你才二十岁。”他轻轻摸过她的头发，“我们缺失了十年，我不能让你一见我就蹦过来。”

“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这句不公平让林续橘睁开了眼睛，她一睁开，眼泪流的更凶了，眼睛却又黑又亮，好似住着太阳。

“那你呢！这样对你就公平了吗！”

她一边吼一边哭，哭腔显然削弱了她的气势，她恨恨地闭嘴，深吸两口气，想把眼泪逼回去。

然而呼吸无法平复，她扬起手打在桑扶枝的胸口，随后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

“呜呜呜呜……”她哭得伤心极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的桑扶枝……”

谁来心疼桑扶枝啊……

这么好的桑扶枝，却没人疼他。

他的父亲，母亲，乃至他自己，都将他当成了铜墙铁壁。

可哪有人生下来就是一副百毒不侵的铁骨？

林续橘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肺部疼，心脏也疼，眼睛也疼。

桑扶枝僵硬着，他坐在地毯上，姑娘冰凉的手臂搂住他的肩膀。

但他心中滚烫，好似烈火入喉。

她哭得这般伤心，他却像卑劣者在心里窃喜。

这不对的。

可他冷淡外表下住着的小男孩，那个早早就被磋磨、早早被逼得躲起来的小男孩，却在她的一声声哭泣中站起身子。

“他”趴在门扉上。

一个少女闯了进来。

用充满疼惜、满心爱怜的语气说：“他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你！”

桑扶枝把脸埋入她的颈窝。

一个从未被深爱过的灵魂颤抖地说：“疼疼我吧。”

林续橘的用手指摸到他的眼睛，那里睫毛纤长，隐隐有湿润的痕迹。

然后是高挺的鼻梁。

然后是微启的薄唇。

然后是耳后。

就连他的伤疤，她都心生怜爱。

从今往后，这每一寸，都是她林续橘的。

谁也不能伤害他。

——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但好似不太准，也许是连夜的大风将云朵吹散，久违的是个大晴天。

林续橘困得不行，但身边却像是有恼人的小虫一直在骚扰她。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从耳后穿过的那只手臂时愣了片刻。

“桑……？”

记忆回笼——

她看见一向清冷的男人眼尾的浮红。

那寡淡的眸子里，映入了一个她。

而后光影摇曳，似石子落入深潭，显出惊人的异彩。

她却陡然生出一股勇气来。

因为她爱他。

因为林续橘爱桑扶枝啊。

察觉到她的动静，拥着她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接着在她眼睑落下一个个吻。

开暖气的房间里空气干燥，他的唇瓣也有些干，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酥麻。

——这把她闹醒的动静。

林续橘赌气地闭上眼睛。

昨晚，那果然是一个陌生的、她从未见过的桑扶枝。

她缩起脖子，把自己埋到被子里不让他碰。

桑扶枝只感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的腰腹。

随后，被窝里拱出一个小包，一只圆滚滚的橘猫从他胸口处窜出来。

三两下跳上了高高的衣柜。

它蹲坐在柜子上，橘色环形花纹的尾巴软绵绵地搭下来，随着主人恶作剧的成功而亢奋地甩来甩去。

坐起来的男人苦笑一声。

看来是把人得罪得狠了。

林续橘趴在衣柜上半晌，又追随着男人跳到了客厅的猫爬架上。它高高地占据着一角，半眯着眼睛注视着在厨房做饭的男人。

“下来了，小橘子。”他转头说道。

林续橘不为所动，把两只眼睛都闭上了，头顶的耳朵却不时抖动一番。

“乖，下来。”男人站在猫架下，伸出双臂。

林续橘睁开一只眼睛，就见他腰间还系着围裙。

是上次去逛超市时她恶趣味丢进去的粉色爱心。

它尾巴在架子上一打。

就这点诚意。

它是不会上当的。

男人却一直举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

林续橘不动，他也不动。

“喵！”它压低嗓子咆哮一声。

桑扶枝扬起一个笑容。

他眼型狭长，此刻却弯着，因为其中光影流动，竟然显出几分天真来。

双手仍举着。

好似笃定它一定会跳入他的怀抱。

林续橘听见自己的喉咙里清晰地冒出一声叹息。

就是吃定它心软。

哼。

它跳到桑扶枝怀里，最近猫型长胖了些，它险些没挂住，后爪在桑扶枝的围裙兜兜上踹了几脚才成功爬上桑扶枝的肩膀。

桑扶枝把它抱在了椅子上。

“不吃吗？”

林续橘摇摇脑袋，后脚用力跳上桌，又懒洋洋地走到餐盘旁边。

倒不是不想吃，只是积分实在是花完了。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挥金如土的日子啊。

它在心里哀叹一声。

吃完以后，林续橘蹲坐在桌边，下巴扬起，而男人正帮它清理沾上油渍的胡须。

他凑近小胖猫，把嘴巴和鼻子埋入它毛茸茸的头顶，深吸一口。

哑声道：“变回来吧。”

林续橘不理他，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脑袋正好塞进自己腰腹拱出来的小洞里，只当耳旁风。

反正今天它是不会信了。

汪汪唧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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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疼疼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