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戚向导

便利店窄小的屋檐仿佛被时间遗忘的孤岛,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雨幕。雨水敲打地面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戚攸宁擂鼓般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她死死低着头,视线牢牢锁在自己湿透的鞋尖上,不敢去看眼前那个浑身滴水的少年,更不敢去看他手中那张承载了太多重量的贺卡。

戚攸宁,对不起。

那五个笨拙却力透纸背的字,像带着倒钩的箭矢,狠狠扎进她冰封的心防深处,搅动着汹涌的暗流。酸涩感疯狂上涌,冲撞着她的眼眶和喉咙,逼得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脆弱。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疼痛是此刻唯一能让她保持清醒的方式。

他真的懂了。

他真的去做了。

用一场猝不及防的狼狈,用一份笨拙到极点的心意。

这份认知带来的冲击力,远比他送的任何奢侈品、任何高调的宣告都更让她心神剧震。她构筑了那么多天的心理防线,自以为坚固的堡垒,在他狼狈的身影和这份沉甸甸的、带着湿冷雨气的歉意面前,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时间在逼仄的空间里黏稠地流淌。单承明举着那张贺卡,手臂微微有些僵硬。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滑落,滴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又沿着下颌线滚落。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低垂的头顶,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桀骜和势在必得的深眸里,此刻只剩下小心翼翼的期待和一丝被无限放大的紧张。

她低着头,肩膀细微地颤抖着。没有预料中的冰冷拒绝,也没有任何回应。这种长久的沉默,像无声的酷刑,煎熬着他的神经。他开始不确定了,笨拙的贺卡和道歉,是不是反而让她更生气了?是不是……太丑了?

“我……”单承明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连他自己都陌生的迟疑,“我知道做得不好看……亮片粘歪了,字也写得丑……”他试图解释,笨拙地想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她抬起头。

就在这时,戚攸宁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动作有些突兀。她飞快地抬起手,用手背极其迅速地擦了一下眼睛,动作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她终于抬起了头。

那双总是清澈平静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眼尾泛着明显的红晕。但她的眼神,却不再是冰冷的戒备或愤怒。那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未完全褪去的羞愤,有深刻的茫然,有被触动的酸涩,还有一种单承明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挣扎。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他手中的贺卡,又迅速移开,落在了他湿透的肩头,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的鼻音:

“雨……雨小了。”

单承明微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戚攸宁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再看他,也不再看那张贺卡,视线固执地盯着屋檐外淅淅沥沥、明显已经小了很多的雨幕,重复道:“雨小了,我该走了。”她甚至不敢停顿,说完就立刻推起靠在墙边的自行车,低着头,几乎是冲进了那尚未完全停歇的细雨中。

单承明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拦住她,指尖动了动,最终却僵在半空。他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朦胧的雨雾里,推着自行车的背影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逃离。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依旧被自己高高举着的贺卡,湿掉的牛皮纸边缘软塌塌地垂着,深蓝色的卡纸上,歪歪扭扭的贺卡消失。

她……收下了吗?

她没有拒绝。

她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地说“拿走”或者“离我远点”。

她只是……逃走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单承明的心脏。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混杂着前所未有的希望,猛地在他胸腔里炸开,驱散了刚才所有的忐忑和不安!

她没有拒绝!

那张笨拙的卡片,她看到了!那句“对不起”,她听到了!她的眼睛红了!她……哭了?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单承明脖颈,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他咧开嘴,一个完全不受控制的、傻气的笑容在他湿漉漉的脸上绽放开来,在雨后的暮色里,亮得惊人。

他成功了!

戚攸宁开始接受他了!

戚攸宁几乎是凭着本能一路冲回了家。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却丝毫无法冷却她脸颊滚烫的温度和胸腔里那颗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直到关上家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像虚脱般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湿透的校服紧紧贴在身上,带来黏腻的不适感。但更让她无所适从的,是那颗依旧在疯狂跳动、不受控制的心。单承明浑身湿透、眼神紧张又期待地举着贺卡的样子,那张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卡片,那句“怕你又觉得难堪”……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疯狂轮转,一遍遍冲击着她的理智。

她颤抖着手,从湿漉漉的书包里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个被牛皮纸包裹着的、方方正正的硬物。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心脏又是一阵狂跳。过了好几秒,她才鼓起勇气,再次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牛皮纸包拿了出来。

