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顾远征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吩咐顾谦:“把人带进来吧。”

顾谦点头,半晌,从府外将之前在柴房纵火的小厮拽了进来。

有下人认出了那小厮,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顾远征语气冷漠,看向顾母,“母亲,我们进屋说吧。”

来到前堂,没需太多逼迫,小厮便将李菁菁指示纵火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个粗使丫鬟罢了,何况还接触过夏嬷嬷,菁菁这么做,定有她的用意……”顾母站起身,在堂前踱步,努力替李菁菁辩解,“何况菁菁这孩子,向来孝顺,许是怕我被传染,才出此下策……”

真相在偏袒面前,原来毫无胜算。顾远征望向努力为李菁菁找借口的母亲,突然被气笑了,“母亲,她是救过你的命吗?”

顾母一愣,瞪大眼睛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问你,”顾远征喉结滚动,目光带着失望,“李菁菁她是救过你的命吗?竟让你如此为她开脱?”

“我,我这是……”顾母一时语塞,怔怔看着顾远征,“菁菁的母亲,她母亲得了肺疾,可能没有多少日子了,你也知道,你阿爹过世后,菁菁的母亲没少照顾我们母子,你怎能让她带着遗憾闭眼呢?若你们能冲冲喜,说不定她就好了……”

“不可能的,李菁菁母亲得的是肺痨,年初咳血都咳了一小盆,就算冲喜也好不了的……”

“你,你休要胡言!”顾母冲上前给了顾远征一巴掌,又有些后悔,红着眼,颤抖地问,“逆子,你这般诋毁我们菁菁,可是心里还在想着那个野丫头?”

顾远征侧过头,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却笑得漫不经心,“人家有名有姓,才不是你口中的野丫头。”

“有名有姓又如何?”顾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已找人看过她八字,她是个扫把星!是不吉之女!跟她在一起,只会毁了你的前途!”

顾远征一愣,低头看顾母,“母亲,你怎知遥歌的八字?”

“这有何难?”顾母冷哼一声,坐回禅椅上,“我差人去了趟陆家,她父亲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老匹夫!一见到银子,便眉开眼笑,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她母亲死得早,这生母刚过世,生父就将姨娘娶回家,没多久便将她赶了出来,在那念奴桥以卖唱为生,命如草芥一般,我知你喜欢她,可她一与你身世不配,二与你命格相克……”

顾母说到这时,忽地站起身,走到顾远征面前,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我已找那怀安道长看过她八字,这陆遥歌当真是不吉利!她母亲就是被她克死的……你若再和她接触,恐有性命之忧!征儿,娘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听娘的话,跟那陆遥歌断了,好不好?”

“母亲,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顾远征的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他望向顾母,如同在看一位陌生人一般,“她打小便失去了母亲,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里艰难求生,您不心疼也就罢了,怎可说‘是她将自己母亲克死’这样的话……”

顾母不以为意,“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若当真这样,父亲这么早就离开我们,也因为是我克死他的吗?”顾远征向后退了一步,方才顾母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剑,刺向他内心尘封已久的记忆里,“母亲,你可曾记得父亲离世时,舅舅说的话?”

“我并不想提过去,”顾母撇过头,语气不依不饶,“他说过什么,我早已不记得,人还是多活在当下为好!”

“您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愿记得?”顾远征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语气低沉起来,“父亲刚走时,我分明还是少年,大舅却说我八字太硬,定是我克死了父亲……他既要将我赶出长安,又想替天行道,代替父亲掌管顾家家产,若不是父亲临走前,也给了我把钥匙,我将那些房契、店契提前取出来,换了个位置,恐怕如今这个家姓周,不姓顾了……”

“远征,你舅舅也是为你好啊……”顾母紧紧抓住顾远征的手,力道越来越紧,“你那时年纪那么小,如何当得了这个家?何况,你舅舅最后不是也放弃顾家家产,回家继承祖业了吗?”

“若不是母亲放弃了周家遗产,舅舅又怎会甘心离开?”顾远征冷笑,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我后来去军营历练,习武考功名,并不是天赋异禀,而是再也不想过仰人鼻息、担惊受怕的日子。母亲,我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才支撑到了今日,遥歌是我心悦之人,您在嘲讽她克死自己母亲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也是失去至亲的人,难道我的父亲,也是被我克死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顾母跌坐回禅椅,坚持道,“征儿,你听我说,那陆遥歌当真不吉利,她是会克你的……”

“母亲,有没有可能,真正不吉利的人,是我,”顾远征上前一步,走到顾母面前,目光恳切,“就算跟她在一起,会变得不幸,那也一定不是她的原因,是我的原因。人,是不会突然变得不幸的,除非自己锁住了自己的心,若我遂了你的意,娶了那李菁菁,才是我不幸的开始。”

“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为娘说不过你了,”顾母抬起头来,满脸委屈,情绪激动起来,“可我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便绝不允许你娶那野丫头进门!我只认菁菁这一个儿媳!”

