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第七天上午,我们喊着口号,踢着正步走过主席台前。
“旌旗漫卷,策马扬鞭,壮志三班,奋勇争先!”
第一天想的口号,用在了第七天,之后还要用三年。
不过确实,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发挥出来,还是有骄傲感和成就感的。
我们表演之后,听了一会领导讲话。
“为什么我总感觉我们一天天热火朝天地军训,就是为了把成果汇报给主席台看呢?”队伍里,秦泽兰突然回头,低声朝我和佩玉嘟囔了一句。
“你说得对。”佩玉道。
“泽兰,我觉得你挺适合学哲学的,”我眼睛一转说道,“在别人都在抱怨某件事物的时候,你已经开始思考事物的来源和意义了……”
秦泽兰笑出声来。
佩玉接着我的话:“没准过几年,一部学术巨著腾空而出,名字就叫《军训哲学史》。作者秦泽兰,三闾大学教授,加里敦大学哲学博士,克莱登大学著名研究员……”
秦泽兰笑着,一拳捶在唐佩玉肩膀上。
如果有架相机就好了,高低也要把这场面拍下来。
可惜我没有。
我只能把这些场面记在脑海里,写到日记本上,默念给不存在的“安德烈”听。
亲爱的安德烈:
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结束军训坐在家里了。
总结就是,这几天过的很累,也很充实,还认识了很多新朋友,这些都在前几天的信里说过了,就不重复了。
嗯……今天上午在校领导面前表演结束后,就放假了,真是美好的周五啊。
但可惜周日就要回来了。明明下个月3号到5号也要放假,为什么不能把这几天连在一起呢放个小长假呢,唉。
对了,你注意到信开头的那个签名了吗?
我必须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我今天在校园里闲逛的时候,又遇到了那天拍我照片的学长……
事实上是这样的。
表演结束后班主任就宣布放假,同学们呼啦一声就冲出教室。我在宿舍收拾好东西后,突然想到,为什么不在学校里逛逛呢?上午的时间还这么长。
我从教学楼走到科技楼,再到报告厅,最后到了艺术中心。
艺术中心的门开着,且没有人管,我就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一楼算是校史馆,陈列着一些老物件儿,什么清朝的官服和帽子啦,几十年前的长凳子啦,放了很久,尽管被保护着也依然落上了尘土。
我看了看简单的讲解,觉得没意思就上了二楼。
刚上二楼,就听到一阵悦耳的钢琴声,有人在弹奏《梦中的婚礼》。
我轻轻地走近那间流淌出琴声的房屋,那是一间音乐教室。
门虚掩着,只有一条门缝。
我歪着身子站在门口,从门缝里偷瞄进去,有个男生侧对着我坐在立式钢琴前,手指在黑白键上不住地翻飞。
钢琴旁边的讲台上则放着一台相机——好了,一看相机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学校真是小,见面真是巧。
想到前两天被他拍到的经历,我就忍不住想笑。
憋笑间,脚底突然一个打滑。
“哎呀!”
我一下子抓住门把手以保持身体平衡,但效果甚微,我的头还是磕在了门上。
门重重地开了,带着惊天动地的声音,而优美的琴声也戛然而止。
“啊哈哈哈哈哈……”我尴尬地笑起来。
面对疑惑地扭头看向我的学长,我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什么样的说法能够既能挽回我的形象,又能让整个事情比较合理。
“那个,学长,我,我是觉得琴声很好听,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滑了一跤,哈哈哈哈……说实在的学长,我们之前见过的,你还拍过我军训滑倒的照片,哎呀不说那个了,学长你弹得真好听,简直就是下一个郎朗……”
我语无伦次地叙述着。
好在学长也没有在意。
“真的好听吗……”他似是无意道。
“好听好听好听!”我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甚至我想录下来一遍一遍反复听——如果我带了手机的话。哎呀,太遗憾了。”
学长温和地笑起来:“那我就再弹一遍。”
“嗯嗯嗯!”
沉醉在钢琴世界里的学长眉目间有一种忧郁的气质,浓浓的眉毛缠结在一起,像是经历过什么大事似的。
但他手下的动作却十分轻缓柔和,好似要把一个凄美动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夸你,学长……”他按下最后一个音后,我连拍了几下手掌,这是唯一的听众给表演者的赞美,“真想不出来词儿,脑袋里只剩下‘特别好’这三个字了。”
“哎呀,没有没有。”学长的话虽然谦虚,脸上却带着骄傲的笑意。
“学长能给我签个名不?”我灵机一动,拿出怀揣的日记本,递给学长一支笔,翻到了今天要写的那一页。
学长刷刷几笔写完,又把本子交还给我。
我瞄了一眼,字不能说多好看,但起码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高二(八)班,陶令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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