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林冰壶睡下之后,林清欢想了整宿,当年的事情有太多的蹊跷,眼生的宫女谎称赵景曜受伤将她骗去凤鸣宫长廊,这是个局,想要找那个宫女对峙已经是不可能了。
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太后,当年太后让幸夷照顾她,依照幸夷的性子,哪怕是泰山崩于顶,她都不会离开,除非得到了命令。
幸夷对太后忠心耿耿,看来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回皇宫之后,林清欢直奔永安宫,她没有去找太后,而是将幸夷拉到了一处偏僻的屋子。
合上门之后,林清欢回头朝着冷静的幸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幸夷有些讶然地看着她:“林司膳,您这是何意?”
“当年我怀有身孕,多亏您在一旁照料,今日是来特地道谢的。”林清欢看见幸夷渐渐恢复平静 的表情,多少有些失望,看来幸夷比她想象中要难对付多了。
“看来林司膳是想起当年的事情了。”幸夷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我无能,当年没有护住您和孩子。”
林清欢知道幸夷是真心实意道歉的,不过这不是她想要的。
“幸夷姑姑是当年宫中女官的楷模,不仅仅是因为能力,更重要的是忠心,我看您不是无能,是得了其他命令吧!”
不是疑问,是很肯定。
幸夷心中咯噔一声,连着身子都轻微晃动了一下。
这一切全部落在林清欢的眼里,看来没有猜错,她决定趁热打铁,追问到底。
“我记得当年圣上和太后的关系亲如母子,这六年反倒是生疏了,会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幸夷眸中快速闪过一丝慌乱,她怕留下去会暴露更多,快步走到屋门处,刚伸出手就被捉住了,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你说,会不会是她不仅没有帮忙护住圣上的女人和子嗣,还暗中和歹人勾结呢?”
“林司膳,慎言!”幸夷猛地抽回手,用力推开屋门,径直冲出了院子。
林清欢没有追,毕竟想要从幸夷口中知道真相,那简直比登天还有难,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太后和当年行刺的事情的确有关系,至于她到底做了什么手脚,还要继续调查下去。
“你又任何怨气尽管冲着哀家来,只求能够放过瑶儿。”永安宫正殿,太后看着悠然捧着茶盏的赵景曜,语气里满满都是哀求。
赵景曜浅浅呷了一口茶汤,眉头微微皱起,虽说宫中各处如今都是按照林清欢的法子煮茶,但始终不如她煮的,放下白磁茶盏后,他朝太后挑了挑眉头:“太后爱女心切,皇儿亦是如此,当年将林清欢母子托付给您,结果呢?”
这六年赵景曜什么都没有说,太后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恨她。
但从他口中亲耳听说此事,她依旧不是滋味。
“我不后悔当年做的事情。”想起自家可怜的女儿,她忍不住放缓了语气,“瑶儿自小就和你关系好,你也知道她身子骨弱,倘若远嫁去吐蕃,必定命不久矣。”
“您不妨说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皇儿再看看要不要换一个人去吐蕃?”赵景曜很感激太后的救命之恩,但并不会因此原谅她伤害林清欢母女,当年他忙于登基和成亲大礼,即便安排了那么多人手,心中始终还是担心,最后求助于太后,本以为万无一失,但结果却是那般惨烈。
太后揉了揉眉心,半晌,她缓缓放下手:“罢了,事已至此,哀家就全部告诉你。”
等林清欢回到小院时已是晌午,本打算问问林冰壶想要吃什么,却发现她不在屋子里。
正疑惑时,林冰壶回来了,手里还提着药箱:“你这是去哪呢?”
“长公主老毛病犯了,我刚才去了她那里一趟。”放下药箱,林冰壶倒了一杯乌梅饮,这天气是愈发炎热了,将将出去一会儿,后背都已经被汗水给打湿了。
“长公主许久没犯病,这次是被何事给气着了?”林清欢有些好奇,毕竟宫里人人都知道,太后最是宠爱是这个女儿,事事如她的意,更是没有人敢冒犯。
“赵景曜让长公主嫁去吐蕃。”说完,林冰壶喝了又一口乌梅饮子,酸酸甜甜,冰冰凉凉,喝下之后心情舒畅了不少,她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林清欢,问,“阿姐,你觉得他为何要那么做?”
“报复!”林清欢最了解赵景曜有多记仇,不过能够让他不顾念救命之恩,看来太后比想象中做了更多的事情,“我出去一趟。”
说完,她径直出了院子,不多时就走到神龙殿正门前,抬头正巧看见赵景曜和姜天容有说有笑的样子,林清欢眸光闪过一丝失落,很快,她转身去了永安宫。
看见神色匆匆的林清欢,太后很诧异:“欢儿,可是有什么急事?”