“我虽敬重您,但您做不了我的主,”顾远征指向还跪在一旁的小厮,失望看向母亲,“您以为李菁菁只参与了纵火吗?您那位夏嬷嬷,为何会突然得了肺痨?又为何立刻撒手人寰?这其中,跟您那位菁菁可脱不了干系。”

顾母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顾远征给顾谦使了个眼色,顾谦便推了那小厮一把,厉声道:“把你知道的,都交代出来!”

“是……”小厮哆哆嗦嗦地开了口,“府上的管家嬷嬷是我姨母,上个月,李家千金找到她,给了姨母一个小唾壶,说……里面装的是肺痨病人咳的血……那李小姐给了重金,嘱托姨母将血掺在夏嬷嬷的养生汤里,连续掺了一周,令其染上肺痨……”

“荒谬至极!”顾母怒目圆睁,指责小厮,“你是哪里来的混账东西?竟在这里颠倒黑白!夏嬷嬷向来是个精明的,若真被人陷害,她自己岂会不知?”

“夏嬷嬷自己当然清楚,但她有把柄在李菁菁手里。”顾远征双手抱臂,在一旁沉着开口,“夏嬷嬷和之前逃走的刘管家有私情,二人育有一子,养在乡下。”

顾母惊讶,“这……这怎么可能,夏嬷嬷是我身旁人,连我都不知她有过孩子,这菁菁怎么会知道……”

“顾府里有李菁菁的眼线,很早之前便有了,以前每月都能捉住几个,发卖到别处后,还会有新的人被安插过来,我曾经告诉过母亲,可你却说是我多心……”顾远征语气无奈,“李菁菁寻到夏嬷嬷养在乡下的孩子,便用其做威胁,让夏嬷嬷选择,是想保全自己的命,还是孩子的命。”

“所以,夏嬷嬷是想用自己的死,保全她和刘管家的孩子?”

顾远征点头,“而那肺痨血的主人,就是李菁菁的母亲。”

顾母干呕起来,蹙眉道:“菁菁为何要这么做?她与那夏嬷嬷无冤无仇啊……”

“人坏起来,哪有什么底线?”顾远征有些疲惫,吩咐顾谦把纵火小厮押走,又转头看向母亲,“遥歌有个好友叫刘芷,在粗使坊做工,夏嬷嬷生病后,专门挑了她去侍奉,夏嬷嬷死后,管家嬷嬷奉命烧死刘芷,兜了那么大的圈子,只是想拉遥歌入局,要的,是遥歌的命。”

顾母叹气,抬头看顾远征,“菁菁就是太爱你了,才会做出这些傻事。”

“李母病入膏肓,李菁菁不去照顾关心,却用这肺痨之症,间接伤害了这么多人!”顾远征神情严肃,“我若再不出手,好好告诫她一番,不知她以后还要捅出多大的篓子!”

“不可!万万不可!”顾母走上前,拉住顾远征的手,“征儿,看在你李婶婶曾经照拂过我们母子的份上,你就原谅菁菁吧!千万不要伤害她!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你婶婶可怎么活啊!”

“那你就别管我和遥歌的事情!”

“不行!”

顾远征退后一步,不再去握顾母的手,“母亲,我曾无数次地希望你能理解我,尊重我的选择,父亲离世后,你选择沉浸在悲伤里,任外戚钻空子,我不怪你;你愿意与李家母女交好,对李菁菁纵容关爱,我亦没劝阻你;可我不再允许有人继续伤害遥歌,我想要的人生,我会自己争取,而我心爱的女人,也会靠我自己守护!”

顾远征说完,便回过头向外走。

“征儿,你去哪里?你快站住!”顾母心急如焚,“人得信命!怀安道长说过了,她是不祥之人!你们在一起会后悔的!”

“如果这世上有宿命,那她便是我的命!”顾远征停下脚,却没回头,“若此生无法跟遥歌相守,那才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顾远征越走越远,只留给顾母一个潇洒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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