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火无情,满目狼藉。
一个四岁的娃娃神情呆滞的坐在废墟里,眼前是十五具已经烧到不成人型的尸体,襁褓中不满百天的妹妹也不知何时停止了呼吸。全家上下一十六口,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路过的村民无不为之叹息,可叹息之后他们依旧匆匆而去,手里抱着从废墟里搜刮去的可用之物,所有能抢走的东西一件不留。人性的贪婪和丑恶在此时此刻表露无遗。
“那小兔崽子为什么会活下来?”
“对不起大哥,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个废物!”一墙之隔,窃窃私语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久,一个男人走进了院子,他脸上带着惋惜,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对周围的村民拱了拱手:“邓某替我家主上谢过各位乡邻出手相救,奈何天意难测,造化弄人,哎......不幸中的万幸,小少爷平安无事。今我邓某在此立誓,定将小少爷视为己出,抚育成人!”
众人无不感叹忠仆护主。
“小少爷,你不必太过伤心了,跟我走吧。”
那娃娃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张脸,许久,垂下头,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满目天真与无邪在那一瞬间荡然无存!
--------------
民国乙亥猪年:
老话说得好: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试问世间这凡夫俗子又有几人不爱财?何况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之秋。
只是,这黄灿灿的金条从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太太的手里这么轻易的拿出来,还真是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那么破旧的布包包,一层层的抖开时还以为里面最多就是几张毛票子。
她颤颤巍巍的把拇指粗的金条双手奉上,脸上却没有半分的不舍,末了,扶着桌角慢慢的跪在了地上。阳光晃在鬓角那缕银白的发丝上,金灿灿的光,比金子还耀眼。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段隆随手把档案丢在了桌子上,不偏不倚的压住了金条。
手下被眼前这一幕搞的不知所措,进退不是的促在那里,不知是该把老人家扶起来还是该把这个天天来闹的捣乱分子轰出去,但今天警长一反常态的没有表示他也不好擅自作主。
“什么事?”
手下附耳过来低声道:“徐家的人又来闹了,怎么办?”
“轰出去!”段警长咬着牙半分不留情面的杵灭了烟头。
署长家的二少爷祸害了人家的黄花大闺女,偏偏还把人弄死了,妈的,留下个破烂摊子还想让老子给他收拾,凭什么?
乱世之秋明哲保身,混吃等死才是上上之策,那些破事避还来不及,哪有主动招揽的道理。
转头看见跪在地上的陈老太太,段隆更觉得头疼,另外一件麻烦事,对牛弹琴的那种麻烦。
“现场我亲自去过,的确是意外无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何必这么执迷不悟?”
“意外又怎会提前写好遗书?”
段隆微微一怔,眼神瞟了过去。
陈老太太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挪着膝盖递了上去,硬咽道:“他没念过书,字也不识几个,这遗书还是托人写的......昨晚我才瞧见。”说完已是潸然泪下。
果不其然,遗书上字迹工整,条理清晰,绝不是陈世道那种苦力工能写的出来的,显然出自书生之手。身后之事交代的一清二楚,甚至连兄长与老母常服的药方都特意交代了一遍,其用心可鉴。
既然是意外身亡又怎会提前写好遗书?难道这件案子真的另有隐情?
可是现场来看又的确是意外不假,蓄意谋杀?根本不可能,吊钩锁绳的断裂纯属自然风化造成,没有任何人为痕迹。
就算是人为,又有谁能精准的计算出轨道与陈世道所站的位置,且分毫不差,精准无比的穿过了喉咙。
现场血流成河,尸体直立巍然不倒,手臂粗的吊钩从正面横穿咽喉,把人生生的吊在了原地,头与身体仅剩少许皮肉相连,那场面简直恐怖之极!
那日恰巧在附近饭馆与属下吃酒,听闻码头大乱还是第一时间赶过去的。血腥之气还没闻到,呕吐物的酸臭味却先是扑了满脸。
段隆路过时还忍不住嘲笑那些苦力没见过世面,不想一转头的功夫他先第一个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强忍着把翻涌上来的酸气给吞了回去,这才勉强保住了警长的颜面。
身后的警差们却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菜鸟了,吐的那叫一个丢人现眼。
现在回想当时的场面依旧让人觉得作呕。段隆闷闷的吸了口烟,拿起档案翻开卷宗,又被那根金条晃了眼,这才想起追问,“这金条哪来的?”
