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的呼喊让众人皆愣了一瞬。
那歹徒低头看向萧泽,欲摆脱这烦人的束缚,萧泽却抓得他更紧。
“找死!”那人顿时怒火中烧,撇下陆遥歌,举剑便朝萧泽的头上砍来。
顾远征找准时机,再次甩出飞刀。
利刃割向歹徒的喉咙和胸部,那人顿时鲜血直流,抬眼看了眼顾远征,便扑通一声倒在了经商堂的地板上,死了过去。
陆遥歌的脸上、衣衫上都是血,顾远征快步走到她身边,关切询问:“你还好吗?可有受伤?”
陆遥歌摇了摇头,还未从刚才的厮杀中缓过来,声音有些疲惫:“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怪我来得迟了些,”顾远征却有些自责,“竟让经商堂遭此劫难。”
“那些歹徒出手狠辣,刀刀致命,绝非善类,”陆遥歌蹙眉,心有余悸,“顾家只是商贾之家,向来以和为贵,为何会遭此横事?”
“这些杀手皆是冲我来的,”顾远征看向她,如实相告,“今日之祸,恐怕是前日胡人劫法场,被我当场斩杀的报复行为。”
“胡人想要报复公子?”
陆遥歌攥起拳头,这胡人向来报复心强,又极为热衷抱团,这顾家以后的日子,恐怕难以太平了。
顾远征点了点头,赶忙吩咐顾谦将晕倒的教学先生扶起来,唤下人们赶紧找大夫,帮受伤的伤者治病。
经商堂这次损失惨重,失去了好多学徒小厮,地面一片狼藉,充斥着血液和各种残骸碎片,因画面太过惨烈,府中丫鬟都不敢进来打扫,躲在学堂外抹眼泪。
“他们皆因顾家而死,务必满足亲属一切要求,莫要亏待。”
顾远征吩咐府中的李管家,让其尽快统计去世小厮的名单,务必及时告知他们的家人,每人给予厚葬。
那些去世小厮中,家里若有老幼病残的,自此也会由顾府来帮衬照拂。
他的脸色不太好,心里并不好受。那些去世的小厮,看似平凡低微,却也有自己的父母、相敬的兄妹,甚至有的早已娶妻生子,本以为当上经商堂的学徒,可以从此过上好日子,却平白无故地丢了性命。
陆遥歌在经商堂的地上,发现了那个之前嘲讽他的小厮。
他已经没了呼吸,那个昨日还呲着牙,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人,此刻却安静地闭着眼睛,再也不会醒来,他口中的发家致富娶媳妇,也再也不会实现了。
“唉,薛二竟也走了……”有人指着那小厮叹息。
“可悲,他家中还有八十岁老母,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萧泽给她递来手帕,让她擦一擦脸上的血渍。
这手帕是学堂发的,和学徒衫同为深蓝色,目的是给学徒们平时擦汗用,但小厮们总说这手帕太女气,也可能是自己舍不得用,最后大多给了家中小妹,或保管起来,留给以后的媳妇用。
陆遥歌手里攥着手帕,朝那去世的小厮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将手帕蒙在了他的脸上。
小厮身上的圆领衫已浸红一片,她之前还在心里怪他来着,也因为对方的嘲讽,她在经商堂里格外用功,就想着有朝一日,用自己的实力让他闭嘴。
曾经看不起她、嘲讽她的人,就倒在陆遥歌的面前,她却并不开心。因为他们本是同一阶层,都想靠自己过上好日子,可惜事与愿违。不知经商堂遭此重创,是否还能继续下去。
“这胡人和贪官勾结也就罢了,竟然还报复到咱们顾府的头上来!”顾谦忿忿不平,“看来往日对他们太过仁慈了!”
“如果没猜错,他们早已打入朝廷内部,”顾远征眉头紧锁,深感不妙,“这幕后主谋来头不小,以后可有硬仗打了。”
陆遥歌心中有隐隐的担忧,本想同顾远征讲,又怕大家说她杞人忧天,于是只关心地问了句:“日后风雨袭来,公子可会害怕?”
顾远征低头看向她,陆遥歌此刻的脸上有血迹和轻微的剐蹭,宛如一个小花猫,头发也凌乱得很,但她的眼眸却始终亮闪闪,可以在目光中看到坚强和刚毅。
在这富饶的长安城里,顾远征见惯了花枝招展、姹紫嫣红的女流之辈,她们注重容貌保养,牙尖嘴利,平日里不是忙着整蛊庶妹庶弟们,就是忙着研究哪家公子富贵、可托终身荣华。
陆遥歌倒像一介清流,很难不让人对她刮目相看。
“陆姑娘都不怕,在下又有何所惧?”顾远征摘下铁制面具,望向她,“就算前方荆棘遍布,我亦不会退缩。”
“公子斩杀了胡人派来的杀手,明日不知会引来何等的报复。”
陆遥歌斟酌再三,开诚布公:“今日是公子救了我的性命,他日若公子需要,小女定回报恩情。”
“公子,”萧泽也走到顾远征身边,朝他做了一个揖,“感谢公子救命之恩,他日若公子有求,萧某定肝脑涂地。”
“有你们这片心,我便已欣慰,”顾远征给了陆遥歌一个微笑,又拍了拍萧泽的肩膀,“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明明闹出了这么大动静,顾远征愣是将风声压了下来,没让西院的顾母察觉任何异样。
陆遥歌在回去时,私自从顾府里放飞了一只信鸽,李菁菁曾跟她做了交易,要求她把每日顾府发生的事情告诉对方,以此来保证阿妹顾遥欣的安全。
于是没过多久,李菁菁便乘坐软轿静悄悄地进了顾府,刚踏进东院的门,便对顾远征嘘寒问暖:“顾哥哥,你可有受伤?”
