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尊重”的住持大师的尸体，以及尸体所崩散出来的粉色熏臭液体，被他们毫不在意地踏在脚下，成为他们杀人的引路河。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们的手中都是刀枪，每一个都有三四米长，只颜色相当灰暗，在这极致的黑夜里凭着目力暂看不清。

就算他们战力不强，如果这些东西各在他们身上招呼一下，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褚音忙跑回屋内和身边二人说道：“上去！”

文枢当先动作，飞身而上拍碎屋顶瓦石，打出能让一人通过的空间。“快来。”他说。

褚音正要跟着上去。

异变陡生。

屋里的那些尸体霎时间齐齐动了。身躯挣扎着站起，被斩断的脖颈如树枝一样在断裂处随意地慢慢伸长。头颅倏地飞到半空，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蠢蠢欲动。

这变故来得太快。

褚音正想跃到上面，那些头颅的牙齿死而复生般重新长了出来。已经干无血肉原本应该是耳朵的位置，凭空生出一对翅膀样的巨大耳朵。耳朵扑棱着上下扇动，头颅随之而行。

尸体躯干的脖颈飞速生长，越来越长，越来越长，顶端生出新的嘴巴和牙齿。

那些翅膀样耳朵的头颅和长颈鹿样的脖子，都开始咔吧咔吧作响，竟是各自的嘴巴在动牵引得牙齿发出声音。

“虫子！”佘娘子叫起来，“它们在吃虫子！”

空中漂浮起极其密集的数以十万百万计的各种小肉虫。这次没有攻击人类，而是直接往头颅和脖颈的地方挪移，自行往它们的嘴巴里钻。

头颅和脖颈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吃着小虫子，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把它们吃下大半。

咔吧咔吧，听着十分美味。

褚音因着佘娘子那声喊，下意识停下盯了几秒钟，看得寒毛直竖。

没想到寺里的小肉虫还有这个作用。

居然可以喂食这些东西。

不料下一刻，头颅和脖颈像是餍足了般止住吞食的动作，都朝着褚音这儿袭来。

它们速度极快。

褚音正要借力踏着旁边的墙壁跃到上面，在腾空的刹那，被一个头颅撞了下。看着不起眼的东西，力道非常大，足有成年人的两个拳头的力道那么狠。

褚音没能完全避开，被撞得一个踉跄，身体生疼。

紧接着三个脖子朝她脚踝腰身缠绕而来。

褚音脚速飞快踢掉两个，腰间那个却实在没办法闪避。

“快走！”一个高大身影忽的来到她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了那脖颈甩过来的一下，紧接着一双大手托着她腰身而上，“你先上去！”

褚音来不及谢文枢，借力到房顶。又伸手想要去帮他。

“不用。”文枢说着轻盈而上。

佘娘子费力扒拉的借了墙壁力量又踹走几个脑袋跟着上来。

三人站在屋顶。

底下的和尚们开始爬墙，打算到房顶来灭了他们。

“落头鬼！”佘娘子从房顶窟窿望向屋内，那些头颅和长颈鹿一样的脖颈只能在屋内绕圈圈，暂还出不来。

她盯着它们，说出来的声音变了调，“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落头鬼！怎么养出来的！”

文枢没理她，沉默地拿出个夜明珠样拳头大小的白珠。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扬起，白珠飞至半空悬起，照亮了寺中一切。

“只有一炷香时间。”他对褚音说，“我的力量在这里受限制。你找到了吗？”

佘娘子听得一头雾水。

找什么？

“还在找。”褚音答了文枢后，趁着这个机会，把消息透给佘娘子。毕竟大家目的相同都要出去，多个人知道信息多份力量，“刚才抬走王生尸体的六个小沙弥里面，有一个是司幻者，我在找出他来。”

褚音说罢，不等佘娘子完全反应过来，顿了顿又道：“其实就是王生。”

佘娘子有些脑子不够使了。

她知道自己一向非常非常聪明。

可现在真的有点不够用。

“王生？”佘娘子控制不住表情，“他他他、他不是死了吗！”

褚音：“死的是别人。王生说比你们早几天到的，其实应该早就在这寺里了，杀人用的是他箱笼的竹子。”

书生放书的箱笼也是竹子做成。

这是很显然的常识，但，一般人都很容易忽略。特别是王生已死的情况下，更没人怀疑他会是凶手。

文枢踹飞几个刚刚从墙边爬上来的和尚，“他用僧人的尸体伪装成自己的，细看能发现不对。两人体型其实并不完全一样，你没发现？”

佘娘子：“……”