陈老太太连忙道,“这是孝敬您的。”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好奇这金条到底从何而来?”
陈家家徒四壁,兄长与老母又是常年患病之身,药不离口,一家老小全指望着陈世道在码头的那份工钱艰难度日,别说金条,就连一张毛票子估计都拿不出来才是。
陈老太太似有犹豫,半晌才道:“两个月前世道突然给了我好多金条,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多少?”
陈老太以为他贪心不足,连忙道:“如果青天大老爷真的能为我儿子讨个公道,我愿意把所有的金条全都给您。”
“我是问你,有多少?”
“十,十根。”
十根金条,还真不是个小数目。他一个苦力难道去抢劫了不成?
仔细端详起那根金条,很意外,竟然是正了八经的银行货,非私人熔铸。这件事果然大有蹊跷。眼下看来,不查都不行了。
“好吧,我会从新调查这个案子。”
“真的?”陈老太太激动的挪过来抱住段隆的腿,“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您可一定要给我儿子讨个公道啊。”
“行了行了你赶紧起来吧,免得折了我的寿。”段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件事诡异之极,需要暗中调查,以后你不要再来警署闹了,有了消息我自会相告。”
老太太自然是满口答应。
打发走了老太太段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换作平日他是懒得管这些苦主相求的闲事,更何况是已经判定为意外的案子,说不定查到最后还是原来的结果,浪费时间。
警署里的案子堆积如山,枉死的人不计其数,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尸体被发现,有名字的,没名字的,病死的,枉死的。就算判官现世怕也无能为力。何况凡人,精力总归有限。
哎,只当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吧。
不过说的容易,这事还真是棘手的很。要查就得从源头查起,可那西贡码头是邓家的地盘,在这一片谁不知道他邓家势力大到可以只手遮天。
别说警长,就算是署长厅长怕是也不敢轻易招惹。
如今案子结了又擅自重启调查岂不是要招惹很多麻烦?
看来还是有必要提前打声招呼才是了。
邓家的大门朝天开,哪里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段隆两递门贴,到了第三次他是拿着枪闯进去的。
对方傲慢的态度早就已经激怒了他,甚至连要暗中调查的事都给忘到了脑后。
虎了吧唧的段小山只听段隆的话,让干啥干啥,别说是把枪顶在邓府管家的脑门子上,就算是大统帅的脑门子上估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
段隆踩着镇宅兽懒洋洋的摘了自己的皮手套,在自己掌心摔打了两下,慢条斯理的道:“不愧是邓家,竟然连警署的帖子都懒得搭理,怎么?你这里是南天门吗?需要我修炼个千八百年才能进去?”
管家被枪顶着脑门子呢,哪敢说一句硬话。
早就听闻新上任的警长不是好对付的主,趾高气昂软硬不吃。不管哪家公子哪路混混但凡犯了事落在他手上都得先过几十鞭子再说。
穷苦出身,无亲无故,做事毫无顾忌,反正烂命一条也不怕人报复。人送外号:疯狗!
不过坊间传言他破案率却是极高的,堪称火眼金睛,断案如神。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上头才会将他空降到这个乱入匪窝的西城吧。
眼下倒霉的碰上了这么个主,还是不要硬碰硬了。
“段警长说哪里话,您是官,我们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即便是我们老爷也不敢呀,何况我一小小的管家,只是我们老爷近几年重病缠身卧床不起,实在是见不了客呀。”
“谁说我要见你们老爷了,如今不是你家女婿邓卿当家吗?”
“哦,我家少爷呀,他,他出门去了,大概过几天......”