牛皮纸果然被雨水洇湿了边缘,晕开深色的水痕,摸起来有些软塌。她屏住呼吸,动作极其缓慢地,一层层剥开那湿漉漉的包装。

深蓝色的卡纸露了出来,上面细碎的银色亮片在玄关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弱却执拗的光芒。那些亮片贴得歪歪扭扭,有些地方甚至重叠或空缺,毫无规律可言,远不如老奶奶做的精致。卡片的中央,那五个用黑色墨水笔写下的字跃入眼帘:

戚攸宁,对不起。

字迹确实很用力,笔划生硬,转折处带着明显的停顿感,像是写的时候全神贯注,生怕写错。墨水的痕迹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晕开了一些,让字迹的边缘显得有些模糊,却更添了几分笨拙的真实感。

戚攸宁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凹凸不平的亮片,抚过那晕开的墨迹。指尖传来的触感,让脑海中那个在雨幕里狼狈却无比认真的身影,变得更加清晰。一股强烈的酸涩感再次毫无预兆地涌上鼻尖,视线瞬间模糊。

她慌忙抬手擦掉即将滚落的泪水,胸口闷得发疼。一种巨大的茫然攫住了她。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拒绝他吗?像之前一样冰冷地说“没兴趣”?可她的心……骗不了自己。那张贺卡,那份笨拙的用心,那句戳中她最深处恐惧的“怕你又觉得难堪”,像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根本无法平息。她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壁,真的裂开了。一种陌生的、带着悸动和惶恐的暖流,正从裂缝中汩汩涌出。

接受他吗?这个念头让她瞬间打了个寒噤。她怎么敢?他是单承明!能和温立之一起玩的家庭背景能差到哪里去!他们之间隔着看不见的鸿沟。今天这份笨拙的用心,能持续多久?会不会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新游戏?而且……如果接受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要再次暴露在那些令人窒息的目光和议论之下?她真的能承受吗?

理智和情感在她脑海中激烈地厮杀,像两股汹涌的暗流,将她撕扯得几乎要分裂。

“攸宁?是你回来了吗?怎么淋成这样?”妈妈钟琪华温柔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关切。

戚攸宁猛地一惊,像做贼般迅速将那张贺卡连同湿漉漉的牛皮纸一起塞回书包最深处,胡乱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嗯,妈,我回来了!雨下得突然,没带伞。”她站起身,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走向客厅。

那一晚,戚攸宁几乎彻夜未眠。深蓝色的贺卡在她枕头下,像一块烙铁,灼烧着她的意识。闭上眼睛,就是单承明在雨中紧张期待的眼神。翻来覆去,脑海中两个声音在激烈争吵。

理智在尖叫: “戚攸宁!醒醒!他是单承明!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时的感动能代表什么?想想那些难堪的目光!想想可能的后果!悬崖勒马,现在还来得及!”

情感在低语: “可是……他道歉了……他知道了……他怕你难堪……他亲手做了卡片……笨拙得……让人心疼……他好像……真的不一样……万一他只是比别人多一点钱呢…毕竟我们家也不算差……要不要和他试试看……要……还是…不”

第二天,戚攸宁顶着一对淡淡的黑眼圈来到学校。她像一个惊弓之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神经绷紧到了极点。她害怕在教室门口“偶遇”单承明,害怕他再次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举动。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高一〈2〉班里,单承明的座位空着。直到上课铃响,他才踩着点,神色如常地从后门走进教室。他穿着一件干净的黑色连帽卫衣,头发清爽,脸上没有了昨日的狼狈,恢复了惯常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俊朗。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目光习惯性地扫过一眼高一(1班)。他径直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拿出书本,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昨天雨夜屋檐下那个紧张笨拙的少年从未存在过。

戚攸宁紧绷的神经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混乱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悄然爬上心头。他……放弃了?昨天的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他一时兴起的……心血来潮?现在觉得没意思了?那张卡片……算什么?

整整一上午,单承明都表现得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转学生。他认真听课(至少看起来是),偶尔和旁边的男生低声交流几句习题,课间也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或者出去走廊透透气。他没有再看戚攸宁一眼,没有试图搭话,更没有制造任何“偶遇”。

戚攸宁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课,但大脑总是不受控制的去想昨天的事情。想到他今天看到他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脸,心底那份失落的空洞就扩大一分。酸涩感再次弥漫开来,夹杂着一丝被愚弄的愤怒和……更深的自嘲。

戚攸宁,你还在期待什么?