林清欢瞟了一眼她身后的幸夷,冷冷一笑:“赵景曜恨您,他一定会让长公主嫁去吐蕃的。”
太后惯来慈爱的目光渐渐散去,双眸如同一潭深水,叫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当年那个隐忍的德妃又回来了,比起如今虚伪的太后,林清欢更喜欢她这样。
“你能说服他?”
“不能!”赵景曜是个固执的人,即便是林清欢也不行!
“那此事只能就此作罢了!”太后其实挺喜欢林清欢,也同情她,不过她更在乎自家女儿。
“倘若让吐蕃王主动提出换人呢?”林清欢朝她笑了笑。
太后楞了一下,忽而回过神,喃喃道:“吐蕃新王为了稳固政权,最好的办法就是娶赵国的长公主,他绝对不会换人!”
“其他人或许不行,但我可以!”林清欢自嘲般笑了一下,“除了赵景曜,其他男人对我都还挺好!”
太后想起来了,这位吐蕃王曾在赵国当过质子,似乎还和林清欢相识,她没有多问,只要事情能办成,她也不在乎林清欢到底用什么手段。
“只要你让吐蕃王改变主意,哀家就会告诉你当年发生的一切。”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无需多说什么,稍稍点到就明白。
比起逼问赵景曜,用这样的法子或许可以更快得到真相,林清欢如今唯一的念头就是替惨死的女儿报仇!
出了永安宫,林清欢就遇上兴冲冲往小院方向赶的沈玲儿:“小徒弟,捡钱了?”
听到她的声音,沈玲儿赶紧停下脚步,由于刚才速度过快,忽然停下来,导致托盘上面金黄色的酥饼晃了晃,里面掉出一些肉馅。
“今日月考,我得了第一的驴肉火烧,方尚食和王司膳都夸赞不已,我特地做两个拿来给您和林奉御尝尝!”
这个几月,林清欢分别找来文莹,周雪等人给沈玲儿独自传授厨艺,虽然被尚食局上下不耻,不过让她欣慰的是沈玲儿的厨艺的确变好了,甚至一度超过天赋过人的郑芙蓉。
林清欢伸手拿了一块驴肉火烧,仔细端详半晌,这种小吃来源于民间,食材看似不负责,只有驴肉和白面两种,但是其中大有讲究,要说驴肉当属河间府的驴最为上品,熬煮出来的驴肉鲜嫩可口,至于外面的饼用的是死面,抻成长条,对折之后再去烙,如此下来饼才会酥脆异常。
林清欢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驴肉火烧的外面,一层酥皮飘落下来,在阳光泛着油光,瞧着很有食欲,她轻轻捏了一下酥饼,夹着里面的驴肉馅料滴出几滴汁水,落在了青石砖小路上,不同于以往小口吃饭,她狠狠咬了一大口,长时间卤制的驴肉早已经变得软烂,加上酥脆的饼,让她立马忘记了最近的烦闷事情。
咽下之后,她笑着看向满脸期待的沈玲儿:“不错,这驴肉火烧用心了!”
沈玲儿笑得很开心,别看的林清欢平日里很好说话,但是在吃食方面是很严格,今日是头一次夸赞她做的东西好吃。
“朕尝尝!”赵景曜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伸手就要拿驴肉火烧,沈玲儿捧着托盘往后面退了几步,他蹙眉,“你胆子挺大啊!”
沈玲儿不是胆子大,而是讲义气,几个月相处,她早就将林清欢当成了亲人,眼看着林清欢因为赵景曜日日伤心落泪,她早就恨上眼前这个男人。
因着赵景曜是皇帝,她无法替林清欢出气,也只能在这事情上面小小反抗一下了。
“奴婢只是一个小小宫女,做的吃食自是不配给圣上享用。”
“欢儿,你这个小徒弟还真是牙尖嘴利啊!”吃了软钉子,赵景曜心情竟然出奇的好,尤其是看着沈玲儿护着林清欢身前的样子,他眉眼间变得愈发温柔。
“小徒弟,你快些将驴肉火烧拿给冰壶去吃,待会儿就不好吃了。”沈玲儿知道林清欢想要支开她,最后还是乖乖离开了,毕竟她留下来没有任何用处。
等人走远,林清欢直接冷了脸:“圣上,有何事?”
冷漠疏远的口气让赵景曜明白一件事情,两个人再也回不去了。
他仿佛直接吞下了一个驴肉火烧,堵在胸口,又噎又闷得慌。
看他不说话,林清欢转身就要走,忽而背后传来一道声音:“你和太后做了什么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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