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永安宫,林清欢就被半夏给拦住了,直接领去了凤鸣宫。
仔细算算,两个已经许久未见面了,林清欢瞅了一眼坐在古琴旁发呆的姜天容,往日合身的襦裙如今套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她的妆容如往日一般精致,但眼尾细纹中夹杂的胭脂似乎透露出一丝丝真相。
“不知皇后娘娘找微臣有何事?”
“你不难过?”姜天容仔细盯着林清欢,就怕错过任何一丝表情。
“娘娘有话不妨直说?”林清欢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没有好到互相聊心事的地步,再说,依照姜天容的性子肯定是有所安排。
姜天容没说话,葱白般的手指抚上古琴,古桐木制成琴面裂开的细纹如同一片片龙鳞,随着她手指疾快滑过琴弦,发出一阵阵急促的琴音,仿佛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五爪金龙,杀意扑面而来。
“铛”琴声戛然而止,姜天容收回双手,瞅了一眼林清欢:“你倘若能够和本宫联手除掉她,本宫就允许你留在圣上身边。”
林清欢笑了,这一个多月,姜天容用尽法子对付郑欣儿,结果全被天冬给拦下了,如今听到郑欣儿有喜,估计也是被逼急了,竟然想着找她合作。
“臣如今只想早些离开皇宫。”
“你疯了吗?”姜天容的语气很真诚,她笃定林清欢要是没疯,肯定不会说这种话。
林清欢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她能够理解姜天容为何这般诧异,毕竟她都很难相信自己竟然真会放下。
“您要是没事,臣先退下了。”
等了半晌,林清欢看她没动静,悄然退了出去。
良久,姜天容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冷冷地说道:“本宫要是不痛快,谁都别想好过!”
回到小院,林清欢还没有来得及喝口水,就看见林冰壶急匆匆赶了回来:“阿姐,你还好吗?”
“不会死啦!”林清欢很是无奈,她从架子上取了瓷罐,舀了一勺蜂蜜放进茶盏里,用温水冲开后,喝了一口,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林冰壶仔细想了想,又问道:“那孩子?”
“郑欣儿的孩子,和我什么关系?”林清欢看她满脸忧心匆匆的样子,没好气道,“你该不会认为我会去伤害她腹中的孩儿吧?”
林冰壶没说话。
林清欢有些恼了:“你将你阿姐想成什么人了?”
“不是、是……”林冰壶叹了下气,“你想开就好。”
林清欢喝了口蜜水,酝酿了片刻,再次开口:“妹妹,咱们离开皇宫吧!”
不是寻问,是肯定的语气,林冰壶猛地瞪圆了眼,脸上更是罕见出现了许多的表情,瞧着有些滑稽。
这倒是和林清欢预期的不一样,本来以为妹妹要高兴的蹦起来,但她看起来似乎更加纠结。
“你不想出宫?”
“自然是想。”林冰壶脱口而出,想起那件事情,脸色不由沉了下来,看来还是要去见他一面。
林清欢察觉到了林冰壶的异样,她没有点破,而是暗中留了一个心眼。
看阿姐一直盯着她瞧,林冰壶立刻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低声道:“我出去一趟!”
“也好,今日跟晋王骑马,我也乏了,先去睡会儿,待会儿再去永安宫准备吃食。”林清欢揉了揉左腿,缓缓回了屋子。
林冰壶一直等到她躺下之后,才匆匆出了小院,朝着神龙殿的方向径直走过去,许是心烦意乱,她竟然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人影。
她刚刚踏进神龙殿门槛,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咆哮声:“让他滚回西北去!”随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外面伺候小公公们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林冰壶用力推开雕花大门,只见赵景曜黑着脸,殿中一片狼藉,稀碎的瓷片让人压根就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物件被砸了,金子器皿还算好,只是被砸得凹进去了而已。
最可怜的恐怕就是宁平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无力到了极点,当他看见林冰壶时,整个人长长松了口气。
“我找你有事!”
赵景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瞅了一眼宁平:“出去!”
宁平如蒙大赦,快步走出了大殿,还不忘记将门合上。
“阿姐要离开皇宫了!”
“不行!”赵景曜眸子通红一片,他寒声道,“我绝对不会放她走的。”
“我早就劝过你不要用孩子刺激阿姐,变成如这样子,全部都是你咎由自取。”林冰壶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别提多痛快了,她想起今日来的正事,于是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求求你,让我去看看燕燕吧!”
赵景曜拽紧了双手,他最怕的一件事情终于发生了,林清欢不那么爱他了。
不行,林清欢是属于赵景曜的,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想到这里,赵景曜恢复成了往日睿智且冷酷的帝王。
“林冰壶,你倘若敢让她离开皇宫半步,我就让人将那孩子的坟墓掘开,将她挫骨扬灰,让她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你个疯子,燕燕是你的孩子啊!”林冰壶的眼登时就红了,“当初你用燕燕威胁我,不让我带着阿姐离开皇宫,如今是她自己要走的,要怪也只能怪你作死!”
的确是他作死,以为林清欢会无条件爱他,无论任何事情,她都可以原谅。
直到那日听见她说她是个人,赵景曜才有所触动,当他想要弥补时,却不知道从何做起。
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她!
“林冰壶,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林冰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无法轻易做决定,犹豫半晌,转身去了尚服局。
等她离开之后,宁平走进了大殿,他心疼地看了一眼赵景曜:“您何必故意说那些话呢?”
“我没法子留住她了。”赵景曜低垂着头,眼尾那颗泪痣瞬间被淹没在泪水中,衣襟也跟着湿了一大片,他哽咽道,“她不、不要我了。”
尚服局,若水坐在胡床上,扭头瞅了瞅林冰壶,十根手指布满了斑斑点点的针眼,她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一般,只顾着缝制手中的衣裳。
“你若是继续缝下去,明日估计一双手都会被绣针戳烂的。”
林冰壶微微一顿,又开始缝制气了衣裳。
谁知,若水一把将衣裳夺去,“啪”地一下丢在胡床上:“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姐要出宫了。”林冰壶也不打算隐瞒了她。
若水赶紧回道:“那是好事啊!”
“我们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于是我就去求赵景曜,让我见见那个孩子。”林冰壶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还是觉得很生气,“赵景曜不仅不准,还用那个孩子的尸骨威胁,让我留下阿姐!”
“清欢绝对不能留下了!”若水看了看胡床上的百家衣,又看看林冰壶,忽然明白了什么。
林冰壶拿回了快要完成的百家衣:“倘若继续留下来,阿姐看见郑贵妃腹中的胎儿,我怕她会记起什么,所以只能对不起那个孩子了。”
若水点点头:“也只能如此。”
永安殿后厨房,林清欢面无表情将黑色的刺参过刀汆水,洗干净后,放进高汤里焖煮过,再捞出,控干水分。
随后将邹州的大葱放进熟猪油里炸到金黄色,捞出大部分的葱油,加进海参,再加清汤、黄酒、淀粉烧透收汁,最后淋上葱油就成了。
“好香啊!”沈铃儿瞪圆了眼睛,望着瓷盘里盛放的葱烧海参垂涎欲滴,不过她也清楚,海参是名贵食材,只能给贵人吃,等宫女端走菜肴之后,她才发现林清欢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奇地问,“师父,您怎么了?”
“那个孩子是谁生的?”林清欢忽然问道。
沈铃儿满脸莫名其妙,什么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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