看吧,这就是现实。

少爷的游戏,结束了。

午休时间,戚攸宁没有胃口,也不想待在教室。她拿着水杯,准备去教学楼顶层的天台透透气。那里通常人很少,是她以前躲避喧嚣的另一个秘密基地。

通往天台的楼梯有些昏暗安静。她刚走到楼梯转角,一个高大的身影毫无预兆地从上一层楼梯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单承明。

戚攸宁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疯狂跳动起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全身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他果然还是来了!他想干什么?在这里堵她?昨天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果然是装的!

单承明似乎也被她的突然出现惊了一下。他脚步顿住,站在比她高几级的台阶上,低头看着她。他脸上没有什么刻意的表情,眼神里也没有了昨日的紧张或期待,只有一种……纯粹的、安静的注视。

两人隔着几级台阶,在昏暗的光线里沉默地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单承明先动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靠近,反而往旁边让了一步,侧身贴在了楼梯的墙壁上,给她让出了通往上层的通道。他的动作很自然,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只是单纯地给她让路。

戚攸宁愣住了。她看着他让开的动作,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神,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我……上去透口气。”单承明看着她有些怔忡的表情,低声解释了一句,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刻意的磁性或撩拨。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从她让出的空间里走了下去,擦肩而过时,带起一阵极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

他就这样……走了?

戚攸宁僵硬地站在原地,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她缓缓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楼梯下方,心头的混乱达到了顶点。

他让路了。

他没有纠缠。

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这算什么?欲擒故纵?还是真的……结束了?

戚攸宁茫然地走上天台。冷风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的迷雾。单承明刚才那平静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没有势在必得,没有紧张期待,只有一种……让她完全看不懂的沉静。

接下来的几天,单承明彻底贯彻了这种“沉静”模式。

他不再刻意靠近戚攸宁。

他不再制造任何引人注目的“偶遇”。

他甚至开始自己解决那些之前拿来当借口的难题,不再“请教”她,毕竟他本来就会那些题。

唯一不变的,是每天早晨,当戚攸宁走进教室时,她的桌洞里,总会安静地躺着一张新的卡片。

不再是昂贵的牛皮纸包裹,只是普通的白色卡纸。

不再是对不起的字眼,而是变成了极其简单的图案——有时是用铅笔勾勒的一朵小小的、歪歪扭扭的云;有时是几片简笔画的叶子;有时甚至只是几道看似随意的、代表阳光的线条。

卡片上再也没有任何文字。

没有“戚攸宁”,没有“对不起”,没有任何一个字。

它们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桌洞里,像一个沉默的符号,一个无声的问候。

戚攸宁每天早晨,都会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地将那张卡片收进书包最里层的夹层。她不敢细看,不敢多想,只是机械地做着这个动作。但每一次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卡纸,感受到上面铅笔划过的痕迹,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就会被轻轻拨动一下。

他还在坚持。

用一种更安静、更笨拙、也更小心翼翼的方式。

邱胥颂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看着戚攸宁每天早晨低头整理书桌时,那看似随意实则迅速地将某样东西收起的动作,看着戚攸宁眉宇间那份日渐加深的茫然和挣扎,心头的不安和酸涩感越来越浓。

“攸宁,”一次课间,邱胥颂终于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指着戚攸宁摊开的物理笔记本边缘,那里不知何时被铅笔蹭上了一小块淡淡的灰色痕迹,“你这里蹭到铅笔灰了。”她的目光却紧紧盯着戚攸宁的眼睛。

戚攸宁低头一看,果然有一小块淡淡的灰印。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抚过那里,脑海中瞬间闪过某张卡片上简笔画的云朵轮廓,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她慌忙抽回手,掩饰般地用力擦了擦:“哦,可能不小心蹭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邱胥颂的心沉了下去。那绝不是蹭到的灰印!那是铅笔画的痕迹!和那些莫名出现在戚攸宁桌洞里的卡片材质一样!单承明!他果然还在用这种看似无害的方式渗透!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被侵犯领地的愤怒在邱胥颂心头燃烧。她放在桌下的手攥紧了拳头。