这话明显是假话,谁听不出来,段隆冷哼一声,段小山当即便拿枪狠狠的怼了他太阳穴两下,那管家吓的腿一哆嗦,“在在在,昨晚刚回来。”
不是怕他开枪,纯粹是怕枪走火。他离得近自然看的清楚,估计西城警署的油水太少了,装备太差,枪管都上锈了。
眼前这小子又犯着一股子虎劲儿,万一真走火了那死的多冤枉。
段隆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走吧,本警长公务繁忙,没工夫多耽搁。”
脑袋上的枪终于挪开了,管家偷偷抹了把汗,“是是是,段警长里面请。”
好在对方也是有素养的人家,对于他失礼的行为并未过多追究,还客客气气的把他请进了会客厅。并明确表示今日的一切皆是误会,事后必定不会追究,跟署长那边也绝不会提起此事,如此谦逊态度让段隆十分满意。
邓家富丽堂皇,那自是不必说的,就连上茶的瓷器都是上等官窑出来的绝世真品。可不比那穷的只剩一帮吃白饭的西城警署,连身上这身警服都是从东城带过来的。
段隆解开一排扣子,懒懒散散的沙发上一坐,这一坐就是足足一个小时。
管家陪着,佣人上着茶点,可就是不见邓家的当家人出来一见。
说起邓家这个现任当家那可是个传奇人物,听闻他自小被邓老收养抚育长大,对其极为信任,甚至将独生女儿都许配给了他。
为人精明有头脑,呼风唤雨不在话下,不过却极为低调,不接应酬不见报,见过其庐山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
低调到什么程度,这都闯进他老巢了都没那荣幸见上一眼。
段隆也不恼,反正没吃午饭,告诉段小山敞开了吃就是,吃饱了再说。他自己端着茶杯走到窗边赏景般望着后院。
刚才就听见窗子外面隐隐有女人的笑声传来,果不其然,邓家小姐此时正在后院那颗榕树下逗着京巴玩。她身侧面含笑意正陪着她的人不是他的丈夫还能有谁。
那传说中的邓卿白裤白衣白马甲,一身整洁素气,眼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身材偏瘦,肤白如雪。
仔细看竟比他妻子,号称西城第一美女的邓莘蓉还要白上几分,当真是个俊朗的青年。难怪能让邓家姑娘芳心暗许,此生此世非他不嫁。
听闻当年二人订婚的消息可是在西城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大大小小报纸不知解释了多少天才让人相信他二人非亲生兄妹,亲女养子并无血缘关系,此为天赐良缘并非乱-伦不雅之事。
数月后二人大婚,那场景才当真叫万人空巷呢,听说连路过的乞丐说上一句吉祥话都能得几张毛票子的赏赐。如此大张旗鼓自然是那邓老爷子的行事作风,可惜儿女成婚不久老爷子就瘫了。
这一瘫就再也没下过床,如今算下来已经三年多了。
“你家少爷还真是公务繁忙啊。”
管家满脸瀑布汗,人自然是请过的,只是没请动,如今只能自己在这里当挡箭牌了,“是是是,段警长勿怪,我家少爷这个时间一向是陪着小姐的,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段隆脸上丝毫不见怒色,只是把手中的茶杯伸出了窗外,先是把茶倒了,又故作手一滑,那上等官窑茶盏便直直的从二楼落下,摔在地上粉身碎骨,那声音叫一个脆亮!
不远处的邓卿毫无意外的望了过来。
他没有见过这个新来的西城警长,听倒是听说过一二。
二人距离不算近,却也看得清楚窗口那人。
一副痞子流氓的笑挂在脸上看着他,还挥了挥手,“不好意思呀邓少爷,手滑。”
邓卿也未恼,招呼了佣人过来轻声耳语了几句便不再看他。
段隆落了个没趣,人家该不见还是不见,话都不给他机会说就被送客了。
不过也不算完全没收获,走出大门时手里多了一根沉甸甸的金条。
心里恨恨的骂起了娘,堂堂警长竟被人当成了上门讷钱的地痞无赖,威严何在?
不过段隆对这件案子却更加感兴趣了。因为手里这根金条和兜里那根竟是一模一样的,均出自同一家银行,连钢印标记都分毫不差。
开新文,民国风,半架空,悬疑,奇幻。
全文存稿,不会太监,放心入坑。
感谢支持与厚爱!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