好好好。

你俩都发现了，只瞒着我一个。

她继而恍然大悟，“起先看着那些人被砍头，还以为是别的缘故。”比如装这些血和米，“现在看，难不成就是为了这次的金蝉脱壳而做的准备？”

“那头的用处多着。”褚音用斧头劈了几个和尚攀上房顶的手臂：“首先，里面酿造的是血酒。”

佘娘子哽住。

那玩意儿她都不敢碰，居然有人敢含在嘴里咽下去……

好吧那王生也不算人就是了。

文枢：“其次，王生一直渴，是因为他喝的是水，没喝到该喝的东西。”

佘娘子没听明白。

褚音的目光落在人群后方，“他得喝酒才能解渴。但是，寺里怎么有酒？他只能用头颅偷偷酿造。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丢失的东西，那大肉虫应该是酒虫。他正为了寻此虫来到寺里。”

其实褚音并不太清楚酒虫是何物。

但是根据她对这个事件的推测，只能是这样。而且潜意识里，她觉得酒虫这个东西的存在是正常的。

佘娘子悟了。

怪道寺里总是出现一种像是醉汉呕吐的味道。

有酒虫成了怪物在这里。

正常的酒虫能够带来福运，变成了妖怪那就难说了。想必当初住持带回来的就是酒虫，而它，正是王生丢失之物。

“没了酒虫，王生家里的福运就被夺去，想必后来的生活十分艰苦不堪。”佘娘子快速思量着，又十分叹服，“你俩挺聪明啊。什么时候沟通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和这男人日日夜夜在一处。

那俩人若偷偷摸摸沟通这些细节，旁人不知道，她应该是知道的。

问题是她没见到他们俩私底下说过话。

就连文枢给凌小哥那个袋子，也是当着她面的。

“没沟通过。”文枢道：“这些想想也就清楚，互相使个眼色就行，何必浪费唇舌。”

他说着，有些不屑地扫了佘娘子一眼，“也就你们这些蠢钝的家伙，需要我多费点时间来提点。她不用。”

佘娘子：“……”

好好好。

我不和你争。

反正也争不过你。

这时爬上来的和尚越来越多，局势渐渐不受控制。三人难以抵挡那么多的人，而且房里的头颅和脖颈也找到了房顶的窟窿，开始跃跃欲试要从窟窿处上来。

佘娘子怕的紧。

她还不想死。

就在这极其紧迫的时候，褚音忽然惊喜说道：“找到了！在那个方向，人群最外面！”

王生假扮成借宿的客人，为的就是要知道其他人对这些事情的看法。以他的性子，用假尸体脱身后，肯定要跟着来看看尸体的处理情况和众人的反应。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参与搬尸体，本性如此。

当时抬尸体小沙弥一共六个。

许是王生为了让自己不太显眼，这被选中的几个人都身材和他有点相似，他作为小沙弥在其中并不醒目。

褚音已经把他们的相貌都记清楚了，刚才以最快的速度在和尚群里找着，前面冲锋陷阵的小沙弥里，有五个都在。

那么剩下的一个肯定就是王生。

她最终在某个方向最外圈看到了他。他藏在了蓬蒿丛里，乍看是发现不了的，幸而那明珠够亮，且能把围着的蓬蒿照得半透明，是以褚音最终发现了他的身影。

“我们快走！”

褚音说着，试着学了刚才文枢那般的身法飞身追去。待到真的脚踏虚空而能顺利前行了，她惊喜之余，根本顾不得多想，身如游龙穿梭而过，直指众僧后面。

她一离开屋子，和尚们像是得了命令一样，齐齐地转身朝着她的方向追过去。

那些头颅和已经比长颈鹿还长的脖颈随之而上。

文枢陡然色变。

旁的也就罢了，落头鬼的头颅因为有血酒养着，居然速度异于寻常的鬼。它们从顶上窟窿和屋门出去后，当即转了方向追向褚音。

若它们追上她……

那她安全堪忧。

文枢在这里太过受限，一时间没有趁手的东西。够快的不够大，没法把它们都挡住。够大的速度又不行。

他望向了旁边的佘娘子，当即有了主意，凭空拽住锁妖绳，用力朝着褚音背后的方向扔去。

“挡住它们！”他说。

佘娘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锁妖绳甩到空中，继而被大力飞速扔出去。上天的刹那她忍不住喊：“……綦连朔你他娘.的做个人吧啊啊啊啊啊……”

砰的一声巨响。

那些头颅被撞开了花，全部碎裂掉落。隔很远都能听到碎块噼里啪啦砸落地面的声音。

佘娘子全身疼痛头昏目眩头晕脑胀眼冒金星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

褚音毫发未伤。

文枢莞尔。

嗯。

简直完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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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简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