“放学……一起去看电影吗?”邱胥颂压下心头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新上映的那部科幻片,听说特效不错。”她试图用活动占据戚攸宁的时间,让她远离单承明可能的“埋伏”。

戚攸宁犹豫了一下,看着邱胥颂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不忍拒绝:“好。”她需要转移注意力,需要朋友,需要逃离这让她心乱如麻的现状,“带上立之一起吧”

“好”只要不是单承明谁都可以

放学后,戚攸宁和邱胥颂一起走出校门。她们没有骑车,准备步行去不远处的商业广场。

刚走出校门没多远,就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路边。后车窗降下,露出邱胥言那张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

“哟,三位美女!去哪啊?”邱胥言笑眯眯地打招呼,目光在温立之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戚攸宁,最后落在邱胥颂脸上,带着一丝询问。

邱胥颂看到哥哥,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刚想说话。

副驾驶的车门突然被推开。单承明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

戚攸宁的脚步瞬间顿住,心脏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邱胥颂则立刻绷紧了身体,眼神警惕地看向单承明,像一只护崽的母豹。

单承明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她们。他关上车门,目光很自然地扫过,在戚攸宁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看向邱胥言:“谢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他的态度很自然,没有刻意的热情,也没有丝毫尴尬。仿佛戚攸宁只是一个普通的、偶遇的同学。

邱胥言却笑嘻嘻地下了车,绕到她们面前:“别啊,承明!正好,立之她们也要去商业广场,顺路,一起呗?省得你打车了。”他这话是对单承明说的,眼神却瞟向温立之。

温立之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有些嗔怪地瞪了邱胥言一眼,但没有明确反对。

邱胥颂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刚想开口拒绝。

“不用麻烦了。”戚攸宁却抢先一步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单承明,“我们……想走走。”她只想快点离开。

单承明闻言,目光再次落在戚攸宁身上。他的眼神平静,看不出情绪。几秒钟后,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好。”没有坚持,没有多余的话。

邱胥言还想说什么,温立之轻轻拉了他一下,摇了摇头。邱胥言有些遗憾地耸耸肩。

戚攸宁拉着邱胥颂,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平静却带着某种无形的重量,一直追随着她,直到拐过街角才消失。

邱胥颂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但看着戚攸宁明显心不在焉、甚至带着一丝仓惶的侧脸,心头的酸涩和担忧更甚。她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试探:“攸宁,你……还好吧?单承明他……”

“我没事。”戚攸宁立刻打断她,声音有些急促,随即又放缓,带着一丝疲惫,“只是觉得有点烦。”她不想让邱胥颂担心,更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的混乱。

邱胥颂看着她明显口是心非的样子,抿紧了唇,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陪着她走着,心头却像压了一块巨石。

电影院里光影变幻,震撼的音效充斥着整个空间。但戚攸宁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屏幕上。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单承明刚才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那句平淡的“好”,还有他这段时间以来沉默的卡片……所有的细节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她烦躁地拿起手边的冰可乐,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烦闷。

“攸宁,”坐在旁边的邱胥颂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你手机……好像亮了很久?”

戚攸宁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放在扶手上的手机。屏幕果然亮着,显示着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疑惑地点开。

信息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行字:

[淮城公交卡使用指南链接]

戚攸宁愣住了。公交卡?谁给她发这个?她下意识地抬头环顾四周,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就在她疑惑时,又一条信息跳了出来,依旧是那个陌生号码:

“周末有空吗?想请你当个向导。”

戚攸宁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号码……语气……

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发信人是谁!

单承明!戚攸宁的号码是周遇给他的

他不是放弃!他换了策略!用最普通、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短信!

向导?带他去哪?坐公交吗?他一个出门应该有专车的少爷,要坐公交?这个想法荒谬得让戚攸宁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到底想干什么?昨天沉默的卡片,今天突然的短信邀约?

她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屏幕上那行字,像带着魔力,将她好不容易稍稍平复的心绪再次搅得天翻地覆。她该怎么办?回复?拒绝?还是……像之前一样,假装没看见?

昏暗的光影里,戚攸宁盯着那两条静静躺在屏幕上的信息,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着。心湖深处,那道被他笨拙凿开的缝隙里,名为悸动的心跳,正不受控制地闪烁着微弱却执拗的光芒。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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