“你怎么来了?”顾远征正和顾谦在院内谈事,看到李菁菁时有些吃惊,“这都那么晚了,你独自出来多不安全。”
“夜里做梦,梦见顾哥哥你出事了,便想着来看看你,”李菁菁依旧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我刚刚路过经商堂门口,发现那里一片狼藉,就找了个小厮来问,没想到府里遭了贼,姨母可还安好?”
“那贼人只在东院放肆,并没惊扰母亲,”顾远征担心她说漏嘴,于是提醒道,“还请李妹妹帮忙保密,莫要让我母亲知道,否则她又要担心了。”
“顾哥哥放心,我嘴巴一向很严,”李菁菁巧笑嫣然,含情脉脉地看向顾远征,“只要哥哥安好,我便安心了。”
随便应承了几句,顾远征便想让下人护送李菁菁回家。李菁菁却说已跟顾母约好,明日一早就要上山拜佛,想要借宿一晚。
顾远征一时推脱不得,便安顿她在偏房歇了脚。
李菁菁又差丫鬟给陆遥歌送了一小瓶蔷薇露,说是给她通风报信的好处。
陆遥歌并不以此为荣。
若不是为了阿妹的安危,她才不会搭理那个李菁菁,也不稀罕用她施舍来的东西。
于是顺手将蔷薇露放在桌子上,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遥歌,”刘芷刚洗漱好,擦着头发走过来,好奇地问,“那瓶子里装的是何物?”
“蔷薇露,”陆遥歌抬头看她,“据说最近在长安很是流行,阿芷若喜欢,尽管拿去。”
“那岂不是很名贵。”刘芷凑到她跟前,看了又看,却不好意思上手拿。
“气味是好闻的,”陆遥歌打开蔷薇露的瓶盖子,递到刘芷面前,“你闻闻看。”
刘芷低头嗅了嗅,朝陆遥歌露出笑颜,“真好闻!”
“是吧,”陆遥歌盖上盖子,塞到刘芷手上,“送你好啦。”
“我,我舍不得用,太名贵了……”刘芷看向她,“是顾公子送你的吗?”
陆遥歌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说:“李菁菁送的,我帮她做了件事,她便送了我这个。”
刘芷惊诧,心疼问道:“她,又欺负你了吗?”
“没有,”怕刘芷担心,陆遥歌努力上扬唇角,站起身来,在刘芷面前转了一圈,“瞧,胳膊和腿都在,阿芷莫要担心,她没欺负我。”
“不一定是身体上的欺负,”刘芷却很认真,“精神和言语上的打压,也算欺负,她还没过门,不算顾家人,你不要听她使唤。”
陆遥歌知道刘芷是在心疼她,于是再三保证,“放心好啦,她没有欺负我。”
刘芷这才放下心来。
陆遥歌在心里暗自庆幸。
还好粗使坊距离经商堂远,坊里的人还不知道今夜的变故,要不然刘芷又要替她心疼,大哭一场了。
陆遥歌见刘芷喜欢这蔷薇露,便大方给了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哪有不爱美的呢。
刘芷长得白,皮肤水润,本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可惜生长在了贫穷人家。很多时候,陆遥歌都会替她感到惋惜和不公,下意识地想要对这心软的姑娘更好一些。
“遥歌,这个可以涂在脸上吗?”刘芷打开蔷薇露,闻了又闻,很是喜欢。
“应该可以,”陆遥歌想了想,又有些担心,下意识提醒道,“阿芷,你先涂在手臂内试试,看看会不会过敏。”
想起李菁菁那张精于算计的脸,她们还是防备下比较好。
陆遥歌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依旧梦到了在经商堂里发生的事情,甚至还看到那个要杀她的歹徒活了过来,提着长剑便要向她索命。
再次睁眼,已是清晨。
无论好梦,还是噩梦,陆遥歌照例要起床去倒夜来香。
顾府的清晨悠闲自在,下人们各司其职,开启了忙碌的一天。
刚刚过了辰时,天气明媚,万里无云,顾府的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啼哭,紧接着是众人砸门的声音,声声凄厉。
在院里打扫的丫鬟们纷纷停了下来,大家隐约听到有人在喊:“顾府顾远征杀人!还我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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